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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經今文學的復興

清代乾隆、嘉慶年間,正當宋學余焰未盡、漢學(古文經學,下同)“如日中天”之際,今文經學異軍突起,“翻騰一度”,莊存與揭橥于前,劉逢祿、宋翔鳳接踵于后,形成“常州學派”,予清代政治思想以極大影響。

一般說來,今文經學議政言事,與講究文字訓詁的古文經學有別,和當時政治的關系比較密切,具有進步意義的戊戌維新,就援用了今文經學的基本理論。然而,它的“復興”,卻是旨在維護封建專制,只是到了鴉片戰爭前后,才滲入了新內容。因此,探討莊存與、劉逢祿等“復興”今文經學的社會背景及其理論實質,而后正確估計其作用,無疑是很有必要的。

中國封建社會,從周、秦以來延續了兩千多年,到了明朝,已孕育著資本主義的萌芽。清朝開國百年間,經過破壞、恢復和發展,資本主義萌芽緩慢滋長,而自給自足的封建自然經濟,仍然牢固地占據著重要地位。

清朝是以滿洲貴族為首的各族統治階級對各族人民實行奴役的封建政權,殘酷的剝削和壓迫迫使各族人民起來反抗。乾隆中葉以后,各族人民的起義,數其大者,即有:乾隆年間山東清水教王倫發動的壽張農民起義和蘇四十三等領導的西北回族和撒拉族人民起義,林爽文領導的臺灣人民起義和湘黔苗民大起義,嘉慶年間川楚陜白蓮教起義和李文成、林清領導的八卦教起義。這種情況,正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乾嘉盛世”的背后,隱伏著新的危機。

清朝對思想統治特別重視,一方面屢興文字獄,采取高壓政策;另一方面編纂《四庫全書》,籠絡漢族士大夫,其目的是防范漢族的反抗和加強中央集權。然而乾隆后期,和珅“骎骎向用”,執政二十余年,“怙寵貪恣”,欺君枉法。乾隆一死,嘉慶雖令和珅自殺,但腐朽氣息已重,衰敗跡象已呈,吏治敗壞,賄賂公行。納官捐輸“佩紫懷黃”,積學之士“舉世無識”。土地兼并劇烈,階級矛盾激化,國勢開始下降了。今文經學在這樣的歷史條件下“復興”起來。

清代今文經學的開創者是莊存與(1719—1788年,康熙五十八年—乾隆五十三年)。莊存與字方耕,晚號養恬,江蘇武進(今常州市)人。“幼入塾,即以古人自期”,制藝“喜唐荊川”,“研經求實用”,“篤志深邃,窮源入微,獨有會心”。“嘗云:‘讀書之法,指之必有其處,持之必有其故,力爭乎毫厘之差,深明乎疑似之介,凡以養其良心,益其神智。’”[1]以一甲第二授翰林院編修,“篤志好學,而疏于酬應”,“不甚當掌院意,散館名次不前”。經汪由敦“亟言于上”,乃得留館。乾隆以莊存與“所進經義,宏深雅健,穿穴理窟”,認為“學有根柢”,“可備顧問”,命入南書房行走。曾任湖北正、副主考官,湖南學政,詹事府少詹事,浙江正主試,順天學政,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著有《彖傳論》、《彖象論》、《系辭傳論》、《八卦觀象解》、《卦氣解》、《尚書既見》、《尚書說》、《毛詩說》、《春秋正辭》、《春秋舉例》、《春秋要指》等,匯為《味經齋遺書》。

莊存與的治經特點是:第一,不拘漢、宋門戶之見,重在“剖析疑義”。這時,宋明理學高踞堂廟,士子科舉應試,必須熟讀朱熹《四書集注》,風靡一時的則是古文經學,以惠棟為代表的吳派以保守漢人經說為主,而旁及史學、文學;以戴震為代表的皖派以文字學為基點,從訓詁、音韻、典章制度等方面闡明經典大義和哲理,以考據精斷見長。莊存與與戴震同時,治學途徑卻與之不同,他“不專專為漢、宋箋注之學,而獨得先圣微言大義于語言文字之外”[2]。“《易》則貫串群經,雖旁涉天官分野、氣候,而非如漢、宋諸儒之專衍術數、比附史事也。《春秋》則主公羊、董子,雖略采左氏、穀梁氏及宋、元諸儒之說,而非如何邵公所譏倍經任意,反傳違戾也。《尚書》則不分今古文文字同異,而剖析疑義,深得夫子序《書》、孟子論世之意。《詩》則詳于變雅,發揮大義,多可陳之講筵。《周官》則博考載籍,有道術之文為之補其亡闕,多可取法致用。‘樂’則譜其聲,論其理,可補古‘樂經’之闕。《四書說》敷暢本旨,可作考亭爭友,而非如姚江王氏、蕭山毛氏之自辟門戶,輕肆詆詰也。”[3]可知他不守門戶,兼采漢、宋;而又不拘漢、宋,“剖析疑義”。既發揮今文《公羊》“微言”,又對古文經《周禮》、《毛詩》作“說”;既尋西漢之“墜緒”,又不偏廢宋儒經說。[4]第二,發揮“微言大義”,“取法致用”。莊存與最重要的著作是《春秋正辭》,是專門發揮《春秋》“微言大義”的,自稱此書是“讀趙先生汸《春秋屬辭》而善之”[5]而作。查趙汸,明初休寧人,撰有《春秋集傳》十五卷、《春秋屬辭》十五卷、《春秋左氏傳補注》十卷,認為“《春秋》,經世之書也”[6],《春秋》和其他各經不同之處,是有所謂“屬辭比事”。趙汸考列孔子“筆削之義”、“制作之原”凡八,即:一、“存策書之大體”;二、“假筆削以行權”;三、“變文以示義”;四、“辨名實之際”;五、“謹內外之辨”;六、“特筆以正名”;七、“因日月以明類”;八、“辭從主人”。將以此“使學者由《春秋》之教,以求制作之原;制作之原既得,而后圣人經世之義可言矣”[7]。莊存與“括其條,正列其義,更名曰《正辭》”,說是“《春秋》以辭成象,以象垂法,示天下后世以圣心之極。觀其辭,必以圣人之心存之,史不能究,游、夏不能主,是故善說《春秋》者,止諸至圣之法而已矣”[8]。又說:“《春秋》非記事之史,不書,多于書,以所不書知所書,以所書知所不書。”“《春秋》治亂必表其微,所謂禮禁未然之前也,凡所書者有所表也,是故《春秋》無空文。”[9]這樣,它和宋、元以來所講的義理之學既不相同,與當時講究訓詁考據的吳、皖兩派,也迥然有別。

既不拘守漢、宋,又要發揮“微言大義”,豈不矛盾?曰:否。莊存與重在“取法致用”,重在經世,從而對漢學、宋學之有資經世者曾予采綴,而對漢學、宋學之無助經世者則加揚棄。他探索過漢學、宋學的特點,一以經世為指歸;為了經世的需要,特重經書的大義。這在漢武帝“定儒術于一尊”以降,經學思想在知識分子中浸漬甚深的情況下,搬用或推衍儒家經籍,圍著經書轉,非圣人之言不敢言,依托儒經,闡發議論,是可以理解的,而莊存與的“復興”今文經學,卻在“盛世”,就有著一定的社會條件。這一點,下面還將論列。而他這種“獨得先圣微言大義于語言文字之外”,確又有其“開天下知古今之故”之處。

既講“微言大義”,那就必然崇奉今文,因為今文經學是以“微言大義”見稱的。今文經學盛于西漢,也是漢代之學,只不過東漢以后漸趨湮沒而已。莊存與把它揭橥提倡,可以稱為清代“復興”今文經學的創始人。但他畢竟是“創始”,雖重“微言”,卻尚未摒棄漢、宋,體例尚不嚴密,到了他的外孫劉逢祿,發揮外家“莊氏之學”,今文經學才卓然成家,稱為“常州學派”。

劉逢祿(1776—1829年,乾隆四十一年—道光九年),江蘇武進(今常州市)人。祖劉綸,仕至文淵閣大學士、軍機大臣、太子太傅。母莊氏,存與之女。十一歲時,“從母歸省”,莊存與“叩以所業,應對如響,嘆曰:此外孫必能傳吾學”[10],并謂“家學不可廢也”[11]。十三歲,“求得《春秋繁露》,益知為七十子微言大義,遂發憤研《公羊傳》何氏《解詁》,不數月盡通其條例”。不久,從舅莊述祖自濟南歸,逢祿從之問業,述祖稱:“吾諸甥中,若劉甥可師,若宋甥(宋翔鳳)可友也。”[12]1814年(嘉慶十九年),中進士,改翰林院庶吉士,散館授禮部主事。1824年(道光四年),補儀制司主事。

劉逢祿著作很多,于各經都有撰述。《易》主虞翻,虞翻世傳今文孟氏《易》,將八卦與天干、五行、方位相配合,推論象數。清代張惠言治虞氏《易》,劉逢祿受其影響。張惠言“懼言虞氏者,執其象數失其指歸”,撰《易言》,以“正魏晉以后儒者望文生義之失”,未成而卒,自“震”以下十四卦未成,劉為之“補完”。以為“虞氏之《易》,究以象變為宗,學《易》亦必從象變而入”[13]。有《易虞氏變動表》、《六爻發揮旁通表》、《卦象陰陽大義》、《虞氏易言補》等。

《書》主莊氏,受莊述祖影響很深,自稱:“后從舅氏莊先生治經,始知兩漢古文今文流別。”[14]《書序述聞》即述莊存與之說,以為“《書》三科,述二帝三王之業,而終于《秦誓》,志秦以狄道代周,以霸統繼帝王,變之極也。《春秋》撥亂反正,始元終麟,由極變而之正也,其為致太平之正經,垂萬世之法戒一也”[15]。撰《尚書今古文集解》,擬訂條例凡五:一、正文字;二、征古義;三、祛門戶;四、崇正義;五、述師說。師說,即莊存與、莊述祖之學。他對乾嘉“漢學”的《尚書》撰著,也有評議,以為孫星衍“好古”、王鳴盛“祖鄭(玄)”,是“支離雜博,皆淺涉藩籬,未足窺先王之淵奧”[16]

《詩》,初治毛《詩》,后好齊、魯、韓三家,以為顧炎武、閻若璩、胡渭、戴震“皆致疑于毛學,而尚不知據三家古義以正其源流”,推崇魏源《詩古微》為能“表章《齊》、《魯》、《韓》墜緒,以匡《傳》、《箋》”,“申先師敗績失據之謗,箴后漢好異矯誣之疾”,使“絕學幽而復明”[17]

《禮》則認為何休以《周禮》是戰國之書,“其識固已卓矣”[18];主張以“《公羊》議禮”。又以久官禮部,“博征諸史刑禮之不中者為《議禮決獄》四卷”。

劉逢祿致力最深、“自發神悟”的則為《春秋》。認為“《春秋》垂法萬世”,“為世立教”,“禁于未然”,是“禮義之大宗”,能“救萬世之亂”[19],“將以禁暴除亂,而維封建于不敝”[20]。在《春秋》三傳中,“知類通達,微顯闡幽”的是《公羊傳》,“《春秋》之有《公羊》也,豈第異于《左氏》而已,亦且異于《穀梁》”,撰《公羊春秋何氏釋例》。謂自“束發受經”,即善董仲舒、何休今文經說,感到“圣人之道,備乎五經”,《春秋》則是“五經之筦鑰”,“撥亂反正,莫近《春秋》,董、何之言,受命如向”,那么,“求觀圣人之志,七十子之所傳,舍是奚適焉?”于是“尋其條貫,正其統紀,為《釋例》三十篇;又析其凝滯,強其守衛,為《答難》二卷”[21]

先是,東漢今文學家何休作《春秋公羊解詁》,與其師博士羊弼追述李育意以難二傳,作《公羊墨守》、《左氏膏肓》、《穀梁廢疾》[22],鄭玄乃作《發墨守》、《針膏肓》、《起廢疾》,劉逢祿“申何氏之未著,及他說之可兼者”,成《春秋公羊解詁箋》;又撰《申穀梁廢疾》,以“難鄭君之所起”[23];《申左氏膏肓》,則以為何休“于《左氏》未能深著”,“其原于劉歆等之附會”[24]

劉逢祿認為《左傳》經過“劉歆之徒增飾”[25]“附會”。東漢時,古文盛行,《左傳》雖未立于學官,但“列于經傳”已久,“左氏以良史之材,博聞多識,本未嘗求附于《春秋》之義,后人增設條例,推衍事跡,強以為傳《春秋》,冀以奪《公羊》博士之師法,名為尊之,實則誣之”。應該“審其離合,辨其真偽”,“以《春秋》歸之《春秋》,《左氏》歸之《左氏》,而刪其書法凡例及論斷之謬于大義、孤章斷句之依附經文者,冀以存《左氏》之本真”[26],作《左氏春秋考證》。

劉逢祿為《公羊》釋例,以《左傳》經劉歆偽飾,類列彰較,有破有立,所撰各書,“條理精密”,“不欲茍為恢詭”,有例證,有判斷,故以章太炎的信從古文,也以劉逢祿為“辭義溫厚,能使覽者說繹”[27]。清代今文經學到了劉逢祿,對儒家各經有了比較全面的闡述,也有了比較系統的理論,劉逢祿可說是清代今文經學的奠基者。

至于和劉逢祿同年的宋翔鳳(1776—1860年,乾隆四十一年—咸豐十年),江蘇長洲人,母為莊存與侄女。1800年(嘉慶五年)舉人,官湖南新寧縣知縣,著有《論語說義》、《論語鄭注》、《四書釋地辨證》、《孟子趙注補正》、《大學古義說》、《過庭錄》等,匯為《浮溪精舍叢書》。

宋翔鳳從莊述祖治今文經學,以為“《春秋》之義,天法也,其不隨正朔而變,所謂天不變也”。至于《左傳》,只有史文,而于《春秋》褒貶之例,“闕而不言”,探索《春秋》之義,“舍今文末由”,“當用《公羊》”[28],還寫了《擬漢博士答劉歆書》來反對古文經學。但他以“性與天道”為“微言”[29],又喜附會,雜用讖緯,如說“《說文》始一而終亥,即古之《歸藏》”,如釋《大學》“明明德”為“王者以五行之德遞嬗者也,明堂祀五帝之精,行五行四時之令,故明堂之法,所以明明德也”[30]。致為學者所譏。

劉逢祿、宋翔鳳把清代今文經學推進了一步。由于他們和莊存與都是常州人或與之有關聯,故稱之為“常州學派”;又因為他們獨崇《公羊》,所以又稱之為“《公羊》學派”。

莊存與、劉逢祿等以《春秋》為“五經之筦鑰”,《春秋》義例又一宗《公羊》,為什么他們要尊奉《春秋》,獨崇《公羊》呢?

第一,《春秋》是“經世”之書,是“禮義之大宗”,“法可窮,《春秋》之道則不窮”[31],可以“舉往以明來,傳之萬世而不亂”[32]

他們認為《春秋》是孔子所作,孔子返魯作《春秋》是“不得已”,其中有“微言”在焉。它不是一般“紀事之史”,而是“約文以示義”[33],凡是所書,都有“所表”,是有其“書法”的。例如文公五年記“秦人入鄀”,《春秋》本來是“錄大略小,錄近略遠”的,為什么記載這個“微國”、“遠國”呢?莊存與以為,這是因為“秦人之好兵”,所以特記專條。他說:“《春秋》之法,苦民尚惡之,況傷民乎?傷民尚痛之,況殺民乎?民者,《春秋》之所甚愛也;兵者,《春秋》之所甚痛也。”“秦人好用兵,而先見其端于天下,于入鄀然后見之也。”[34]又如文公十年記“春王三月辛卯,臧孫辰卒”,莊存與以為所以寫上“辛卯”這一日期,是因臧孫辰為魯所崇敬。寫上“日”,是否“貶”呢?“義不得無貶而辭無貶”,因為臧孫辰“自知弗如”柳下惠,卻“蔽之俾不通然后已”,這是“蔽賢”,所以雖則“辭無貶”,而“義在指矣”[35]。《春秋》“書法謹嚴”,義有所指,“舉往明來”,經世所資,因此,為人君者必知《春秋》,為人臣者也必遵《春秋》之義。

第二,《春秋》大義,存乎《公羊》,其中“通三統”、“張三世”諸例,辨名分,定尊卑,明外內,舉輕重,要懂得《春秋》,就必須深研《公羊》義例。

歷來儒者言必稱三代,說堯、舜、禹、湯、文、武時期是“至治盛世”,而平王東遷,王室衰微,浸為“亂世”。經今文學者認為夏、商、周三代各有其統,夏是黑統(人統),商是白統(地統),周是赤統(天統),夏、商、周三代制度各有因革損益,不是一成不變的。《春秋》就是“立百王之制,通三統之義,損周之文,益夏之忠,變周之文,從殷之質”,從而“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36]。清朝去古雖遠,但只要“繼體守文”,能夠“深明《春秋》之法以制馭其政”,那么,“三代之治未嘗不可復,其亂未嘗不可弭”[37]。也就是說,要根據《春秋》之“微言”,按著當前之實際,“后王有作”。

由于春秋之時,浸為“亂世”,諸侯征伐,周天子名存實亡,孔子在《春秋》中,“于所見(昭、定、哀)微其辭,于所聞(文、宣、成、襄)痛其禍,于所傳聞(隱、桓、莊、閔、僖)殺其恩”,“異其書法,寓有褒貶”。再則,“于所傳聞世見撥亂始治,于所聞世見治,廩廩進升平,于所見世見治太平”,“由是辨內外之治,明王化之漸,施詳略之文,魯愈微而《春秋》之化益廣,世愈亂而《春秋》之文益治”[38]。那么,“《春秋》起衰亂以近升平,由升平以極太平”[39],這種由“亂世”到“升平”、“升平”到“太平”的“三世”說,又是以社會歷史是進化的。要進化,那還要明乎《春秋》。他們在舉世高談三代,說成“世愈遠而治愈甚”,以致陷入退化論泥潭的情況下,比跡“三統”,推衍“三世”,主張“撥亂”,倡言“經世”,不能說不是一個進步;但其依托的還是儒家經籍,還想“復三代之治”,這無可否認是烙上了鮮明的階級烙印的。

第三,董仲舒發揮《春秋》“大一統”學說,儒家賴以“獨尊”。當今“盛世”,尤應“一統”,不能拘泥章句,而應“遠法《春秋》”。

“三統”、“三世”,說明時代不同,要隨時因革;只有因革損益,才能想望“太平”。懸一理想的目標,以為“太平”的倒影,時愈久則治愈盛,“大一統”,才能“六合同風,九州共貫”。莊存與、劉逢祿認為,“大一統”要“以諸夏輔京師,以蠻夷輔諸夏”,才是“尊親之化”,“天地之所以為大”[40]。“天無二日,世無二王,國無二君,家無二尊,以一治之。”[41]必須尊親事君,“全至尊而立人紀”[42]。《春秋》就是“天子之事”,用以“辨名正分”、正外內、定尊卑、審輕重、紀遠邇、征敬怠、別同異的。為人臣子,就應忠君,應該“陳善必列其宜,匡失必舉其敗”,不能以“無端崖之辭以溷其上,而藏其奸”,不能“固奸以事君”,“以飾其惡”,欺君是“不祥”[43]的。因此,“大一統”的核心是尊君,是拱奉中央王室。

春秋時,王室已微,孔子表彰齊桓、晉文,因為齊桓、晉文“尊王攘夷”,“一匡周室”,當他“筆削”《春秋》時,留有“書法”。如莊公二十五年記“春,陳侯使女叔來聘”,就是書之以“錄齊桓之功”的。“齊桓主中國,則陳不知有楚患,國家安寧”,齊桓公死后,陳遂“日役乎楚”[44]。齊桓“存三亡國,而天下咸諭乎桓公之志,再為義王,克盡臣節,修禮諸侯,官受方物,魯人至今以為美談”[45]。這是由于齊桓公“糾合諸侯,一匡天下”,尊奉周王朝,“歸命”周天子,以成“大一統”。

照此說來,清代今文經學的“復興”者之所以講《公羊》,是因為它存在《春秋》大義;而這些“微言”,又重在“大一統”。那么,他們實際是為了要“大一統”而找《春秋》為依附;又發揮《春秋》“微言”,以維護“大一統”。

清代今文經學的提倡“大一統”,也是有其緣由的:“乾嘉盛世”時危機隱伏,腐朽衰敗的跡象已呈,是其社會根源,即就文化思想來說,也有其深刻的社會背景。

如上所述,“乾嘉盛世”在學術界占優勢的是漢學和宋學,而今文經學的“復興”者卻“不拘漢、宋”,欲祛“門戶”,這就不是偶然現象。查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十二月癸丑朔,上諭:“我朝圣圣相承,乾綱獨斷,政柄從無旁落,如康熙年間之明珠、索額圖、徐乾學、高士奇,雍正年間之李衛、田文鏡等,其人皆非敢法干紀如往代之比。不過私心未化,彼此各持門戶之見。即朕初年,鄂爾泰、張廷玉二人,亦未免故智未忘,今則并此無之矣。”“猶記乾隆初年,詔廷臣集思廣益,至再至三,然諸臣章奏,亦不過摭拾浮言,自行其私而已。且彼時事之大者,莫過鄂爾泰、張廷玉門戶之習,初未聞一言及之。”[46]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又諭:“古來以講學為名,致開朋黨之漸。”有門戶即易起朋黨,有朋黨即易使大權旁落,中央集權無法鞏固,“大一統”不能實現。所以乾隆一方面明確表示不應專立門戶,繼續推行文字獄,采取高壓政策;另一方面,又“御纂”、“欽定”各書,企圖統一思想。如乾隆十三年(1748年),欽定《周官義疏》、《儀禮義疏》、《禮記義疏》;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御纂《詩義折中》、《春秋直解》,大都雜采諸家,兼用漢、宋。《春秋直解》的“御制序”,載于實錄,言明:“中古之書,莫大于《春秋》,推其教,不越乎屬辭比事。而原夫成書之始,即游、夏不能贊一辭,蓋辭不能贊也。”把“屬辭比事”提了出來。又說:“镕范群言,去取精審,麟經之微言大義,炳若日星,朕服習有年。”[47]把“微言大義”也提了出來。乾隆四十七年(1782年),舉行“仲春經筵”,德保、曹秀先講《論語》。“知者樂,仁者壽”后,乾隆認為“仁者,知之體;知者,仁之用”,朱熹“不兼仁、知而言,不得孔子真義”[48],對朱熹表示懷疑。同年十一月,命皇子及軍機大臣等訂正《通鑒綱目續編》,認為《續編》“于遼、金、元事多有議論偏謬”,說是孔子作《春秋》就沒有“肆口嫚罵”,過去《通鑒輯覽》“書法體例有關大一統之義者,均經朕親加訂正,頒示天下”,“使天下后世曉然于《春秋》之義”。命皇子等對《續編》“量為刪潤,以符孔子《春秋》體例”[49]。以《春秋》體例為《通鑒綱目》所遵循。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詔刻十三經于太學。次年,石經館司事大臣根據內府所藏宋版、明監本、武英殿官刻諸書“參稽考證”,逐條摘出,請頒示天下,并于乙卯(1795年)科會試為始,所有考試四書、五經題文,“俱照頒發各條”改正。乾隆認為所改“不過字句書體,間有異同,于圣賢經義初無出入”。說是“圣賢垂教之義,原不在章句之末”,不予批準。[50]同時,又頒《御制石刻蔣衡書十三經于辟雍序》:“經者,常也,常故不變,道則恒存。天不變,道亦不變,仲舒之言,實已涉其藩矣。”認為“以注解解經,不若以經解經之為愈”[51]。既表彰董仲舒涉經之藩,又不滿饾饤章句,“注疏解經”。而“字句書體”的“異同”,卻正是古文經學家所擅長;“注疏解經”,宋儒也有這種“陋習”。那么,從上引乾隆的一系列“上諭”,可以清楚看出,莊存與、劉逢祿等的不拘漢、宋,崇奉《春秋》,不是無所本的。

乾隆是力圖加強專制,維護“大一統”之局的,然而,就是這個嚴防門戶、堵塞朋黨的乾隆,卻在晚期專任和珅,中央權落,“臣工順意”,這和“大一統”實不相容。莊存與“在乾隆末,與大學士和珅同朝,郁郁不合”,“故于《詩》、《易》君子、小人進退消長之際,往往發憤慷慨,流連太息,讀其書可以悲其志云”[52]。莊存與隱憂國事,仰承“大一統”之旨,“又不刊板行世,世是以無聞”[53]。等到“和珅一倒,嘉慶吃飽”,劉逢祿遂得發揮莊氏“家學”,將其公開闡揚,《記董文恭公遺事》就是借董誥以斥和珅擅權的。[54]然而,危機已伏,盛世不再,這就使關心“經世”的今文學家,對提倡“大一統”的《春秋》鉆研更深。

同時,在乾隆祛除門戶之見的影響下,宋學漸趨下坡,戴震寫了《孟子字義疏證》,從訓詁考據闡發“理”、“性”、“天道”等哲學范疇的根本意義,以反對“宋以來儒書之言”,劉逢祿應知其書[55],他自己對宋儒的“空言”也曾反對。但宋學雖落,漢學卻盛,清朝文化高壓政策的結果是,一些學者不敢再言“經世”,不少漢學家不是被籠入四庫館,就是躋身通顯,饾饤文字,訓詁文物,形成“實學”(樸學)。這種脫離實際的學風,究竟“于世何濟”?莊存與即以“儒臣遭世極盛,文名滿天下,終不能有所補益時務,以負庥隆之期,自語曰:辨古籍真偽,為術淺且近者也”[56]。劉逢祿對吳派錢大昕以《春秋》為“直書其事”,沒有“書法”而加申駁。劉承寬總結劉逢祿“異于世儒”之處凡二:一、“通大義而不專章句”,二、“求公是而祛門戶”[57]。“通大義”、“求公是”,實際是闡發《春秋》“微言”以言“經世”;“祛門戶”主要是不專守漢、宋;“不專章句”更指漢學而言。也正因為乾嘉漢學盛行,已成“門戶”,今文經學復興的“祛門戶”,也主要是針對這種“實學”。與劉逢祿同時代、同鄉里的董士錫有過明確的說明,他說:“乾隆時,學者莫不由《說文》、《爾雅》而入,醰深于漢經師之言,而無溷于游雜,其門人為之,莫不以門戶自守,深疾宋以后之空言。固其藝精,抑示術峻,而又烏知世固有不為空言而實學恣肆如是者哉!”[58]“實學恣肆”,反映了他們對漢學的不滿。

漢學標榜東漢古文經學,又正“恣肆”,要改變這種學風也不容易,于是他們利用當時儒生的復古心理,把西漢今文經學“復興”起來:你講東漢古文,我倡西漢今文,比之“實學”更古,上距儒家祖師爺孔子更近,理解孔子《春秋》“微言”更加獨到。劉逢祿說,“公羊氏五傳,當漢景帝時,乃與弟子胡母子都等記于竹帛”,再經董仲舒“講明”,“漢之吏治經術,彬彬乎近古”。到了東漢,遭受劉歆的竄亂,幸有何休“審決白黑而定”。魏晉以降,“儒風不振”,“圣人之微言大義蓋盡晦矣”[59]。于是由東漢而上推西漢,使西漢今文經學得以“復興”。

然而,他們“復興”的西漢今文經學,并不等于就是今文經學。他們繼承西漢經學家闡釋經書的方法論,形成其治學方法上的一定共同點,但他們又是從前人對經書的闡釋中找出符合本階級利益的思想材料,累積適應其特點的各種觀點和思想,為自己的階級服務,在繼承的關系中,又賦予時代的特點,存在著階級性。

那么,清代今文經學的“復興”者,又是代表哪個階級的利益?是為誰服務的呢?曰:代表地主階級利益,旨在維護封建專制,鞏固中央集權。

如上所述,莊存與、劉逢祿的宣揚“大一統”,和最高統治者的反對“門戶”、“朋黨”有關,因而他們不為漢、宋藩籬所囿;又和“乾嘉盛世”的危機隱伏以及文化專制主義有關,于是發揮“微言”,強調“經世”。他們是仰承皇帝的旨意的。

從莊存與、劉逢祿的經歷,也可以看出他們和清朝中央政府的關系。

常州莊氏,本來“以科目起家,簪纓文史,蔚為大族”[60]。莊存與出身于世代仕宦的地主家庭,“通籍后,在上書房授成親王經史垂四十年。所學與當時講論或枘鑿不相入,故秘不示人”[61]。查康熙以來,一般“一人僅直一齋,偶有兩齋互調者,亦不數見”,而莊存與卻在“翰林時,始以侍講入直南書房,繼又以內閣學士兼直上書房,一人兼直兩齋”,尚屬“鮮見”[62]。他授讀皇子,任職內廷,對中樞情況,自較“在野”為深,自易隨時揣摩,仰承“圣旨”。那種“天無二日,世無二王,國無二君”的《春秋》微言,當然符合“乾綱獨斷”的乾隆政治上的需要。它源自孔子儒經,又是“言之有據”的“大一統”理論依附。因而值“上書房”既能歷時甚久,而與當時“枘鑿不相入之學”,也能在文化高壓下“講論”,且能“以經學受主知”[63]

這里,可舉三例:

其一,莊存與“大考翰詹”時,試題是“擬董仲舒天人冊第三篇”,莊存與“素精董氏《春秋》,且于原文‘冊曰’以下四條,一字不遺”。這樣,“上大嘉嘆,即擢侍講”[64]。乾隆注重“董仲舒天人冊”,莊存與也以“董子《春秋》”而“受主知”。

其二,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二月,莊存與在任順天學政時,滿、蒙童生因“不能傳遞”,竟致“鬧場”,為御史湯世昌參奏,“被革職”[65]。僅隔四天,乾隆又諭,“各童生喧鬧,究因該學政辦理尚屬嚴密、不能傳遞之故。今既審明情節,而該學政竟因此罷黜,殊非懲創惡習之意,莊存與著帶革職,仍留內閣學士之任”[66],并將鬧場生員嚴懲。如果乾隆心目中沒有莊存與其人,是不會有此“殊典”的。

其三,乾隆五十年(1785年),舉辦“千叟宴會盛宴”,莊存與參加了,并被賜“詩杖豐貂彩緞等物”,這是當時官僚心向往之的“稽古之榮”[67]。次年正月,乾隆又諭:莊存與“年力就衰,難以供職”,予以“原品休致”[68]。可知莊存與位雖不高,但“以經學受主知”;他的“受主知”,應與其講《春秋》“大一統”有關。

劉逢祿比莊存與晚了四五十年。這半個世紀中,清朝的衰敗跡象日呈,他的今文經學理論較莊存與更為完整,“經世”之念也較莊存與尤切。如果說莊存與只是把“大一統”揭橥的話,那劉逢祿就已經直接援以論政了。他官禮部多年,“據古禮以定今制,推經義以決疑難”[69],“又斷諸史刑禮之不中者”,為《禮議決獄》四卷。他的“甲戌朝考”(嘉慶二十年,1815年)為《尚德緩刑疏》,據“董子《春秋》顯經隱權,先德后刑之義”加以發揮,闡揚“御制明慎用刑說”[70]。嘉慶二十五年(1820年),嘉慶“升遐”,劉逢祿“成《庚辰大禮記注長編》十二卷。自始事以訖奉安山陵,典章備具,體例謹嚴,其后承修官書,遂全用其稿”[71]。道光初,越南貢使陳請為其國王母乞人參,“得旨賞給”,而諭中有“外夷貢道之語”,使臣請將“外夷”改為“外藩”。但“詔書難更易”,劉逢祿根據經書,說是“夷服去王國七千里,藩服去王國九千里,是“藩遠而夷近也”。“我朝六合一家,盡去漢、唐以來拘忌嫌疑之陋,使者無得以此為疑”,進行“據經決事”,當時稱之為“有先漢董相風”[72]。可知他是適合當時統治階級需要的,“復興”的今文經學和政治的關系是密切的。

由于衰亂已呈,“賢隱于下”,劉逢祿早年就有《招隱》一文,借越國大人、東吳王子來訪“舉世無識未知幾年”的隱士立喻。隱士謂“佩紫懷黃”是“縲紲之機”,“軒車大纛”是“囹圄之飾”,故“智士勿慕”。東吳王子勸說未從,越國大人大談“盛世之謀謨”,勸隱士離開“荒邈之鄉”,“建不世之偉業”,不要“徒知無道富貴之足羞,而不知有道貧賤之足恥”,勸隱士“知斯民之憂樂”。隱士居然“唏然改容”,“返旆轅拜”,“同車偕來魏闕”[73]。從東吳王子的“招隱”,遁世隱士的“返旆”,道出了劉逢祿“經世”求仕的迫切心情。此后,他援用《公羊》,闡明蔽賢之非,又是多么希望封建皇帝能延用懂得“經世”的“賢士”!所以,他的“經世”,闡揚《春秋》“微言”,都是為了使垂衰的清朝轉為“盛世”。

照此說來,莊存與、劉逢祿等的“復興”今文,是在清朝危機隱伏之際,為了維護封建專制,鞏固中央政權而闡揚《春秋》、發揮“微言”的。

劉逢祿卒于1829年,已是鴉片戰爭前夕,一場新的風暴即將來臨,這種講究“微言大義”的今文經學,也就更易為憂國憂民、具有進步思想的人所注意。地區既不限于常州,經書也不囿于《春秋》,對莊、劉的評價也就時愈晚而譽愈高。龔自珍撰《資政大夫禮部侍郎武進莊公神道碑銘》,推之為:“學足以開天下,自韜污受不學之名,為有所權緩亟輕重,以求其實之陰濟于天下,其澤將不惟十世;以學術自任,開天下知古今之故,百年一人而已矣。若乃受不學之名,為有所權以求濟天下,其人之難,或百年而一有,或千載而不一有,亦或百年數數有。雖有矣,史氏不能推其跡,門生、學徒、愚子姓不能宣其道,若是,謂之史之大隱。有史之大隱,于是奮起不為史而能立言者,表其灼然之意,鉤日于虞淵,而懸之九天之上,俾不得終隱焉而已矣。”對莊存與的欲“有所補益時務”頗為稱譽。[74]

魏源也以今文經學“由典章制度以進于西漢微言大義,貫經術、政事、文章于一”,為“今日復古之要”[75],稱莊存與為“真漢學”,譽為“乎董膠西之對天人,醰乎匡丞相之述道德,肫乎劉中壘之陳今古,未嘗凌雜析,如韓(嬰)、董(仲舒)、班(固)、徐(幹)數子所譏,故世之語漢學者鮮稱道之。嗚呼!君所為真漢學者,庶其在是,所異于世之漢學者,庶其在是”[76]。以劉逢祿為能“由董生《春秋》以窺六藝條貫,由六藝以求圣人統紀,旁搜遠紹,溫故知新,任重道遠,死而后已,雖盛業未究,可不謂明允篤志君子哉?”[77]

龔、魏是紹今文“遺緒”的,此后康有為領導的維新變法運動以今文為理論基礎,在歷史上起過進步作用。但是,清代今文經學“復興”者的本旨卻是維護封建專制主義的。我們固不能因其對后來起過進步作用,而以經今文學的“復興”為“維新”;也不能忘記莊存與等掙脫封建“實學”束縛,倡言“經世”的勞跡。至于龔、魏以后怎樣把原初鞏固清朝中央集權的今文理論,推演為具有進步意義的社會改革思想,那就只可“另文撰述”了。

原載《中國史研究》,1980(2)

注釋

[1]莊勇成:《少宗伯養恬兄傳》,見《毗陵莊氏族譜》。

[2]阮元:《莊方耕宗伯經說序》,見《味經齋遺書》卷首,《揅經室集》未收。

[3]阮元:《莊方耕宗伯經說序》,見《味經齋遺書》卷首。

[4]莊存與之父莊柱,即“邃于理學”,存與受其影響。參見劉逢祿:《先妣事略》,見《劉禮部集》卷十。

[5]莊存與:《春秋正辭·敘目》。

[6]趙汸:《春秋屬辭·自序》。書今存,《自序》輯入《經義考》卷一九八。

[7]趙汸:《春秋屬辭·自序》。書今存,《自序》輯入《經義考》卷一九八。

[8]莊存與:《春秋正辭·春秋要指》。

[9]莊存與:《春秋正辭·春秋要指》。

[10]劉承寬:《申受公行述》,見《劉禮部集》卷十一附。

[11]劉逢祿:《先妣事略》,見《劉禮部集》卷十。

[12]劉承寬:《申受公行述》,見《劉禮部集》卷十一附。

[13]劉逢祿:《易虞氏五述序》,見《劉禮部集》卷九;又《易言篇》,見《武進西營劉氏家譜》卷二。

[14]劉逢祿:《跋杜禮部所藏漢石經后》,見《劉禮部集》卷九。

[15]劉逢祿:《書序述聞》,見《劉禮部集》卷六。

[16]劉承寬:《申受公行述》,見《武進西營劉氏家譜》卷六。

[17]劉逢祿:《詩古微序》,見《劉禮部集》卷九。

[18]劉逢祿:《釋九旨》中《褒例》,見《劉禮部集》卷四。

[19]劉逢祿:《釋內事例》上,見《劉禮部集》卷四。

[20]劉逢祿:《釋兵事例》,見《劉禮部集》卷四。

[21]劉逢祿:《春秋公羊釋例序》,見《劉禮部集》卷三。

[22]參見《后漢書·儒林傳·何休傳》。

[23]劉逢祿:《申穀梁廢疾序》,見《劉禮部集》卷三。

[24]劉逢祿:《申左氏膏肓序》,見《劉禮部集》卷三。

[25]劉逢祿:《釋內事例》中,見《劉禮部集》卷四。

[26]劉逢祿:《申左氏膏肓序》,見《劉禮部集》卷三。

[27]章太炎:《訄書》第十二《清儒》。

[28]宋翔鳳:《過庭錄》卷四《元年春王周正月》、《天王使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赗,夫人子氏薨、君氏卒》條。

[29]宋翔鳳:《論語說義序》,見《皇清經解續編》卷三八九。

[30]宋翔鳳:《大學古義說》一,見《皇清經解續編》卷三八七。

[31]莊存與:《春秋正辭》卷十《誅亂辭》第八。

[32]莊存與:《春秋正辭·春秋要指》。

[33]莊存與:《春秋正辭·春秋要指》。

[34]莊存與:《春秋正辭》卷八《外辭》第六。

[35]莊存與:《春秋正辭》卷五。

[36]劉逢祿:《論語述何篇》,見《劉禮部集》卷二。

[37]劉逢祿:《十七諸侯終始表序》,見《劉禮部集》卷四。

[38]劉逢祿:《釋三科例》上《張三世》,見《劉禮部集》卷四。

[39]劉逢祿:《釋三科例》上《張三世》,見《劉禮部集》卷四。

[40]劉逢祿:《制國邑》第五,見《劉禮部集》卷五。

[41]莊存與:《春秋正辭》卷一《奉天辭》。

[42]莊存與:《春秋正辭》卷二《天子辭》。

[43]莊存與:《春秋正辭》卷一《奉天辭》。

[44]莊存與:《春秋正辭》卷四《內辭》第三《來聘》。

[45]莊存與:《春秋正辭》卷六《二伯辭》第四。

[46]《清高宗純皇帝實錄》卷五七六,5、7~8頁。

[47]《清高宗純皇帝實錄》卷五六八,22頁。

[48]《清高宗純皇帝實錄》卷一一五○,4~5頁。

[49]《清高宗純皇帝實錄》卷一一六八,14~15頁。

[50]參見《清高宗純皇帝實錄》卷一四六三,2~3頁。

[51]同上書,4~5頁。

[52]魏源:《武進莊少宗伯遺書序》,見《魏源集》,238頁。

[53]董士錫:《易說序》,見《味經齋遺書》卷首。

[54]參見劉逢祿:《記董文恭公遺事》,見《劉禮部集》卷十。

[55]查段玉裁《戴東原先生年譜》稱,乾隆三十一年,段入都會試,戴謂“近日做得講理學一書”,謂《孟子字義疏證》,是早已成書,劉在戴后,應知其書。

[56]龔自珍:《資政大夫禮部侍郎武進莊公神道碑銘》,見《龔自珍全集》,141~142頁,北京,中華書局,1959。

[57]劉承寬:《申受公行述》,見《武進西營劉氏家譜》卷六。

[58]董士錫:《易說序》,見《味經齋遺書》卷首。

[59]劉逢祿:《春秋公羊釋例序》。

[60]《毗陵莊氏族譜序》。

[61]]阮元:《莊方耕宗伯經說序》。“四十年”,有誤,魏源《武進莊少宗伯遺書序》作“傅成親王于上書房十有余載,講幄宣敷,茹吐道誼”。

[62]《毗陵莊氏族譜》卷一八上《盛事》。

[63]朱珪:《春秋正辭序》。

[64]劉逢祿:《記外王父莊宗伯公甲子次場墨卷后》,見《劉禮部集》卷十。

[65]《清高宗純皇帝實錄》卷五五七,1頁。

[66]同上書,13頁。

[67]莊勇成:《少宗伯養恬兄傳》。

[68]《清高宗純皇帝實錄》卷一二四七,6頁。

[69]劉承寬:《申受公行述》,見《武進西營劉氏家譜》卷六。

[70]劉逢祿:《尚德緩刑疏》,見《劉禮部集》卷九。

[71]劉承寬:《申受公行述》,見《武進西營劉氏家譜》卷六;又《庚辰大禮記注長編恭跋》,見《劉禮部集》卷七。

[72]劉承寬:《申受公行述》,見《武進西營劉氏家譜》卷六。

[73]劉逢祿:《招隱》,見《劉禮部集》卷一。

[74]參見《龔自珍全集》,141頁。

[75]魏源:《劉禮部遺書序》,見《魏源集》,242頁。

[76]魏源:《武進莊少宗伯遺書序》,見《魏源集》,237~238頁。

[77]魏源:《劉禮部遺書序》,見《魏源集》,242~24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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