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困厄乖舛
- 永序巡回者
- 無止鳥
- 3192字
- 2019-08-27 19:58:04
冬日的夕陽一旦回歸到落日山脈,天空就染上了永不復醒的黑。
夜間十二點,在稍顯寒冷的十一月份,已經沒有人會在街上逗留,這個時候最明智的選擇應該是躲在家里,享受著晶能爐或者燃氣爐帶來的溫暖。
當然,也許瘋子除外。
羅薩利歐決定趁著夜色將那些鬼東西處理掉,出于謹慎他選了個相當偏遠的地方——老區。這里原本是西郡最為富庶的區劃之一,但似乎發生過某些變故,在那之后,這里就成了滿是斷垣的廢墟。
這里早已沒人居住,看上去有些滲人。
“這里的路真該好好修一修。”
他現在對自己的選擇感到有些后悔。
我真不該選在這里。
身后的衣服緊緊貼著后背,額前也有不少的汗珠。
還好現在沒有風。
“也許把這個東西包的這么嚴密是個錯誤?”
為了不被人發現其中藏匿的東西,他多用了幾層厚紙板將那些輸血管道和地毯包起來,這無疑為自己徒增了不少麻煩。
這全然是出于保密的考量,不過羅薩利歐很快就覺得這么做可能更容易引起注意。
羅薩利歐走到一條巷道深處,借助便攜式晶能燈的微末燈光,將箱子放下。
擦拭著額上的汗,拿出打火機,隨著啪嗒一聲,一道火光升起,紙盒也被點燃。
火焰愈發旺盛,逐漸吞沒了紙箱。
見到它們被徹底銷毀,羅薩利歐才轉身離去。
一陣沒來由的冷風突然到謁,還裹挾著一種古怪的氣味。身后的火光一霎間起伏,借助搖擺的光亮,在巷子里的墻壁上,羅薩利歐見到了這樣的字:
“我們無處可逃。”
簡直有些糟糕。
回到寓所已經是凌晨一點半,羅薩利歐鎖上了所有房間的門,端著一根蠟燭來到自己的臥室。
他準備開展對自己眼睛里的超凡力量的探索。
燭臺被放在鏡子旁,有些黯淡的光線只能勾勒出他的臉部剪影。
“我這是不是在進行什么神秘儀式?但愿不要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找到我。”
羅薩利歐坐的離鏡子很近,燭光的昏黃使他左眼中的印記并不能清楚的為人察覺,但在仔細觀察之下,他還是可以觀測到在無序律動的烙印。
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悸動再次浮現,隨著注視的時間越長,那種感覺也越為明顯。但與我對視的其他人,應該對此難道毫無所覺?
看了眼墻上的掛鐘,時間定格在二點十分。
他借著燭火目不轉睛的盯著鏡子,直直看著那雙眼睛,在左眼中的金光閃過之后,他再次來到那片“星空”。
與上次一樣,那一陣陣的精神波浪奔襲而至,只是在最初他還可以抵抗。根據上次的經驗來看,它們會逐漸壯大、肆虐,直到自己無法承受。只要自己的意識有所停靠,那么這精神亂流就會停下。
這一系列的過程就像在漫無止境的海洋中航行,他需要做的就是在應對這片乖戾不測的海域的同時,找到一個安全地點,然后奮力的朝它駛去。
“簡直像是在模擬生命起源的進程。”他有些不無諧謔的想到。
只是羅薩利歐有些好奇,如果在這片海域中不幸溺斃,會發生些什么?難道自己的精神會被碾碎嗎?
波浪漸漸起勢,他感到自己的精神已有些疲乏,他循著記憶之中到達過的那一個光點,進行意識的躍遷。
Bingo!
再次看到那巨大的悲憫之門,和毫無生息的雕像之時,他就知道猜想是正確的。
意識中存在的那些光點就是可以躍遷的目的地。
他打量起那些黑色雕像,這一次他看的很細致,雕像們的形態各不相同,但某些雕像之間卻又隱隱有些類似。
在視線掃過這些雕像的時候,羅薩利歐發覺自己可以清楚的感知到從它們身上傳來的律動。
這難道是錯覺?
這個時候,叫人壓抑的宿命感再次盤桓而起,它們化作一只看不見的手抓上了他的心臟,他的思緒也被打斷。
真是難以形容的感覺。
一切都是來源于那道巨大的門?
或許只有這具身體的原主人菲特,才知道這謎題的答案。
其他的光點呢,它們通向哪里?
羅薩利歐憑借意識觸及了其中一個光點,在下一瞬,羅薩利歐的意識就發生了躍遷。
出現在面前的是一扇門。
門扉之上刻畫著一個騎士的圖案,而且,那圖樣似乎有些眼熟。
門中藏匿著什么?
他猶豫著要不要打開那扇門,然后“打開它”的意識占據了上風。
似乎是響應了自己的意愿,那扇門緩緩打開,羅薩利歐無法看清里面到底有什么,因為那里只有漆黑的一片。
“哦,真是熟悉的感覺,我們有多久沒有這樣聊過了?使徒大人?簡直就像是我腦子里的蛆蟲在和我聊天一樣,哦,不,你懂我的意思就行。”
聲音像是直接從腦海中響起,猝不及防之下羅薩利歐的思維一滯。
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而且他叫我……使徒?
這種稱謂聽上去只存在于某種具有未知信仰的組織里,我真是碰到了些麻煩的事。
聲音再次傳來:“說實話在你消失的這段日子里,我至少有五次想要背叛這個只有十幾人的‘國家’。”
“國家?”
羅薩利歐想要表達的內容同樣在精神世界中傳達給了對方。
“嗯?為什么聽上去你有些驚訝?要知道,當初賦予我們‘理想國’這一名字的人,不正是你嗎,使徒大人?”
理想國?我們?
羅薩利歐并未回應。
“那真是個美麗又虛幻的名字,‘理想國’——理想中的國家。呵,很美妙的寓意不是么?正是這個偉大的愿景使得我們聚集在此,并為之付出難以想象的努力。只是,我們籌備的太久了,我都快忘了有這回事了。”
“那……行動的進程?”
羅薩利歐在記憶中根本無法找到有關門、宮殿抑或計劃的任何碎片,但他有預感,自己正朝著一些不可及的秘辛邁進。
對此他毫無惶惑,反而興奮異常。
這些大概也能寫進《槍與玫瑰》。
“一切都在按照計劃,平穩有序的進行,只是你的突然消失讓我們有些措手不及。只是,隨著你的再現,也許……我們真的有可能……我僅僅是說有可能,畢竟我仍然有些懷疑,哈!”
顯而易見,理想國的存在目的是締造一片理想之邦,雖然不知道他們的計劃究竟是指什么,但他們卻一直在暗中行動,而且,從未停止。
這可真是不得了。
羅薩利歐展開了進一步的追問。
“你們想要締造的‘理想國’是什么樣的?”
“你們?”羅薩利歐感到門中傳來一陣精神波動,接著腦中傳來一句有些迷離的答案:“不知道。”
不久后他又補上一句:“誰知道呢。”
此后是無言的靜默,但羅薩利歐的內心卻已經掀起軒然大波。
他們正在實施的一定是個龐大的計劃,而我很有可能正在向其靠近。
還有什么比這個讓人感到興奮的?
“盡管那遙不可及甚至像個童話,”對方的聲音再度傳來,“我們仍期待著那片國土終有一日會成為現實,而不僅存于‘理想’。我始終幻想著,終有一天,即使是我們,也能安然踏足那片真正的樂園,那片,像夢一樣的理想鄉。”他的話語忽的一轉,“哈哈!抱歉,我總是想到什么就說什么,這是個壞習慣,如我的管家所言,也許我真的該改一改,當然,千萬別當真。”
他反反復復提及“我們”,這個詞似乎并不僅僅指代理想國的成員,或許還有別的涵義?
問題遠不止這點,“理想國”是一群怎樣的存在,為什么要締造理想之鄉,使徒對他們而言的意義和其職責……
羅薩利歐正在思索著要如何用合乎邏輯卻又不暴露自身的措辭,盡可能的從他口中獲取信息,那股熟悉的精神疲乏感卻未約而至。
看來到此為止了。
這一次已經算得上收獲頗豐。
“我得離開了。”羅薩利歐說道。
他正找尋著回到悲憫之門的路,聲音卻打破了沉默:
“你并不是使徒。”
這句話在他的腦中炸開一般。
暴露了?究竟是什么時候?
羅薩利歐思考著補救的可能,但礙于逐漸遠去的意識,大腦的思維速度變的緩慢而凝滯。
“哦,這沒什么。”
對方的語氣里并沒有太多情感波動,淡淡訴說著:
“其實,長久以來我都在思考,理想之國,那存在于我們想象中的樂園究竟是什么,而使徒,那神賜的引導者,從天而降的救世主,又意味著什么。
對我來說,理想國未必存在,救世主或許也只是個拙劣而可悲的謊言。
無所謂。
我們需要的只是一個足以作為精神寄托的信念,即使那是虛無縹緲的希望。
所以我們對幻想寄予熱衷,對謊言付諸虔敬。
很可笑,不是么?
我不清楚他們的想法,也許跟我一樣?
我并不知道你是如何出現的,或許是命運使然?但既然你的出現填補了使徒的空缺,那就請你務必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因為……你永遠無法想象到失卻了最后希望的我們會做出什么。
雖然不知道你對我們有多少了解,但我必須給你個忠告:
在死亡找到你之前,撕裂你的臉,讓它遍布創痕,任其潰爛、流膿,直到你獰惡萬分且丑陋不堪,直到你再也無法認出鏡中的自己,然后……
蜷縮在陰影之下,畏懼光芒般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