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薩利歐鎖上房門，打開了取暖器，坐上了靠背椅。

天鵝絨的靠墊和逐漸升溫的暖氣給他帶來了舒適的體感，在調整好坐姿后，他拿過了手邊的一面鏡子，視線聚焦在自己的淺金色左眼上。

那些數不清的門依舊如前幾次一樣在星界中無序游弋，意念在一瞬躍遷，開心果的那扇門出現在面前。

有了前幾次的經驗，他現在對整套流程輕車熟路。

“汝在何方，我虔誠的騎士！”

“啊！我在此已等候許久了，至高無上的使徒！您將指引我們前行的方向，為我們驅散迷茫！我將化作您的利劍，為您開辟前方的道路！我將化作您最忠實的擁躉，矢志不渝的篤行您的旨意！”

你可真是配合。

這本是心血來潮的隨口一說，但讓羅薩利歐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對方很自然的參與了這場扮演游戲。

“接挺不錯，這一點值得稱贊，不過你的演繹簡直不能再糟了。”

對他浮夸的聲線，和像交配中的猩猩那樣的高亢語調，羅薩利歐做出了較為客觀的評價。

“哪有這么糟，我這可是字正腔圓的舞臺劇風格，夜女神舞廳里的戲劇都是這么演的。我認識的人都很喜歡，哦不，除了那個苦瓜。當然，他不能算是個正常人，其實我一直在探查他的性取向。”

“關于這一點……”

的確讓人無法反駁。

腦海中浮現出烏煙瘴氣的影視劇，那些演員的演技抽象，長相更抽象，他們的演繹簡直狼奔豕突神魔亂舞，在感到深惡痛絕的同時，羅薩利歐始終認為制片方需要在片尾的演員表里附上性別。

“也許觀眾喜歡爛俗的劇作。”

“爛俗？藝術！想想吧，話劇女演員在觀眾面前褪去自己的衣衫需要多大的勇氣！我就做不到！”

“你指的戲劇……”這一瞬羅薩利歐覺得有些無語，但在短暫調整之后他總算明白過來那個“夜女神舞廳”是個什么樣的場所。

可……怎么會有劇情？

“以前我可是那里的常客，天天往那里跑，可不知道這件事怎么就被我那個患有躁狂癥的管家知道了，不消說，之后我遭到了慘無人道的痛斥，在那以后，我不得不收斂起對高雅藝術的熱愛。”

開心果繪聲繪色的說著，并且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羅薩利歐已經可以想象到他如果處在現實世界，會是怎樣的一番手舞足蹈。

“別談那些了，我有事情要問你。”

雖然自己能在星界逗留的時間已經有了些延長，但他仍不會將自己有限的時間輕易浪費。

“哦，我還以為你是特地來找我聊天的，說吧，你又想知道些什么？”

思緒很快回到了正題，他將迫切想要知道的問題拋了出來：“你告訴過我，詛咒之力并非無法使用，而是需要做些掩飾，將它偽裝成別的樣子？我想知道具體該怎么做。”

他清楚的記得，開心果告訴他要將自己的能力偽裝成人類的模樣，但他從這模棱兩可的描述中根本得不到任何提示。

“晶煉師。這你應該知道？他們的能力很特別，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像他們那樣使用力量，融入他們，成為他們的一員。晶煉師執照可以最大程度的掩蓋我們的身份，將我們身上的特殊性加以掩飾。”

像他們那樣使用力量？

記憶里保留著足量的信息，提純液、晶化癥、助溶血清、源能、晶象……這一切他都能找到，但再進一步的信息則無法尋覓。他不知道那些記憶是被不可抗力所抹除的，還是菲特對那些特殊的人類群體根本漠不關心。

一定是前者。

作為理想國的“使徒”，同樣也是位身負詛咒之力者，對于人類的研究菲特一定沒有停止過。可他的腦子里唯獨沒有晶煉師的那部分記憶，這難道不是很可疑？

“簡單來說，就是模仿。”開心果開始加以補充，“你大概聽說過晶象是怎么回事？人類在攝取提純液之后，會獲得‘結晶’的能力。憑借這種能力他們可以塑造出各種奇奇怪怪的晶狀物體，這或許也是‘晶象’這一名字的由來。

很快他們就發現，這種不可思議的結晶會隨著使用不斷增強，強大到足以破開甲獸的防御，要知道在那個時代只有數百數千噸重的火炮能對它們造成殺傷。

可以預想，在那之后，晶煉師的狂潮被掀起。

哦，扯遠了。總之，這些晶象可以是武器，也可以是防具，或者是些別的奇奇怪怪的東西。”

羅薩利歐的記憶中倒是能找到人類與甲獸的戰斗史，但因為現在的生存環境過于安寧的緣由，那些充斥著血淚和恐懼的生存之戰總有些不真實。

至于后面的內容，他倒是頭一次聽說。

“每個人的晶象一旦成型，無法改變，但對它做些微調還是做得到的。雖然晶象以武器為多，但也有人的晶象是些千奇百怪的形態，通常來說每個人的晶象都不可能完全相同。你猜我見過哪些離譜的？眼鏡，煙斗甚至還有鑰匙扣。”

“這都是些什么鬼東西？這些東西有什么用？”

羅薩利歐原先對這種奇特的能力還抱有幻想，再早些他甚至想成為一名晶煉師，幻想著自己的晶象會是一把槍。但現在聽起來這種能力簡直適合小孩子們過家家。

想想看，一群孩子們來到了童話王國，那里遍地都是巧克力，花朵都是棉花糖，他們各自使用了自己的晶象——包括鍋、勺、茶壺，一同度過了美妙的一天。

謝特！

我簡直像個蠢貨！

現在，他覺得自己在“成為晶煉師”這一路上的經歷簡直有些不堪回首。

“隨著不斷強化，晶象會出現自己的特性，你可以將特性理解為遜色的多的詛咒之力，是人類能夠仰仗的作戰手段。實力越強的晶煉師，他們具備的‘晶象’也就越逼近實物，當你看到完全擺脫晶體狀態、和實物幾乎沒什么區別的晶象，那就要稍微謹慎些了，它的操縱者一定算得上是人類里的強者。

這一點也可以大致用來衡量晶煉師的實力，如果他具現出的晶象細節越多，越逼近實物，也就意味著他的實力越強。”

遜色的多的詛咒之力？這難道揭示了人類掌握的力量和“我們”的力量有些相似？

當然這僅僅是個猜想。

“所以它們其實沒有聽上去的那么雞肋？”

“大概是的。”

“你對晶煉師了解的不少。”

“這是當然的咯！”

在一番思索之后，羅薩利歐大致想通了這些特殊的群體的求生之道。

為自己塑造出“晶象”，勿論用什么手段，借此將自己佯裝成晶煉師。這樣一來，超乎常人的能力得到了解釋，自己的身份又可以借此掩飾。

之后？只要不是很出格將自己的能力暴露，該怎么做怎么做。

想起來簡單的很。

但具體操作呢？

羅薩利歐想到了自己的最終章，那把銀灰色的霰彈槍。它完全可以充當一個絕佳的晶象，那么，接下來只需要一張晶煉師執照，就能將自己包裝成一個徹頭徹尾的晶煉師。

可自己的情況畢竟比較特別，那其他的受詛咒者呢？他們該以什么樣的方式具現出“晶象”？

“所以你想告訴我的是，模仿成一個晶煉師就行？”

“對，很簡單吧？但你必須要注意一點，盡量抑制自己的力量，因為人類的力量和我們的總歸有些區別。”

“那你們是用什么辦法塑造出晶象的？”

“只要對你的詛咒之力有了足夠的掌握，很輕易就能做到。”

“我們之中并非所有人都可以具現出類似晶象的東西，如果他們沒辦法做到這一點，又該怎么辦？”

“同樣很簡單，躲起來，永遠的躲起來。不要動用那份力量，除非到了最后一刻。”

那可真是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