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司法三段論運用的基本要求
一、司法三段論運用的基本要求
(一)大前提的準確性
大前提的準確性,就是指作為裁判依據的大前提應當是與特定的案件的事實具有密切聯系的裁判規則。從邏輯的三段論來看,邏輯推理的前提是大小前提和結論之間具有形式關系的真實性,而大小前提的真實性和可接受性(acceptability)是邏輯推理的必然要求。[1]但是,在司法三段論的運用過程中,首先要求法官從法律體系中尋找與案件事實有最密切聯系的裁判規則。在這一過程中,法官需要從案件的事實要件的準確判斷出發,尋找可供適用的準確的裁判規則。在簡單案件中,一個有經驗的法官,可能通過“直覺”(intuition)或者經驗尋找到可供適用的裁判規則。但是,僅憑經驗,并不能夠確保裁判的統一性和可預期性。因為許多案件常常牽涉復雜的利益考量,即便是簡單的法律關系,也可能涉及多種法律規則的適用,更何況在大量的疑難案件中,僅憑經驗是不可能找到適當的規則的。
具體來說,為了保障大前提尋找的準確性,對裁判者的要求應該包括如下幾個方面:
第一,必須針對特定的案件事實尋找最密切的法律規范,不能用抽象的法律原則代替法律規范,從而向一般條款逃逸。在實踐中,向一般條款逃逸的現象比較嚴重。許多法官在裁判時并不注重尋找具體的可適用的規則的查找,而徑直去尋找抽象的一般條款,甚至直接引用法律的基本原則。有的法官甚至認為,只要有法律規定,就屬于依法裁判。裁判中適用的法律依據越抽象越好,越具體越容易出現差錯。因此,司法實踐中出現了“戴大帽”的現象,即運用空洞的條文作為裁判的依據。例如,法官經常援引公平原則、誠信原則、合法權利受法律保護原則等,直接據此作出裁判。從表面上看,這種裁判似乎也是依法裁判,但實際上,在法有明確規定的情況下直接適用一般條款,就是隨意規避了法律規定,以法官的意志代替了法律規定。在法律有規定的情況下,依據抽象的一般條款來判決,將使得法律的具體規定形同虛設。向一般條款逃逸,是違反立法者的意圖的,因為立法者既然針對具體的法律關系作出了規定,就意味著,其希望法官適用具體的法律規定,而不是抽象的一般條款。在我國司法實踐中,大量的案件之所以同案不同判,甚至同樣的案件的裁判結果截然相反,很大程度上也與此種現象有關。例如,在某個因違反誠信原則而導致合同不能訂立的案件中,有的法官簡單地以“誠實信用”作為依據判決被告賠償原告請求的全部損失,而有的法官援引合同法關于締約過失的相關規定判決被告賠償信賴利益損失,顯然,后一種裁判更為合理。
第二,需要通過解釋將大前提的含義加以明確,精確地闡釋其準確的內涵,驗證并確定其是否可適用于特定的案件。即使大前提的選擇已經確定,但是,如何對其進行解釋也可能存在爭議。通過解釋,確立與小前提相對應的規范要件。在確定與小前提相對應的規范要件時,法律解釋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因為法律解釋可以確定法律規范的含義,從而可以幫助明確其與小前提是否可以對應。一般來說,在法有規定的情況下,主要是針對現行法的規定進行解釋。例如,某小區的特定區域規劃為空地,主要用做業主休閑的場所。后來,開發商未經業主同意,將該空地改造成車位,并對外銷售。有業主對此提出異議,認為,開發商與買受人之間的買賣合同無效。一審法院認為,開發商的行為侵害了業主的共有權。對該案要進行事實的分類,首先需要通過法律關系的識別等方法,確定該塊空地是屬于開發商個人所有還是業主共有,根據《物權法》第74條第3款,“占用業主共有的道路或者其他場地用于停放汽車的車位,屬于業主共有”。如果是沒有為任何個人所有的其他場地,應為業主共有。在本案中,如果開發商沒有證據證明該塊空地屬于其所有,則該塊空地就屬于《物權法》第74條規定的“其他場地”,應屬于業主共有。
在大前提的確定與尋找過程中,法律解釋是中心環節,具有溝通要件事實與規范要件的橋梁作用。但是,法律解釋的運用是一個很復雜的過程,要運用各種法律解釋方法,遵循法律解釋的規則,以得出妥當的解釋結論。例如,深圳某游樂園的“太空迷航”娛樂項目設備突發故障,導致多人傷亡。法官面對該事實,首先需要考慮的可能是“太空迷航”娛樂項目設備在性質上如何,是高空作業、高速軌道運輸工具還是高度危險作業。法官可能因為該事實引發對多個可能適用的法律條文的思考。又如,《侵權責任法》第73條關于“從事高空、高壓、地下挖掘活動或者使用高速軌道運輸工具造成他人損害的,經營者應當承擔侵權責任,但能夠證明損害是因受害人故意或者不可抗力造成的,不承擔責任。被侵權人對損害的發生有過失的,可以減輕經營者的責任”的規定、第69條關于“從事高度危險作業造成他人損害的,應當承擔侵權責任”的規定。根據這些條文,法官思考的問題是,《侵權責任法》第73條規定的高空作業、高速軌道運輸工具和第69條規定的高度危險作業到底包括哪些外延。由于“太空迷航”設施并無軌道,所以,其不屬于高速軌道運輸工具,同時因為是娛樂活動,而不是一種生產活動,也不宜納入高空作業的范疇。那么,其是否屬于“高度危險作業”呢?由于第69條強調的“高度危險作業”的立法目的在于規范那些異常危險的活動,凡是一切切實具有高度危險性的活動,只要沒有受到某項具體法律規范的調整,就應當被解釋為第69條規定的“高度危險作業”。而“太空迷航”娛樂項目設備具有區別于一般危險活動的異常危險,符合第69條規定的“高度危險作業”。因此,“太空迷航”娛樂項目設備屬于一項“高度危險作業”,且該小前提屬于大前提(第69條)中規定的“高度危險作業”。也就是說,小前提屬于大前提中預設的事實類型。[2]但需要注意的是,并非所有造成他人損害的事實類型都能夠找到與其相匹配的大前提,因此,行為人可能無須對該損害承擔責任。在法無規定的情形下,尤其是存在法律漏洞時,法官常面臨著無直接可供參考的法律規則而又不能拒絕裁判的情況。在這種情況下,如何確定適當的大前提,便構成對法官的“考驗”。需要指出的是,法律解釋本身并不屬于邏輯的范疇,其功能在于確保三段論推理中“大前提”的真實性。當然,法律解釋活動對三段論推理的功能仍然至關重要,法律解釋結論是否具有真實性和可接受性,將直接決定三段論形式推理最終結論的真實性。如果法律解釋結論是荒謬的,則依據三段論推理的結論也就難稱妥當。
第三,法官不能隨意援引法律,缺乏必要論證。裁判過程應當是一個充分說理的過程。在實踐中,缺乏尋法過程的表現是多方面的,最主要的在于,對雙方當事人的請求理由、抗辯理由等缺乏具體的分析、檢索和驗證。甚至有的判決根本沒有考慮當事人提出的理由,就隨意地援引法條,作出了裁判結論。誠然,許多判決結論也可能是妥當的,但因缺乏全面的說理與找法過程,沒有回應當事人雙方的主張,從而使整個推理過程蒼白無力,無法令當事人滿意。說理論證都應圍繞法律適用而展開,其根本目的就是解決法律適用問題,必須針對事實和法律進行,必須在司法三段論的框架內完成。在一些裁判中,法官在描述事實后,往往只是簡單地列舉一個或數個條款,便作出裁判,而未闡述為何選擇這些條款,忽略了必要的論證過程。例如,在前述“侵占違章建筑案”中,一審法院簡單地援引《侵權責任法》第6條第1款,但是沒有闡明被告侵害的對象是什么,是否構成對權利的侵害,構成對何種權利的侵害。如果對違章建筑不能取得物權,那么,當事人是否可以獲得占有的保護?而該占有的利益是否屬于《侵權責任法》第6條第1款中所說的“民事權益”的范疇?這些問題都需要法官給予必要的說理論證。
第四,法官不能隨意曲解法律,無視文本的文義和意旨。在法律適用中,必須盡可能探尋文本的真實含義,在裁判者沒有充分、正當理由的情況下,不能隨意以自己的理解來代替立法者的立法意圖。在有的法官那里,三段論變成了一個“自下而上”的錯綜復雜的工程:首先確定判決結果,然后在法律條文和案情證據的叢林中殫精竭慮地尋找論證的路徑,這就是學者所謂的“被倒置的法律推理”。在這個過程中,判決結果不是法律推理的產物,而是法律推理的指南。[3]這雖然有了“推理”的過程,但鑒于其預先確定結果的特征,就可能以自己的意愿,隨意曲解法律,導致裁判的不公正。
(二)作為小前提的要件事實的對應性
一般來說,小前提只要是有證據支持的,其就是真實的。但是,在司法三段論中,簡單地說,凡是有證據支持的事實就是真實的,可能過于武斷,因為法律規范并非與整個案件事實發生連接,而是和案件中的具體要件事實連接。因為案件可能涉及多個法律規范,法官必須找到與法律規范對應的要件事實。所以,在司法三段論中,法官的任務不是將整個案件事實籠統地與某個規范相連接,而是從案件事實中抽象出要件事實,并確定其與大前提的規范要件的對應性。在立法過程中,為了實現法的規范性,立法者將各種事實加以簡化,實現對其的“過濾”。而在司法的過程中,法官必須面對各種紛繁復雜的案件事實。通常來說,一個成文法條文所要調整的是一個事實類型,包括了一組具體情形,各個具體情形之間具有實質相似性,應當同等對待。在制定成文法的過程中,立法者將各具體情形中的那些非實質性因素予以過濾,并通過各具體情形的實質相似性,將其歸入一個事實類型之中。這是一個從具體到一般化的過程。但法律適用過程則是一個與立法過程相反的過程,是一個從一般化到具體的過程,是一個將一般化的規則還原到具體情形的過程。法官需要說明曾經被一般化的事實類型到底包括那些情形,尤其是是否包括訴爭案件事實。正是從這個意義上說,在方法論中,對事實的判斷,主要就是確定要件事實與規范要件的對應性。換言之,就是如何通過法律關系的判斷、事實的整理等過程,最終尋找到要件事實,從而與大前提連接。例如,在“無權處分鋼琴案”中,如何對法律關系進行定性?本案在定性方面涉及如下幾個問題:一是本案涉及侵權關系,即李某未經王某同意,將王某的鋼琴轉讓給他人,構成對王某鋼琴的所有權的侵害。二是本案涉及違約關系,因為李某和王某存在委托合同關系,而李某違反該合同,構成違約。三是本案涉及不當得利。李某擅自出售王某的鋼琴,獲得了利益,并造成王某的損失,從而形成不當得利。四是本案涉及物權返還請求權,因為王某向丁某主張返還鋼琴,這就是原物返還請求權的行使。如果原告針對被告李某請求損害賠償,那么,本案就涉及前兩種關系;如果原告王某向丁某主張鋼琴的返還,則涉及第四種關系。
(三)連接的有效性
連接的有效性,就是指將與案件事實聯系最為密切的法律規范,適用于具體案件。這個找法和解釋的過程本身并不是三段論形式邏輯的范疇,但是其仍然是在三段論的框架中進行的。規范和事實之間的聯系越密切,連接就愈發有效。將各種形式邏輯歸入三段論之后,似乎法官可以簡單地根據所確定的大前提、小前提推導出裁判結論。但正如本書第五章所要詳述的那樣,準確找尋大小前提的過程是一個復雜的過程,需要經過一個科學的連接活動來實現。也只有通過有效的連接活動,才能確保大前提和小前提之間的準確對應性。否則,即便兩個前提本身是真實準確的,但如果兩個前提之間并不存在準確的連接關系,即小前提并不是大前提所要直接調整的案件事實,則三段論推理結論將面臨無效的風險。
三段論推理的核心是要建立一個有效的連接。大前提和小前提的確定是完成三段論推理的前提。在一個理想的狀態中,小前提事實應當準確地表現為大前提中所預設的事實類型,這也是通過三段論推理對兩個前提進行準確連接的先決條件。而確保小前提與大前提中預設的事實類型相符合本身就是一個連接過程。成文法本身是一種命題性知識,但在命題性知識與針對某一案件事實的裁判結論之間,還存在一個中間地帶(Inter-space)。那么,填補該中間地帶的就是邏輯三段論的運用。如果我們把中間地帶這個連接看成一個整體的話,那么,其不僅包含了三段論的形式邏輯,還包括了確定兩個前提論證過程。[4]對此,后文將予以詳細探討。在前述“無權處分鋼琴案”中,依據《合同法》第122條,原告王某應當自行選擇請求權基礎。在該案中,由于王某向李某索討鋼琴,李某表示愿將賣得價款返還給王某,王某認為賣價過低,要求李某另外賠償5萬元,并向丁某主張返還鋼琴。這實際上表明,王某事后追認了李某的行為,使得李某的無權處分行為轉化為有效行為。因此,依據《合同法》第107條,以李某違反委托保管合同為由追究李某的責任,是合理的。
在連接過程中,法官不能在法外隨意作出價值判斷和利益衡量,不能以自己的價值判斷和利益衡量來代替法律規范的適用。任何的價值判斷只能內化于對大小前提的認定之中,法官不能拋開事實依據任憑主觀的價值判斷直接作出裁判。所謂法外利益衡量、法外價值判斷,都是與三段論的基本要求相背離的。在實踐中,確實存在著個別法官根本不援引裁判依據而直接得出裁判結論的現象。尤其是存在著法官過度重視價值判斷,而輕視司法三段論的運用的傾向,這就脫離了三段論的分析框架。近幾年來,我國提倡司法能動,注重司法的社會效果、政治效果,但缺乏對這些價值判斷的約束和規范,也缺乏對司法能動的界限的界定,以至于在裁判中,有人認為,司法的裁判主要是由法官根據社會效果、政治效果的考量作出裁判,可以不考慮法律的適用,以及法律規則如何與案件事實相結合的問題。例如,債務人資不抵債,數人要求強制執行,此時,應當將有限的財產清償哪一個債權人的債權?有的法官直接從社會效果考量,得出多種結論。有的認為,應當先給屬于國企的債權人,因為這樣有利于保護國有資產。有的認為,應當先支付給個人,因為有利于保護弱者。有的認為,應當先支付給經營有困難的債權人,因為有利于幫助企業發展。有的認為,應當先支付給本地企業,因為有利于本地經濟的發展。事實上,法律對此已經作出了明確規定,但是,如果法官不考慮法律中的價值判斷,而自行作出價值判斷,其結果將導致裁判的任意性。還有一種情形是,法官不以法律規范為依據,而獨立地進行價值判斷,這就可能導致法官實際上不是“依法裁判”,而是以道德、習俗等作為裁判的依據。例如,在前述“侵占違章建筑案”中,有人認為,該案可以直接援引有關政策處理,因為原告張某違反規定建造了違章建筑,應當予以處罰,所以其出租行為不應當受到保護,這種看法實際上就是在法律之外進行價值判斷。這里應當區分行政法律關系和民事法律關系,雖然張某的行為應當受到行政處罰,但是,其對房屋享有的權益也應當受到法律保護。因此,采用司法三段論,可以防止發生不援引法律規則、隨意斷案的問題。
在確定用于三段論推理的大前提和小前提的過程中,需要法官“目光往返”于事實和法律之間。對小前提的準確認識有助于法官對大前提的選擇,而對大前提的選擇,也可能反過來影響對小前提性質的判斷。事實上,在很多情況下,法官很難瞬間對兩個前提作出準確認定,而需要在反復斟酌兩個前提的過程中相互促進對大小前提的準確認識和選擇。
連接的無效常常包括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是沒有找到準確的法律規范,出現張冠李戴的情況,例如,在一般民事活動中,已滿足商事留置權的要件,但是沒有滿足一般留置權的要件,則無法實現有效的連接以使當事人有效行使留置權;二是在準確找到法律規范之后,沒有能夠對法律規范作出準確的解釋,此時雖然可能形成連接,但是在法律效果上可能出現問題。在這兩種情況下,雖然能夠滿足形式邏輯的要求,但是結論的真實性仍然面對極大的風險。[5]例如,在損害已經終了的情況下,仍然判決加害人停止侵害;或者雖然構成侵權但是不符合精神損害賠償的要件,因此不能要求賠償精神損害。
(四)結論的可驗證性
結論的可驗證性,是指法官的推理過程和裁判結論可以為社會一般人所理解,并且可以驗證其裁判結論的正確與否。三段論推理是以推論者的行為理性為前提,這就意味著,該推理本身是理性行為的結果,是能夠被其他理性人所認知的。[6]因此,在同樣的法律和事實背景下,其他理性人也能夠在三段論推理框架下推導出相同的法律結論。相反,如果該結論無法由其他理性人根據形式邏輯等方法推導出來,則結論的真實性有待進一步檢驗。
首先,可驗證性要求,法官的裁判是以三段論為分析框架,圍繞事實和法律,在事實和法律互動的基礎上形成最終的結論。案件的事實可能是復雜的故事,但是,法官總是能從中抽取有法律意義的事實,而不是簡單地將之看成是生活素材的堆積。法官總是在事實中尋找相應的法律依據,而法律依據的援引都有事實的支撐。當裁判作出之后,法律人和社會公眾都可以運用相同的三段論推理,來驗證其結論。
其次,可驗證性要求,通過連接所獲得的裁判結論具有正當性。從邏輯上來說,雖然用于三段論推理的大小前提是真實的,但這并不一定保證三段論推理結論的真實性。[7]在某些情況下,大前提解釋本身是真實的,但由于該大前提已經完全脫離社會現實,不適于調整當前的社會關系。以投機倒把罪為例,它是計劃經濟時代的產物,其本意是防止行為人擾亂計劃經濟秩序,禁止倒買倒賣、謀取差價。而在改革開放以后,我國已經開始從計劃經濟轉向市場經濟,鼓勵人們從事各種合法的交易活動,實現社會資源的優化配置。但在采用市場經濟秩序的相當長時間內[8],投機倒把罪仍然適用,雖然法官對該規范的解釋是正確的,但法律規范本身的滯后性也就決定了三段論推理結論的無效性。再如,雖然推論者對法律大前提作了正確的解釋,但由于所解釋的法律規范之下還有更為具體的下位法律規則,而該規則才是調整相應案件事實的具體規范,因此,即便對上位法的解釋是正確的,法律推理結論仍然可能是不正確的。
再次,裁判結論應當建立在充分的說理論證的基礎之上。在整個三段論運用過程中,都必須要展開充分的說理論證。論證是保障結論合理性、正當性的基礎。論證發揮著驗證裁判結論妥當性的功能,只有論證理由越充足,裁判結論才能越妥當。法諺云,“法官是說話的法律”,但是,法官在適用法律時,并不應簡單地重復法律條文,其應當經過充分的說理論證,將“紙面上的法”轉化為“生活中的法”。一般來說,凡是說理論證充分的,其可驗證性更強;而說理單薄的,社會公眾也難以對該結論進行驗證。
此外,結論的可驗證性還表現在不違背基本生活經驗。如果按照三段論推理得出的裁判結論違背人們根據普遍生活經驗得出的結論,則結論的真實性也值得懷疑。對于此種違背生活常理的荒謬結論,論者需要盡到更為充分的論證義務。
注釋
[1]See Eveline T.Feteris,Fundamentals of Legal Argumentation:A Survey of Theories on the Justification of Judicial Decisions,Kluwer Academic Publishers 1999,p.27.
[2]關于《侵權責任法》第69條高度危險責任條款的具體適用,參見王利明:《論高度危險責任一般條款的適用》,載《中國法學》,2010(6)。
[3]參見王涌:《被倒置的和被省略的法律推理》,載《法制日報》,2000-02-27。
[4]See Geoffrey Samuel,The Foundation of Legal Reasoning, Antwerp:Maklu.Uitgevers.1994,p.142.
[5]See Eveline T.Feteris,Fundamentals of Legal Argumentation:A Survey of Theories on the Justification of Judicial Decisions,Kluwer Academic Publishers 1999,p.36.
[6]See Eveline T.Feteris,Fundamentals of Legal Argumentation:A Survey of Theories on the Justification of Judicial Decisions,Kluwer Academic Publishers 1999,p.6.
[7]See Eveline T.Feteris,Fundamentals of Legal Argumentation:A Survey of Theories on the Justification of Judicial Decisions,Kluwer Academic Publishers 1999,p.27.
[8]1997年經修訂后重新頒布的刑法典取消了投機倒把罪。2008年1月,《投機倒把行政處罰暫行條例》也宣告失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