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我不帶孩子，我上年紀了，身體不好，晚上睡不著，早上起的又早，頭暈目眩的。”

“媽，你也看到了，現在兩個孩子都在這里，我只有周末休息，時不時還要出差，筱然上班呢，一個人沒辦法帶兩個。”

“什么叫沒辦法帶兩個，你們搬回來住，筱然把那工作辭了不就行了嘛。”

“媽，你講講理，當時是你讓我們生兩個的，說好了幫我們帶，現在怎么出爾反爾了？”

“我說了，我上年紀了，孩子是你們自己的，我把你帶大就很不錯啦，你還想要我怎樣啊？！”

“行了！你們，這是在外面呢，不嫌丟人啊？”

楊越跟他媽一嘴一個的吵著，李筱然跟公公一人看著一個跑來跑去的孩子。

公公抱著欣蕊過來，勸道。

“走了走了，吃什么吃，鴻門宴啊這是。”婆婆站起來拉著自己老公就要走。

“媽，先坐下來，今天沒別的事兒，欣童回來一周了，我們一家人聚聚吃個飯。”

李筱然笑著說道，公公也趕緊拉了拉自己這個劍拔弩張的媳婦兒，婆婆看筱然發話了，便坐下來。

“麻煩您給我們抬兩把兒童座椅過來。”

“好的，請您稍等。”

很快服務員搬來兒童座椅，兩個孩子算是塞進去，“固型了”。

就著服務員上菜的時間，李筱然邊給二老倒茶，邊看著婆婆笑道：“媽，記得您不愛吃豬肉，我點了牛排和烤魚。”

她把婆婆愛吃的菜幾乎都放在了距離婆婆最近的地方，婆婆雖然依舊緊繃著臉，但已經沒有要急著走的意思。

“媽，入冬了，天氣有點冷了，您體寒，多穿點衣服出門，多吃點高脂肪的，保暖。”李筱然給婆婆夾了好幾次菜，嘴里說著，手上動著，臉上笑著。

“你也吃，多吃點兒。”

婆婆說這話的時候，爺倆兒都愣住了，婆婆也有和氣的時候。

“媽，我給你買了件裙子，你看看喜不喜歡。”李筱然把腳邊的袋子遞給婆婆，她特意讓楊越陪著一起去挑選的，當時楊越還以為她給自己買，沒想到她原來是買給自己的媽媽。

“知道您這些年辛苦，我之前帶著兩個孩子性子急，經常頂撞您，現在給您賠禮道歉啦，希望您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跟我計較。”

李筱然這話一出，三人都傻眼了，這還是那個清高滿志的李筱然嗎？她現在臉上溫柔克制，動作平緩，不急不躁。

“你，你也別這么說。”婆婆有些鼻頭酸了，她放下筷子。

“裙子我不要，你留著自己穿吧，你掙錢也不容易。”

“媽，我之前沒上過什么班，這是我上班后第一次給您買禮物，您收下吧，是按您的尺碼買的。服務員問了好幾次，你媽媽穿中號可以嗎？我說我媽就穿這號。人家還夸您身材好，五十多歲，跟二十歲姑娘一樣。”

李筱然說著話，婆婆臉上不自覺的露出笑容。

“那就謝謝你了。”婆婆接過禮物，放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

一頓飯一家人吃的非常高興，婆婆終于也展開了笑顏，公公也在努力撮合著幫著小兩口說漂亮話。

“唉，我也看開啦，兒子大了，自食其力，我應該感到高興。”公公說道。

“是啊，以前什么都要幫著做，楊越的什么都是我在操心，整個人沒有一天不在忙得打轉，現在可好了，不用忙活了。”婆婆說著話，臉上不無一種莫名的凄涼。

李筱然看著婆婆笑中帶淚的抱怨著，突然感到心疼，也許她確實不夠理解眼前這個在她眼中非常惡毒的人。

她沒有工作，沒有更多除菜市場之外社交，她一生的事業，也許就是她的兒子。她也希望她的兒子優秀，可是因為教育程度和眼界的關系，她反而把兒子束縛起來。她以為幫兒子做完所有事，兒子就會學習好，工作好，婚姻好，可是，她萬萬沒想到，正因為她做得太多，她的兒子才更加的頹廢。

因為她可能永遠不知道，學會獨立，學會承擔也是一個人人生道路上的必經要塞。

“媽，您看，欣童像不像楊越小時候？”

“仔細一看，確實還是挺像的，我記得小龍小時候也是額頭寬寬的，頭發絨絨的，眼睛大大的。”

“奶奶抱抱。”

欣童似乎會聽懂大人們的談話，就在媽媽跟奶奶聊到自己的時候他便伸手給奶奶。

那小樣不知道是不是觸動了婆婆，婆婆起身把欣童從座椅里抱了出來，仔細的看著那張可愛的小臉。

“真的很像小龍，小小龍，給奶奶好好瞧瞧，老伴兒，你看，小龍小時候笑起來也有酒窩。”說著，婆婆的眼淚，從眼角滑下來。

“你看我，我這，時間過得太了，小龍一下子長那么大，我還有點不適應。”

“小龍長大了，不是還有小小龍嗎？他會陪著您，欣童剛來的時候連我都不要，他哭鬧得厲害，可是他似乎很喜歡您，我沒見過他對誰伸手要抱抱的。”

“欣童啊，來，奶奶喂你。”

李筱然聽自己的母親說過，隔輩親，今天可算見著了，欣童跟婆婆一拍即合，雖然彼此之前交集不多，可是，今天他們奶孫很親近。

欣童對奶奶一點兒也不認生，他很喜歡這個對別人兇神惡煞的奶奶，而婆婆似乎也被這個孩子融化了。

“行了，你們上你們的班吧，欣童我帶。”

更出人意料的，婆婆竟然主動提了出來。

“媽，你，”楊越懵了，他發現他真的不了解女人，就算是自己的媽，他也不了解。

“你媽怎么了？我看這孩子比你乖，你小時候非常難帶，晚上怎么哄都不睡，白天怎么搖也不醒，硬生生把我熬瘦了五斤，你爸很晚回來，爛醉如泥，我一面哄你，一面還要照顧你爸。真的，算了，不提了，我希望你們有空多回來看看孩子，看看你爸。”

“媽，謝謝您。”李筱然拉住婆婆的手，含淚說道。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