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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1

上午,蘇巖困得睜不開眼睛,見到何勝來竟然忘了昨天答應的事兒。

何勝見蘇巖不提,還以為蘇巖變卦了,便迂回地找著話題。

何勝說:“公安局對化工廠真是好啊,這么大的案子,就這么給壓下來了。”

蘇巖說:“公安局也沒辦法,不壓下來,化工廠的職工就有可能吃不上飯。”

兩個人閑聊了好一會兒,何勝才像突然想起什么:“哎,蘇哥,那個石群現在放了嗎?”

蘇巖這才想起,急忙說:“沒放啊,昨天不是說好,等你先來走后門再放嗎?”

石群一直被押在審訊室里。

蘇巖和何勝一起來到審訊室。

石群挺著脖子,很不高興地看著蘇巖。

蘇巖說:“你看什么呀?”

石群說:“走私犯你們都放了,現在干嗎還押著我?”

這句話把蘇巖問住了。

蘇巖說:“你幾個意思?”

石群說:“我就一個意思,蘇哥,趕緊把我放了吧!”

蘇巖說:“公安局不是我家開的。放你我沒這個權力。”

蘇巖說完,轉身走了。

何勝上前給了石群兩個耳光,“你到底想不想出去?”

石群說:“想啊。”

何勝說:“想的話,趕緊把嘴閉上。”

2

何勝說:“蘇哥,經我這么一勸啊,石群徹底老實了。”

蘇巖說:“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一會兒我放石群,他百分之百得感謝你!”

何勝說:“那是肯定的。”

蘇巖說:“那一萬塊錢……”

何勝說:“不要再提錢了。蘇哥,你記住啊,從今往后,無論有沒有錢,我都保證給你幾個像樣的線索。”

蘇巖說:“謝謝了。”

何勝說:“那現在就把石群放了吧,我直接領他走。”

蘇巖說:“現在放不了,當時抓他不是怕把你暴露嗎,我是求刑警隊幫我抓的他,現在抓他的手續都在刑警隊。”

何勝說:“那怎么辦?”

蘇巖說:“這好辦。你先回去,我到刑警隊把手續辦完,爭取下午就讓石群出來。”

何勝說:“那就多謝了。”

何勝走了以后,蘇巖沒到刑警隊辦手續,而是直接來到了審訊室。

石群說:“蘇哥,剛才我對你態度不好,你不要和我一般見識。”

蘇巖沒說話,先是一頓踹。

踹的地方主要是肚子。肚子里有腸子有胃,踹幾下就得翻江倒海。

石群抱著肚子滿地打滾。

蘇巖踹完肚子,拿出繩子,給石群上了一繩。

石群滿臉流汗:“蘇哥,我錯了,蘇哥,我錯了。”

蘇巖說:“你哪兒錯了?”

石群說:“我不該跟你裝。”

蘇巖又上了一繩。

石群徹底受不了了:“蘇哥,蘇哥,這次我真錯了。”

蘇巖說:“你到底哪兒錯了?”

石群說:“我不該騙你。”

3

把石群打成這樣,想放也沒法放了。

蘇巖找到趙民,直截了當地說:“我把石群打了。”

趙民說:“你打他干嗎?”

蘇巖說:“他騙我。”

趙民說:“騙你你也不能打人啊!”

蘇巖說:“我已經打了。”

趙民說:“身上有傷嗎?”

蘇巖說:“肚子上有。”

趙民說:“那怎么辦?”

蘇巖說:“現在得讓他到看守所把身上的傷養養,要不然,這小子到檢察院告我,我會有麻煩。”

趙民火了:“把他押到看守所,我也有麻煩啊。看守所現在有檢察院在值班。”

蘇巖說:“趙隊,怎么還急眼了?我知道有值班的,我這不找你商量嘛!”

趙民說:“商量什么呀?”

蘇巖說:“如果檢察院找你,你就說這個石群涉嫌碎尸案。”

趙民說:“這不行。”

蘇巖說:“怎么不行?你抓他不就是因為他涉嫌碎尸案嗎?”

趙民說:“我那是在幫你忙!”

蘇巖說:“這個忙你現在還得繼續幫。”

趙民說:“你他媽的和我開什么玩笑!”

蘇巖說:“我他媽的像在和你開玩笑嗎?”

蘇巖從始至終一直在嚴肅地說,趙民不得不認真地問:“到底怎么回事兒?”

蘇巖說:“這個石群涉及一個很大的案子!”

趙民說:“陳局知道嗎?”

蘇巖說:“知道。”

趙民踢了蘇巖一腳,“既然陳局知道了,那你早說不就完了。”

4

安頓好石群,蘇巖給化工廠的廠長張子龍打電話:“經偵大隊幫了你這么大的忙,你也不來感謝感謝。”

張子龍馬上親自到經偵大隊來感謝:“蘇隊長,我代表化工廠全體干部職工,向你表示由衷的謝意。”

蘇巖說:“你不要謝我呀!”

張子龍說:“我必須要謝你!這個事兒多虧你了。”

張子龍還要說什么,蘇巖懶得聽,他把張子龍帶到了審訊室。

審訊室有張鐵椅子。

蘇巖說:“請坐吧!”

張子龍說:“你這是要干嗎呀?”

蘇巖說:“問你點兒事兒!”

張子龍說:“什么事兒呀?”

蘇巖沒回答,給葉建林打電話:“他到了,你過來吧。”

張子龍坐在椅子里,有點兒發蒙。

蘇巖從抽屜里找出把手銬,“當”的一聲,扔在了張子龍的面前。

張子龍說:“蘇巖,你這是要干嗎呀?”

蘇巖沒理他,掏出了訊問筆錄專用紙,放在了桌子上。

葉建林走進來,沒有表情地坐在張子龍面前,冷冷地看著他。

張子龍更蒙了。

葉建林打開小本,看了看:“有這么幾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

張子龍說:“什么問題呀?”

葉建林說:“走私貴金屬是閻剛為你聯系的嗎?”

張子龍說:“是呀。”

葉建林說:“除了閻剛之外,何勝找過你嗎?”

張子龍猶豫了一下:“沒有啊。”

葉建林說:“張廠長,你走私的事兒還沒有結束,現在你最好老實點兒!”

張子龍不吱聲了。

蘇巖怕搞僵,便把石群的筆錄放在了張子龍的面前。

張子龍看完問:“這個石群是干嗎的?”

蘇巖說:“石群是何勝的朋友,何勝正是通過這個石群,向我們舉報了你走私貴金屬的事兒!”

張子龍說:“是何勝舉報的我?”

蘇巖說:“當然了。”

張子龍傻眼了:“那這么說,我走私這個事兒,是被閻剛、何勝他們下了套?”

蘇巖說:“正是。”

5

起初,閻剛要幫助張子龍走私貴金屬,張子龍死活不干。

閻剛說:“你要是不干,那這100多萬呢,我暫時還不能給你。”

張子龍說:“為什么?”

閻剛說:“因為我要用這100多萬去進這批貴金屬。”

張子龍說:“那你進吧,這個錢呢,你可以過幾天還我。”

閻剛說:“我進這批貨,需要你們工廠的手續。”

張子龍說:“你要是用我們工廠的手續,那和我們直接進貨還有什么區別呀!”

兩個人為這個事兒都爭論了起來。最后,帝豪集團老板孫俊出面向張子龍做了保證:“張廠長,萬一出了事兒,我幫你去擺平。”

6

蘇巖非常驚訝:“是孫俊親自向你做的保證?”

張子龍說:“是呀,要不然,這種事兒,我也不敢做啊!”

孫俊如此明目張膽,都讓蘇巖愣住了。

葉建林繼續問張子龍:“貴金屬被我們扣了之后,你找孫俊了?”

張子龍說:“沒等我找他,他就來找我了,是他讓我一口咬定,這是在做生意!”

葉建林說:“他讓你一口咬定,你就咬啊?他是你爹呀!”

蘇巖也問張子龍:“你在孫俊手里是不是有把柄啊?”

張子龍沒接卻反問:“孫俊這次干嗎又給我下套啊?”

蘇巖繼續反問:“這么說,孫俊以前給你下過套了,是吧?”

如此明確的問話,張子龍卻不吱聲了,但此時無聲勝有聲啊。

7

把孫俊牽扯出來,蘇巖很意外,也很興奮。

蘇巖想查孫俊由來已久,甚至他到經偵大隊就是奔著孫俊而來。

現在孫俊公然跳出來,蘇巖能感到渾身的熱血一個勁兒地往頭上沖!

熊逼樣的,還找上門來了!

干你!

8

陳凱鳴當副局長時還天天喝,當了局長基本不喝了。

蘇巖說:“晚上請你喝點兒?”

陳凱鳴說:“好啊!”

蘇巖開車拉著陳凱鳴來到了市里一個不起眼的羊湯館。羊湯館在胡同里不太好找,里面的羊湯和餡兒餅格外好吃。

蘇巖事先訂下了館里唯一的小雅間。

陳凱鳴進來之后,先吃了張餡兒餅,又喝了多半碗羊湯。

過去陳凱鳴到這里也就只點餡兒餅和羊湯,這次要喝酒,蘇巖就又點了幾個菜。

陳凱鳴挨個兒吃完,贊不絕口:“他們的菜也不錯呀!”

蘇巖說:“是不錯呀!”

陳凱鳴說:“那以前你請我為什么不點菜呢?”

蘇巖說:“點菜不是費錢嗎?”

陳凱鳴說:“你小子真摳。”

蘇巖要了兩瓶啤酒。

陳凱鳴說:“他們家不是有小燒嗎,要兩杯。”

蘇巖說:“要一杯你自己喝吧!”

陳凱鳴說:“不行,你得陪我喝一杯。”

這里的杯很大,一杯有三兩。

蘇巖喝了兩口,滿臉通紅,“陳局,剩下的給你吧!”

陳凱鳴說:“你敢!來,把剩下的干了。”

蘇巖只好硬著頭皮一飲而盡。

陳凱鳴說:“好樣的。咱倆再一人來瓶啤酒。”

蘇巖說:“本來我就不能喝,這么一摻我非吐不可。”

陳凱鳴說:“吐就吐唄,好長時間沒看你吐了。”

9

吃完喝完吐完,蘇巖開車拉著陳凱鳴回到了局里。蘇巖要給陳凱鳴沖茶。

陳凱鳴沒讓:“我喝白水。”

蘇巖給自己沖了杯濃茶。

陳凱鳴說:“喝這么多茶,今晚你還能睡著嗎?”

蘇巖說:“我能。”

蘇巖早就困得睜不開眼,不喝茶,他怕和局長說不清楚。

今晚,蘇巖要說的挺多。但他又不能說太多。陳凱鳴歷來煩磨嘰,蘇巖必須簡單明了。

蘇巖收拾了閻剛,又在帝豪洗浴中心找到了攝像頭,應該是驚了孫俊。于是,孫俊采取了行動。他先是讓閻剛還了化工廠100多萬,接著以此誘導化工廠去走私貴金屬。

蘇巖說:“孫俊一定認為你要查他,所以,他就故意讓張子龍去走私,目的是讓我們左右為難。”

陳凱鳴說:“孫俊為什么要認為是我要查他?”

蘇巖說:“他知道我過去是你的秘書,他看我去查他,就很自然地認為我是受你的委派。”

陳凱鳴過去讓經偵查過孫俊,但沒查下去。這讓陳凱鳴很被動。

蘇巖知道后很震驚,一個經濟犯竟然連公安局局長都查不了,這也太過了吧!

蘇巖過去在刑偵隊就善于啃“硬骨頭”。每次遇到要案要犯,他都會很興奮。公安局局長都查不了的孫俊,引發了蘇巖強烈的沖動。

蘇巖說:“陳局,現在我想查查他。”

陳凱鳴說:“你想怎么查他?”

蘇巖說:“我想殺了他!”

這句話,蘇巖說得很平靜。

陳凱鳴沒吱聲,看著蘇巖。

蘇巖說:“現在,林河的經濟犯罪已經不是一般的嚴重了,只有殺了孫俊,才能殺一儆百。”

10

蘇巖到經偵,又把葉建林弄到了經偵,陳凱鳴就隱約感覺出,蘇巖的目的應該是為了查孫俊。

對此,陳凱鳴一直沒有表態。他既希望蘇巖查孫俊,又不希望蘇巖查孫俊。

孫俊這樣的只有蘇巖才能查得了,而蘇巖這樣的去查孫俊這樣的,很可能會把自己也查進去!

陳凱鳴左右為難時,蘇巖卻主動來點明:孫俊現在已經認為自己被查,是陳凱鳴在指使蘇巖!

在這個關頭,陳凱鳴也只能支持蘇巖了。

11

蘇巖把陳凱鳴送回家,又開車回到了局里。他給杜娟打電話:“你辦公室的燈亮著。”

杜娟說:“我在加班。”

蘇巖說:“這么晚還加班?”

杜娟說:“白天吧,我困蒙了,就關門在沙發上睡了好幾覺,結果晚上了,我才想起明天要給省廳報表。”

蘇巖說:“你吃飯了嗎?”

杜娟說:“晚上在食堂吃了,都是剩飯,可難吃了。”

蘇巖說:“現在想吃點兒什么?”

杜娟說:“我想吃蛋糕。”

蘇巖開車來到了市里的蛋糕店時,困意不斷地襲來。他甚至后悔給杜娟打這個電話。

蘇巖買了一大塊水果蛋糕,來到了杜娟的辦公室。

杜娟正低頭寫著什么。

蘇巖說:“你看看是不是這種?”

杜娟看了一眼,“就是這種,謝謝你啊!”她從盒子里拿出一塊塞進嘴里,一邊吃,一邊繼續在表格里填著數字。

蘇巖有些不自在,昨天夜里兩個人還那樣,今天見面像沒那事兒似的。

蘇巖只好沒話找話:“你這數字是統計出來的嗎?”

杜娟說:“不是,是我們科長編的。”

蘇巖說:“數字他也敢編?”

杜娟說:“文章你都敢編,數字有什么不敢編的?”

蘇巖說:“這是兩碼事兒,文章我是在編故事,他敢編數字……這是造假啊!”

蘇巖的語氣很嚴厲。

杜娟這才放下了手里的蛋糕,坐在了蘇巖的旁邊,變得熱情了些:“剛來的時候,我也挺不理解的。但后來看到下面也這么報,我也就跟著報了。”

蘇巖摸著杜娟的頭發。

杜娟說:“哎,沒想到,你還挺正直呢!”

12

夜風通過車窗吹著,在黛色的夜幕里,蘇巖開車拉著杜娟穿行在空曠的街道上。

杜娟沒有依偎在蘇巖的肩上,蘇巖也沒把手放在杜娟的腿上。

兩個人好像只是普普通通的同事。

兩個人這樣一直到了杜娟家小區的門前。

這個時候,蘇巖很怕杜娟說上去坐會兒吧。現在他真不想。好在杜娟也不想。她打著哈欠,摸了一下蘇巖的臉,“謝謝你送我。”

蘇巖說:“你真客氣。”

杜娟下了車,快走到小區門前,像是想起了什么,走回來說:“明天中午,你到我家來,我和你說個事兒啊!”

蘇巖沒問什么事,直接說:“好的。”

看著杜娟終于走進了小區的大門,蘇巖這才一腳油門到底。

轎車在漆黑空曠的街道上飛馳著。

雖然喝了不少茶,蘇巖還是困得要命,他現在只想回家,只想鉆進被里,狠狠進入夢鄉。

13

早晨來到單位,何勝和閻剛站在走廊里。蘇巖像是沒看見,徑直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兩個人跟著進來后,蘇巖才問他們:“什么事兒啊?”

閻剛還想拐個彎兒:“朋友在西山整了個山莊,我們想請你去吃一頓。”

蘇巖說:“你們還有別的事兒嗎?”

何勝說:“昨天你不是答應要放石群嗎?”

蘇巖說:“昨天我是答應了,可今天,我又不答應了。”

何勝說:“為什么呀?”

蘇巖說:“因為石群告訴我,你們合伙在騙我。”

兩個人被蘇巖說得面面相覷。

蘇巖毫不留情地揭露著,他指著閻剛:“化工廠走私是你去忽悠的吧!”他又指著何勝:“忽悠完化工廠去走私,是你親自到我這兒進行揭發的吧?”

閻剛說:“我那么干是孫總讓的。”

何勝說:“我那么干也是孫總讓的。”

蘇巖說:“哪個孫總啊?”

閻剛和何勝一起說:“當然是孫俊了。”

兩個人如此坦白,蘇巖有點兒意外。

閻剛說:“孫總想和你見面談,現在先把石群放了,可以嗎?”

蘇巖說:“可以。”

押石群的目的,蘇巖只是想知道內幕。現在閻剛、何勝把內幕已經和盤托出,再押石群也就沒意義了。

另外,蘇巖把石群打了,石群真要以此告蘇巖,蘇巖會很麻煩。

14

蘇巖帶著閻剛、何勝一起到了看守所。他把石群先提到了會見室。

石群進了屋,渾身就哆嗦。

蘇巖指著閻剛、何勝,“他們倆今天求我放你。”

石群對他們雙手合十:“謝謝謝謝。”說著,就要跪下給他們磕頭。閻剛、何勝急忙扶起他。

何勝說:“不要謝我們,要謝的話,你就謝蘇哥。”

石群跪下要給蘇巖磕頭。

蘇巖說:“你他媽的趕緊起來。”

蘇巖的聲音很大。

石群起身,對蘇巖說:“謝謝,謝謝你放我。”

蘇巖說:“我放你是有條件的。”

石群說:“什么條件?”

蘇巖說:“你要給我出道題,這個題呢,得讓我答不上來才行。”

石群蒙了。

只要不想答,任何題蘇巖都可能答不上來。

何勝在旁邊說:“蘇哥,這道題讓我出,行嗎?”

蘇巖說:“行啊。”

何勝說:“是這么個題啊!有兩只烏龜到一個山洞里約會。他們倆呢約得挺舒服,于是乎,女烏龜對男烏龜說,明天我還想在這兒約會,你看行嗎?男烏龜樂壞了,滿口答應。第二天怕遲到,男烏龜提前一個小時就來了,可是,來了之后,他發現女烏龜已經來了。男烏龜十分不解地問,‘你怎么來得比我還早啊?’這時,女烏龜害羞地說,‘我昨天晚上根本就沒回去。’蘇哥,現在我問你啊,這個女烏龜昨晚為什么沒回去?”

蘇巖說了幾個答案,都不對。

這個題把蘇巖難住了,最后,他問何勝:“那你說,女烏龜為什么沒回去?”

沒等何勝說,石群先說了:“這個女烏龜不是一夜沒走嘛,她就對男烏龜說,你個壞東西,昨天晚上你走的時候,你忘記把我翻過來了!”

蘇巖哈哈大笑著。

石群說:“蘇哥,你放我嗎?”

蘇巖說:“放啊!我現在就放。”

15

中午,樓洞里很靜。

蘇巖鬼鬼祟祟地來到了門前。門虛掩著,蘇巖推門進去之后,感到挺溫馨。

客廳與廚房中間有扇窗戶。透過窗戶,能看見杜娟扎著圍裙正在炒菜。

土豆絲、雞蛋餅、拌黃瓜……非常像樣。

蘇巖說:“你還會做飯啊?”

杜娟說:“做飯很了不起嗎?”

蘇巖說:“不是一般的了不起。”

吃飯的時候,蘇巖說:“你和蔡建宏黃了吧!”

杜娟說:“黃了你娶我?”

蘇巖說:“當然了,只要你想嫁給我。”

杜娟說:“我不想嫁給你。”

這句話,杜娟說得干脆利索。

蘇巖很難堪。

杜娟似乎也覺得說得有些過,便把身體靠在了蘇巖的肩上,“我和他訂婚了,人家把房子、車都買了……”

蘇巖說:“房子、車我都不用買,我家是現成的。杜娟,你再考慮考慮。”

杜娟笑了。

蘇巖說:“你笑什么?”

杜娟說:“你想娶我,是不是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蘇巖說:“怎么不好意思了?你的意思是說,我睡了你,如果我不娶你,就好像我……”

杜娟用手堵住了蘇巖的嘴。

蘇巖把杜娟的手拿了下來,繼續勸著:“蔡建宏不就一個工廠的技術員嘛……”

杜娟說:“他現在不是技術員,他提車間主任了,很可能明年就提他為副廠長。”

說這些話時,杜娟的眼里露出了光彩!

原來,杜娟喜歡當官的呀!

這無疑捅到了蘇巖的軟肋。

蘇巖不想當官,他這樣問題很多的人也很難當上官!

蘇巖的情緒變得很低落,即便到了床上,也沒好轉。

杜娟說:“親愛的,怎么了?傷你自尊心了?”

蘇巖說:“你喜歡我嗎?”

杜娟說:“當然喜歡了,要不也不能和你上床啊!”

蘇巖說:“既然喜歡那干嗎不嫁給我?”

杜娟說:“喜歡你就嫁給你,那將來不喜歡了,難道就離婚嗎?”

蘇巖被問住了。

杜娟把柔軟的身體完全依偎在蘇巖的懷里,“親愛的,別想那么多了啊,抓緊時間,一會兒該上班了!”

16

離開杜娟的家,蘇巖沒回單位上班。他來到了區里想要和黃亦工談談。

上次陳凱鳴查孫俊之所以沒查下去,最大的阻力就是黃亦工。

黃亦工過去是市委書記的秘書,現在是副區長,將來有可能還是公安局的局長,這樣的人物要是幫孫俊,的確是不好查。

蘇巖這次來找黃亦工主要是想探探底兒。

但黃亦工見到蘇巖卻明顯帶著敵意,他說:“你找我有什么事兒?”

蘇巖說:“沒什么事兒,我就是想和你匯報一下。”

黃亦工說:“我也不是你的領導,你向我有什么可匯報的?趕緊的,有什么事兒快說。”

蘇巖說:“我想給你介紹個女朋友。”

說完這句話,黃亦工愣住了,蘇巖自己也愣住了。

這句話應該是蘇巖下意識地說出來的。

杜娟喜歡當官的,而面前的黃亦工還不到40歲就已經是副處!蘇巖心想,既然這樣,我給他們介紹一下不挺好嗎?

黃亦工說:“你要把誰介紹給我呀?”

蘇巖說:“是我們單位宣傳科一個新來的警花。”

黃亦工笑了。

蘇巖說:“這個警花叫杜娟,非常漂亮,她們科長告訴我,她有點兒勢利眼,就想找個當官的,我心想……”

黃亦工說:“你心想,我官挺大呀,干脆給我介紹介紹得了!”

蘇巖說:“就是啊!”

黃亦工說:“就是個屁,蘇巖,我可不想找個勢利眼啊!”

黃亦工這么說,蘇巖反而放心了。他介紹杜娟只是想找個話題和黃亦工套套近乎。他不是真心介紹。

都被自己給睡了,真要是給介紹成了,那自己的罪過可大了。

好在黃亦工壓根兒也沒往下問,直接岔開了話題,“你找我是想查孫俊吧?”

蘇巖說:“是。”

黃亦工說:“既然想查那就查唄,你找我來干嗎?”

蘇巖說:“孫俊的企業在您的轄區,查孫俊我必須要得到您的支持啊!”

黃亦工說:“你想怎么查?”

蘇巖說:“我想要往死里查。”

黃亦工說:“往死里查?”

蘇巖說:“是的。”

黃亦工說:“是你自己想查,還是你們局長想查啊?”

蘇巖說:“都想。”

黃亦工拿起電話,打了陳凱鳴的手機:“陳局嘛,我是黃亦工,蘇巖在我這兒呢,您現在方便嗎……好!”

放下電話,黃亦工問蘇巖:“你開車了嗎?”

蘇巖說:“開了。”

17

蘇巖拉著黃亦工來到了公安局,一直把他送到了陳凱鳴的辦公室。

陳凱鳴十分客氣,黃亦工也十分客氣。

兩個人客氣地說著市里、區里的各種人和事兒。

蘇巖為黃亦工倒了一杯茶,準備離開時,陳凱鳴對蘇巖說:“你也坐下,陪陪黃區長。”

蘇巖坐在椅子里,掏出了小本,準備記錄。

黃亦工對蘇巖說:“就是隨便聊聊,不用記了。”

蘇巖急忙收起了小本。

黃亦工對陳凱鳴開門見山:“局里準備要查孫俊是嗎?”

陳凱鳴說:“是。”

黃亦工說:“現在必須查嗎?”

陳凱鳴說:“必須查。”

黃亦工說:“他的問題很嚴重嗎?”

陳凱鳴說:“很嚴重。但可能不是最嚴重的,只不過孫俊的影響是最大的,查了他,對區里對市里的經濟犯罪抬頭的勢頭,會起到一定的遏制作用。”

黃亦工說:“既然這樣,那我就表個態,堅決支持,堅決配合。”

18

蘇巖不太愿意聽領導之間講話,因為他們講的話有時真假難辨。

黃亦工走了之后,蘇巖問陳凱鳴:“黃區長是真心的嗎?”

陳凱鳴說:“應該是真心。”

蘇巖又強調:“他能不能是假裝的?”

陳凱鳴又說:“估計不能。他親自到我這兒來說這番話,說明他應該找過市里的領導。”

市里的領導應該就是市委書記王學峰。

蘇巖很高興:“這么說,市里領導也是支持我們的。”

陳凱鳴說:“如果有確鑿的證據,市里領導當然會支持我們了。”

蘇巖不吱聲了。

陳凱鳴這是話里有話。上次查孫俊,市里領導也是支持,但最后卻不了了之。

陳凱鳴說:“這次查孫俊,你要多向黃亦工請示匯報。”

蘇巖說:“為什么?”

陳凱鳴說:“將來他有可能會到咱們局里主持工作。”

過去已經有過不少這樣的傳言,這次局長陳凱鳴都親自說出來,看起來,傳言要成為現實了。

蘇巖感到十分壓抑。

陳凱鳴說:“這是好事兒!黃亦工過去對孫俊好,是因為孫俊是區里的納稅大戶。但如果黃亦工真的想要到公安局來主持工作,那他現在就應該全力以赴支持我們調查孫俊!”

是啊!

屁股決定腦袋。

既然位置發生了變化,黃亦工想要出成績,就得把孫俊交出來才是。

19

蘇巖走出陳凱鳴辦公室沒多久,就接到了黃亦工的電話:“你來一趟?”

蘇巖說:“好。”

來到了黃亦工的辦公室,蘇巖有些驚訝。

黃亦工竟然拿出了十來封檢舉揭發孫俊違法犯罪的舉報信。

黃亦工說:“這是我過去收到的!”

蘇巖翻看著。

舉報的內容,蘇巖大都掌握,雖然價值不大,蘇巖還是十分高興:“黃區長,感謝您支持我們的工作。”

黃亦工這次不像之前那么客氣了:“蘇巖,你與孫俊之間有個人恩怨嗎?”

蘇巖說:“沒有。”

黃亦工說:“一點兒都沒有嗎?”

蘇巖說:“一點兒都沒有。”

黃亦工說:“一點兒都沒有,那你為什么要盯住他不放?”

蘇巖說:“我沒盯住他不放,是他自己送上門的。”

蘇巖說了孫俊指使化工廠走私的事兒。

黃亦工說:“這件事兒,孫俊會親自向你解釋的。”

蘇巖說:“什么意思?”

黃亦工說:“孫俊現在很怕你,明天晚上他要請你吃飯。”

蘇巖說:“我不去。”

黃亦工說:“你去吧,就算給我個面子。為了配合你查孫俊,我現在還得繼續去幫孫俊!”

蘇巖被黃亦工說糊涂了。

黃亦工解釋說:“孫俊要是知道我不幫他了,他肯定還會找別人幫。他的關系很多,如果他找到了硬實人,你去查他,會遇到阻力……”

蘇巖說:“你是要假裝幫他?”

黃亦工說:“是的。只有讓他繼續相信我,他才能依靠我,這樣我才能幫你獲取更多的信息。”

20

第二天下了班,蘇巖開車拉著葉建林來到了帝豪洗浴中心。這個中心不僅能洗澡桑拿,也能喝酒吃飯。

黃亦工約的時間是晚上六點。蘇巖看早來了幾分鐘,就和葉建林在車里閑聊。

葉建林說:“來了就先進去唄!”

蘇巖說:“先進去,顯得咱們沒身份。”

葉建林說:“那咱們就晚一會兒來多好!”

蘇巖說:“晚來也不好,那顯得咱們太能裝了。”

六點準時,蘇巖和葉建林才進到了飯店里。

林河不大,好的飯店總是客流不斷。蘇巖、葉建林在林河都算個人物,這種飯店也都常來。

兩個迎賓員一個叫王紅一個叫楚慧玲,她們和蘇巖、葉建林都認識。

蘇巖進來還沒報房間號,楚慧玲就說:“蘇哥,是孫總安排的對吧?來,這邊請。”

迎賓員不僅身材好,長相也都得百里挑一。

往電梯走的時候,楚慧玲挨著蘇巖,王紅挨著葉建林。

王紅說:“哥,最近怎么沒看見你來呢?”

葉建林說:“這里太貴,吃不起啊。”

王紅說:“哥,你真能開玩笑。哎,小心……”

上臺階時,王紅挽住了葉建林的胳膊。

楚慧玲沒挽蘇巖,只是用身體不停地觸碰著。

上電梯,人有點兒多。楚慧玲和王紅幾乎貼在了蘇巖和葉建林的身上。

雅間是“在水一方”。

蘇巖和葉建林來過帝豪多次,但這個雅間還是頭一次。

雅間里豪華無比,有沙發、電視和洗手間。洗手間也大得驚人,能洗能泡能桑拿。

蘇巖尿尿時還琢磨,哪天領杜娟來吃一回。

房間里有兩個桌子,一大一小。

大的是30人臺,小的是6人臺。

蘇巖問楚慧玲:“這個房間最低消費是多少?”

楚慧玲說:“這個房間不對外,都是孫總請客時才用。”

葉建林問王紅:“已經六點多了,你們孫總怎么還沒到呢?”

王紅說:“哥別急,孫總馬上到。”

兩個美女又是倒茶又是拿著熱毛巾,殷勤地伺候著。

蘇巖對楚慧玲說:“你們回大堂吧,不用在這兒陪我們了。”

楚慧玲說:“不急。”

六點半了,孫俊和黃亦工才走了進來。

孫俊先道歉:“對不起啊,二位,我遲到了。”

黃亦工說:“他去接我了。”

他們進來的同時,又有兩個美女跟著進來。她們分別為孫俊和黃亦工倒茶和遞熱毛巾。

依次坐下以后,黃亦工對孫俊小聲說:“讓她們都出去吧!”

孫俊擺了擺手,美女們齊聲說:“祝各位領導晚安。”

孫俊今天請客,名義上是感謝經偵放了石群,但這個話題,不好深說。說深了,就會扯到了化工廠走私上。

所以,孫俊祝酒時含糊地說,其他人也都跟著含糊地聽。

好在大家過去都熟,不談這個,談別的同樣能說不完。

孫俊挨著蘇巖,黃亦工挨著葉建林。

黃亦工和葉建林談得熱烈,孫俊和蘇巖談得親切。

孫俊說:“蘇警官,一直想請你啊,今天,你能賞臉,實在是高興!”

蘇巖說:“孫總,您客氣啊!”

兩個人禮貌地敬了兩杯酒。

孫俊說:“知道你不喝酒,你意思意思就行。”

蘇巖說:“我意思是分人的,今天,黃區長出面,我不能意思。”

白酒、紅酒、啤酒應有盡有。往常都得挨著排喝,今天因為有正經事兒,大家喝了不到一瓶白酒,也就感覺差不多了。

杯中酒喝完,黃亦工主動說:“孫總,領我們去唱會兒歌吧!”

21

帝豪是全方位的洗浴娛樂中心。KTV有單獨的區域。

同樣又是最好的包房。

大家剛進來坐下不久,何勝就領著一堆美女走了進來。

婷婷竟然也在其中。

蘇巖怕尷尬,只好假裝打著手機。好在沒等何勝開口,黃亦工就擺了擺手。

美女們行禮后又都走了出去。

黃亦工來這里,真的想唱歌。

蘇巖是第一次聽黃亦工唱歌。

雖然都是軍歌、老歌,但歌聲嘹亮,唱到動情處也還算婉轉。

蘇巖和孫俊一個沒唱。只有葉建林一個接一個地陪著黃亦工唱。

葉建林唱得一般,卻恰好襯托出黃亦工唱得不一般。

唱歌免不了喝酒。

吃飯的時候,喝的是茅臺。酒多少錢都知道。唱歌喝的是洋酒,多少錢真不知道。

葉建林對蘇巖說:“這酒老貴了。”

酒老貴了,蘇巖也只喝了一小杯。他不停地往杯子里放著冰塊,他手里的這杯酒始終也沒換過。

孫俊看在眼里沒點破。雖然他沒少喝,但像沒喝一樣。

蘇巖說:“你喝酒可真厲害。”

孫俊說:“厲害什么呀!我這是因為黃區長和你來,平時我不喝。”

蘇巖說:“那我多謝,你把我和黃區長弄成一個級別了。”

孫俊趴在蘇巖的耳邊,說:“你比他級別高。”

蘇巖也趴在孫俊的耳邊,說:“孫總,你太能抬舉我了。”

孫俊說:“一點兒都沒抬舉。蘇警官,我說實話啊,黃亦工我只是尊敬,而你呢,我是真害怕。”

蘇巖說:“我你害怕什么呀?”

孫俊沒接這個茬兒,他看了看正在唱歌的黃亦工和葉建林,對蘇巖小聲說:“咱倆去洗個澡吧!”

22

洗澡的地方離KTV不遠。

孫俊和蘇巖走進來時,服務生只是禮貌地拿著拖鞋和鑰匙,一句熱情的話都沒有。

蘇巖有些奇怪:“他們不認識你嗎?”

孫俊說:“能不認識嘛。但我要求他們就像不認識我一樣。”

蘇巖說:“為什么?”

孫俊說:“這樣,我能感到舒服一些。蘇警官,我不喜歡別人把我當祖宗供著。”

孫俊真像他說的一樣。雖然他是這里的祖宗,但他一點兒沒有祖宗的架子。

他用著普通的箱子,穿著普通的拖鞋,進了浴室,也沒去總統套。

他和蘇巖完全一樣,先是到淋浴間洗頭,接著就到大池里,一邊泡澡一邊喝茶。

喝茶的壺也是普通的那種,但茶應該不普通。

茶是何勝親自送來的。送完茶沏上,他為蘇巖和孫俊倒滿杯,就遠遠地站在了角落里。

蘇巖喝了一口:“好茶。”

孫俊說:“你真識貨。”

蘇巖不識貨,是估計出來的。

孫俊說:“我還剩幾兩,一會兒走的時候,你帶上。”

蘇巖說:“謝謝。”

孫俊這么有錢只送幾兩,這茶估計便宜不了。

孫俊說:“你平時喜歡喝茶?”

蘇巖說:“還行。”他岔開話題,“剛才唱歌時,你說你怕我,是怎么回事兒?”

孫俊說:“還記得夏長文嗎?”

蘇巖說:“記得呀。”

夏長文因搶劫被槍斃是蘇巖辦的案。

孫俊說:“夏長文過去和我有點兒小交情。他死之前,我去看他。他說,他是死在你的手里。”

蘇巖說:“他是死在法律的手里。”

孫俊笑了。

根據當時掌握的證據,夏長文確實死不了,但蘇巖有了新的證據,他才最終被判死刑。

孫俊說:“你把夏長文給收拾了,是嗎?”

蘇巖說:“沒有。”

孫俊說:“如果沒有,夏長文百分之百不會徹底交代的。”

蘇巖又岔開話題,“這些年,你沒被警察收拾過,是嗎?”

孫俊說:“是。”

蘇巖說:“那這方面,你少上一堂課呀!”

孫俊說:“這一堂課,我可不想上。”

23

泡完澡,孫俊領著蘇巖來到了自己五樓的辦公室。

辦公室不大,陳設也很簡單。

孫俊讓蘇巖坐在沙發上,何勝進來為他們泡了茶,并把一個包裝簡陋的茶葉盒放在了蘇巖的面前。

蘇巖拿起看著,“這茶得多少錢啊?”

孫俊說:“茶不值錢。只不過市面上買不著,這是朋友從臺灣帶來的。”

蘇巖說:“是啊?”

何勝倒完了茶,走出了辦公室。

孫俊喝著茶,心平氣和地問蘇巖:“干嗎要查我呀?”

蘇巖說:“干嗎要查你,你不清楚嗎?”

孫俊說:“是因為化工廠走私嗎?”

蘇巖說:“是呀!”

孫俊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蘇巖說:“你這是干嗎呀?”

孫俊說:“我這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當時,我見你在洗浴中心打了小姐,就以為你要查我呢!”

蘇巖說:“就算我要查你,那你讓化工廠走私,是什么目的呢?”

孫俊說:“化工廠走私了那么多的貴金屬,你們都沒處理,我要是出事兒了,你們不也沒辦法處理了嗎?”

蘇巖說:“你想得可真全面。”

孫俊說:“不全面不行啊,我是真怕你呀!”

蘇巖說:“嘴上說怕我沒有用。孫總啊,由于你讓化工廠走私,即便我不想查你,現在做樣子,我也得查你了,這你能理解嗎?”

孫俊說:“理解理解,黃區長已經和我解釋了。這樣老弟,咱們也不兜圈子了,你說吧,你想怎么查我?”

蘇巖說:“我們經偵現在的狀況,你大概也清楚,我們每年是有任務的。孫總,你拿點兒錢如何?”

孫俊說:“沒問題,你要多少?”

蘇巖說:“一千萬。”

24

蘇巖離開帝豪時,給婷婷打電話。

婷婷沒接。過了兩分鐘,婷婷打了過來。

婷婷說:“剛下班,我在換衣服。”

蘇巖說:“那我在門口等你呀。”

婷婷說:“不用等,你告訴我地方就行。”

蘇巖說:“你想多了,我就在門口等你!”

婷婷出來后,蘇巖故意把車開到了婷婷的跟前。

婷婷上了車,“你不怕他們看見?”

蘇巖說:“我就是想讓他們看見。”

婷婷把肩膀微微靠了過來。

蘇巖說:“唱歌的時候,何勝怎么把你叫去了?”

婷婷說:“何勝是故意的。他認為,我們已經那樣了。”

蘇巖說:“何勝為什么要這樣認為呢?”

婷婷說:“因為是我告訴他的。”

蘇巖看了婷婷一眼,沒吱聲。

婷婷說:“對不起,我要是不這樣說,他就沒完沒了地打我。”

蘇巖說:“可問題是,你這樣說了,何勝信嗎?”

婷婷說:“暫時信了。”

蘇巖把車停在路邊的一個角落里,他打開車里的燈,脫了外褲,只穿著褲衩。

婷婷說:“你可真白。”

蘇巖說:“你記住啊,我屁股這兒有個痦子……哎哎哎,別摸,你看看就行了!”

25

蘇巖開車來到了婷婷住的地方,他盯著小區的門,好一會兒沒說話。

婷婷說:“那就上去坐會兒吧!”

蘇巖說:“這個房子是你買的?”

婷婷說:“不是,是租的。”

蘇巖說:“你怎么在這兒租呢?”

婷婷說:“這兒挺安靜的。”婷婷想到了什么,“她也住在這兒?”

蘇巖岔開了話題,“你說何勝我用不用替你罵他一頓?”

婷婷說:“罵就別罵了,狠狠地揍他一頓吧!”

蘇巖說:“你想讓我怎么揍?”

婷婷說:“狠狠地扇他。”

婷婷這么說大概是話里有話,過去蘇巖就狠狠地扇過她。

蘇巖轉身看著婷婷沒說話。

婷婷卻把身體緊緊地貼了過來,“進去待會兒吧,不能那么巧碰到她的。”

蘇巖摸了摸婷婷的臉,“回去早點兒睡吧,我現在就去狠狠扇何勝。”

婷婷下車前問蘇巖:“哥,你為什么要這么幫我?”

蘇巖說:“因為過幾天我可能也想讓你幫幫我!”

26

為了幫婷婷,蘇巖又回帝豪去找何勝。但他沒有狠狠地扇何勝,只是狠狠地罵了何勝。盡管只是狠狠地罵,何勝也抱著頭捂著臉。

蘇巖說:“你把手放下,我不打你,來,把茶給我沖上。”

何勝沖完茶,蘇巖也就假裝心平氣和了。

既然幫婷婷罵了何勝,何勝更得認為蘇巖和婷婷已經那樣了。所以,這時就沒必要再承認什么。

蘇巖說:“你干嗎要逼婷婷和我睡覺啊?”

何勝說:“我沒逼她,這個婷婷可喜歡你了。”

蘇巖說:“這我看出來了。”

何勝說:“很奇怪,上次你都快把她打暈了,她竟然還喜歡你!”

蘇巖說:“這個女人就是賤,她可能就是欠打。”

27

一千萬現在也不是小數,在當時的林河,那可是很大很大的數。蘇巖認為,說出一千萬,孫俊百分之百會拒絕,但孫俊只是皺了下眉頭,很快就說:“好吧,這一千萬回去我商量商量,明天上午給你答復。”

蘇巖說:“我以為會把孫俊的鼻子氣歪,結果他把我鼻子氣歪了。”

盜亦有道,各行各業都得講規矩。

蘇巖感到為難了。

葉建林安慰蘇巖:“一千萬也是成績啊!我們今年什么都不干也行了。”

兩個人正說著,黃亦工給蘇巖打來了電話。

黃亦工說:“孫總在我這兒呢,他說你要一千萬,是嗎?”

蘇巖說:“是呀!”

黃亦工說:“你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

蘇巖說:“我過什么分了?”

黃亦工說:“要一千萬,你們陳局知道嗎?”

蘇巖說:“不知道。”

黃亦工說:“用不用我給你們陳局打個電話?”

蘇巖說:“沒必要打吧,你不都已經給我打了嗎?”

黃亦工說:“我給你打好使嗎?”

蘇巖說:“好使。”

黃亦工的態度溫和起來,“一千萬實在太多了,孫總他現在沒有,你看緩一緩先交一半怎么樣?”

蘇巖拿著電話,故意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行,黃區長,那就先交一半。”

蘇巖合上電話,手心里都冒出了汗。

葉建林說:“我怎么感覺黃亦工這是在幫你啊!”

蘇巖說:“他就是在幫我啊!”

28

黃亦工說:“孫俊答應你了一千萬,連我都沒想到。”

蘇巖放下電話不久,就來到了黃亦工辦公室。

黃亦工指著沙發,“剛才,孫俊就是坐在這兒答應的!”

蘇巖說:“既然他答應了,那你干嗎還阻止他?”

黃亦工笑了,“不阻止他,你還怎么好意思往下查他?”

蘇巖說:“謝謝你啊,黃區長。”

黃亦工遞給了蘇巖一支煙,蘇巖先為黃亦工點燃了。

黃亦工說:“怪不得你要往死查他,他確實該查呀。你要一千萬,他都沒怎么猶豫就答應了,蘇巖,你說這家伙得賺了多少虧心錢啊!”

蘇巖說:“估計不得有幾個億啊!”

黃亦工說:“幾個億我認為都不止啊!”

蘇巖說:“那你制止孫俊,他對你沒懷疑嗎?”

黃亦工說:“我這是在幫他,他不會懷疑我。我和他的關系就像你和葉建林,你說,你要是騙葉建林,葉建林能不上當嗎?同樣,孫俊也一定想不到,我會騙他!”

這句話黃亦工是充滿內疚地說的。

蘇巖說:“黃區長,我會為你保密的。”

黃亦工說:“這個密是保不住的!蘇巖,我現在不能把友誼放在第一位了,孫俊的問題這么嚴重,如果我不幫你,將來我都可能會受到他牽連的。”

黃亦工和孫俊的關系這么好,他們之間一定會有各種利益交往。

查孫俊有可能會帶出黃亦工。但既然黃亦工這么幫自己,蘇巖也只能鄭重地表態去幫黃亦工。

蘇巖說:“黃區長,我是經偵大隊的警察,我針對的只是孫俊的經濟犯罪,其他的,我不感興趣。”

黃亦工拍了拍蘇巖的肩膀,“你是個人才,將來如果有一天,我有幸到公安局工作,我一定會重用你。”

29

下午,閻剛和殷淑艷一起來到了經偵大隊。

閻剛給蘇巖介紹:“這是我們單位小殷。”

蘇巖說:“你好。”

閻剛說:“是孫總讓我們來,說是有個500萬,是嗎?”

蘇巖說:“500萬是暫時的,過些日子,你們得再拿500萬。”

閻剛有點兒蒙:“蘇哥,你看這樣好不好,剩下的那500萬,你去和孫總談,現在我們先談說好的這500萬,可以嗎?”

蘇巖沒馬上答應:“這樣,你們在我這兒坐一會兒,我向葉大隊請示一下。”

蘇巖來到了葉建林的辦公室,先鎖上了門。

葉建林說:“干嗎呀?”

蘇巖拿出了象棋。

葉建林說:“他們都在那兒等著呢!”

蘇巖說:“就是讓他們在那兒等嘛,咱倆來一盤。”

下棋的時候,葉建林不停地催促著:“行了,行了,你趕緊過去吧,孫俊別再答應真的給咱們一千萬。”

蘇巖說:“他就是真給一千萬,我也照樣往死查他!”

30

下完棋回到辦公室,蘇巖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閻剛再說話時,就變得小心翼翼。

蘇巖說:“這500萬,你們打算怎么交?”

閻剛說:“直接打給你們公安局吧。”

蘇巖說:“以什么名義呢?”

閻剛說:“你們不是在蓋辦公樓嘛,我們以贊助的名義行不行?”

蘇巖說:“百分之百不行。”

閻剛說:“為什么?”

蘇巖說:“那不等于我們在敲詐你們嗎?你們這個錢,我們不能以這個名義收。”

閻剛說:“那你想怎么收,直說吧!”

蘇巖說:“你們這個錢呢,一定是違法得到的,我們公安局才能合法地收!”

這是在下套,如果真這樣,這錢就是贓款,500萬就是證據。

這時,殷淑艷把一張紙遞給了蘇巖。

紙上是各種數字。

蘇巖說:“這是什么呀?”

殷淑艷指著各個數字,解釋著,“這個是洗浴中心去年繳的稅,這個是餐飲上半年繳的稅,這個是KTV……”

蘇巖說:“你不用和我說這么細。”

殷淑艷直接指著最后一個數字,“由于我們工作疏忽,這兩年,我們漏報了稅款,這是具體金額。”

金額是一長串數字。

蘇巖說:“你都算好了?”

殷淑艷說:“算好了!一共是500萬多一點兒,請你核對一下!”

蘇巖說:“我不用核對了,你們把錢和賬都交給稅務局,讓他們去核對吧!”

顯然,他們是有備而來。

漏稅主動補繳即便是現在也不追究刑事責任。在當時的林河,企業如果主動補稅,連罰款都可以免。

31

無論如何,蘇巖一下子為國家挽回了500多萬,這是不小的成績!

蘇巖、葉建林都很高興,他們客客氣氣地把閻剛和殷淑艷一直送到了電梯前。

閻剛說:“回去吧,回去吧,你們都那么忙!”

蘇巖說:“不忙,哎,回去替我好好謝謝孫總。”

閻剛說:“一定一定。”

葉建林說:“告訴孫總,這兩天,我請他喝酒。”

閻剛說:“孫總告訴我,隨時歡迎你們來做客。如果你們不忙的話,今晚六點,還在老地方請你們喝酒。”

蘇巖、葉建林幾乎同時說:“好的,好的,我們一定準時去。”

把他們送進電梯,門關上之后,蘇巖問葉建林:“你說孫俊會不會真的相信,今晚我們還和他一起喝酒?”

葉建林說:“換成我是孫俊,我百分之百相信。”

32

西山派出所離市區很遠。上次蘇巖來還是半年前。這次,蘇巖開車離派出所老遠,就看到高軍站在路邊。

蘇巖把車停下,“你在這兒干雞巴毛呢?”

高軍說:“我等你呢唄!”

高軍上了蘇巖的車,馬上囑咐:“到了派出所千萬別說雞巴毛啊!”

高軍過去是蘇巖的手下,現在是派出所的所長。

蘇巖說:“你現在牛逼了唄!”

高軍說:“我不牛逼,哎,到了派出所也最好別說逼逼的!”

派出所天天接觸人民群眾,一言一行要格外注意。

蘇巖說:“半年沒來,你在派出所感覺如何啊!”

高軍說:“沒意思透了。”

高軍開始訴苦。當時派出所不像現在,需要什么上面直接撥什么款,用車用油包括干警中午吃飯都得所長自己解決。

高軍說:“過去跟著你,我什么都不用操心,現在可倒好,吃了上頓沒下頓。”

蘇巖說:“罰款啊!”

高軍說:“這里都是廠區,你罰誰?前天好不容易抓個嫖娼的,他媽的,罰他500塊錢都沒有。”

蘇巖說:“那他嫖娼花了多少錢啊?”

高軍說:“他花了50。”

蘇巖說:“你這兒夠便宜的。”

高軍說:“老弟,你幫我想想辦法唄!派出所現在漏雨了,我得趕緊想辦法修上。”

蘇巖說:“修上的話,得花多少錢哪?”

高軍說:“4000就夠。”

蘇巖說:“我給5000行嗎?”

高軍說:“那我現在給你跪下。”

蘇巖說:“跪下用不著,你幫我個小忙就行。”

蘇巖開著車沒回派出所,直接把高軍拉進一片住宅小區里。

高軍說:“到這兒干嗎?”

蘇巖掏出了一張紙,按照紙上的地圖,找到了一個三層小樓。

蘇巖指著樓,“這也歸你們管嗎?”

高軍看了看樓,“你什么意思?”

蘇巖說:“這里有賭博的你知道嗎?”

高軍說:“知道啊!”

蘇巖說:“那你抓過嗎?”

高軍說:“不能抓。”他指著小樓,“看見那個牌子了嗎?那是區里掛的。”

蘇巖說:“那表示什么意思?”

高軍說:“那表示我們派出所不能隨便進去,這里是合資企業……”

蘇巖說:“雞巴毛合資企業,一個外國人都沒有!高所長,這是孫俊賭博的點兒,今天下午,你幫我把它端了!”

高軍不同意。

蘇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高軍還是不同意。

蘇巖說:“你幫我抓了他,我給你一萬!”

高軍說:“一萬你給別人吧!”

蘇巖說:“你對我這個態度是嗎?你還不如刑警隊的趙民呢!”

高軍說:“那你讓趙民來抓唄,我配合做掩護。”

蘇巖瞪起了眼睛,“你他媽的今天是怎么回事兒!趙民,我都求過他一次了。”

盡管高軍對蘇巖打怵,但抓孫俊他更打怵。

高軍說:“你也是警察,你直接抓唄。”

蘇巖說:“我是經偵警察,直接去抓賭,太明顯了。高軍,實話說吧,這次是局里的秘密行動。”

高軍說:“陳局知道嗎?”

蘇巖說:“知道。”

高軍看著蘇巖的眼睛。

蘇巖看著高軍的眼睛。

高軍說:“你要是騙我……”

蘇巖說:“那我就是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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