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一起走一段消食是章染。

氤氳的路燈光下，走在路邊彩磚便道上，章染說了一些實話。

也許章染是要在餐廳里對鄭趕說來，是因為礙于餐廳開放式的小包廂不夠私密。

“大鄭，我知道你和很多人一樣，想知道我的一些相關，其實大家把我想復雜了，我只不過是個作家而已，名不見經傳的那種，

如果把其他身份也說一說，還有劇作者，隱形時評人，娛樂雜志編輯，總而言之，就是和文字打交道，

當然搞這些算是意外，其實我大學本科段學得是舞臺表演，而研究生則是攻導演的，唉，學導演聽上去高大上，其實對人的綜合能力要求蠻高，學起來真叫苦，畢業不易呀。”

鄭趕對文學圈不是很熟，但是，也知道一些經典文學，諸如西游記等四大名著啥的，“你的大作是什么？抽時間拜讀一下。”

同時，鄭趕心中難免生出贊嘆。

章染剛剛過了二十三歲生日，雖然章染的過生日和鄭趕無關，但是鄭趕無意中知道她那天去金華過得生日。章染來橫店已經小半年，也就是說她至少在二十二歲半已經研究生畢業，不說她是天才少女，但優秀學子是一定的。

本科學表演，研究生學導演，說明章染喜歡挑戰自我，這點從她跑來橫店吃苦耐勞可見一斑，一個敢于挑戰新領域的人，無論成就如何，首先值得尊重和向其學習。

贊嘆之后，鄭趕忽然好像懂了章染為何扎在橫店群演堆里一呆就是半年。采風積累素材為創作做準備么？

估計是醬紫的喲。

有了這個猜測，鄭趕心里掠過一絲豁然開朗，一件事情漸漸浮出水面，總要讓人心生興奮。

“大作談不上，稍稍像回事的只有一本，書名叫《滾在床單上的青春》，在大陸賣的一般般，灣島那邊還是不錯的，相關劇本還沒有完全定稿，籌拍的事情要在三個月后了，

以前看那些編劇和導演登臺領獎無上光榮，自己來做，何其艱辛，不過還好啊，有事情做總比閑著當呆瓜要充實好多。”

章染說話時愛有一些小動作，手上比劃著，還從路邊的冬青上揪下一片葉子耍弄。

又是一絲興奮飄過鄭趕心頭，乖乖，果然如老夫所料，這個小鹿一樣的姑娘果然有來頭。

聽聽，能寫書還會改編劇本，哦，尤其是要搞籌拍，這些可不是隨便一個人說說就能做的，不光是有才就能辦成，大額資金和人脈資源是保障啊。

是呀，才財兼備，方得始終。

既然章染向鄭趕開始露底，鄭趕當然要和她展開討論，“老實講，你的這本《滾在床單上的青春》，我沒有讀過，抽時間一定拜讀，從書名上判斷，應該屬于青春疼痛類吧？

這個題材在院線上雖有高.潮低谷，但是年輕人這個受眾基礎在那呢，要是故事性非常強的話，票房還是有保障的，

而且在制作上，成本不高，這讓投資風險就會大大降低，看好你，期待你的大手筆。”快速瞅了一眼章染路燈下美得不像話的半張側臉，鄭趕加問，“是首部電影作品吧？”

想問“是處.女作嗎？”，話到嘴邊鄭趕即興改了。

處.女一詞，在東方文化中，會被定義的比較嚴肅，寫在書里很隨意，若張口掛在嘴邊，一般人很難做得到。

“是鴨。”

“所以我比較忐忑，不知道成績會怎樣，這算是一次賭博，如果砸鍋，我背起來會有些吃力，但愿能成，哪怕是小成尼，也是對我這樣一個新手的小小鼓勵，順便也能積累一點口碑和人氣，

其實，這部電影不完全是青春疼痛，其中包含了疼痛背后對當下大學生和青年男女生活現狀的思考，網絡時代下的男男女女，他們的生活方式和精神狀態逐漸被爆炸的網絡和智能手機修改，把握觀影者對故事的興趣濃度和時代思考之間的度量方面，是極大的考驗，偏左偏右，觀眾都不買賬，唉。”嘆了一口氣，章染忽然停住，回身往后瞥了一眼，馬上對著鄭趕，眼睛晶亮地問，“大鄭，假如是你來選青春疼痛片的演員，你會選擇哪種類型的，可以拿現在當紅明星來具體舉例。”

望著章染。

路燈光斜著投射下來，章染的頭發和額頭被照得很亮，反射著青春健康的光芒，睫毛和鼻子形成的影子讓章染多了一份雕塑感。

“這個我說不太好，畢竟沒有看過你寫的那本滾床單大作，人物性格塑造上屬于剛性到直男程度還是被生活掰彎，或者憂郁型以及其他，我兩眼摸黑沒法給你說呀，

要是從你的第一部電影作品這個角度講，我建議你盡量不要大批量使用大牌明星，成本和票房風險，都是你考慮的重點，這里面的道理不言自明，

另外，要把觀眾對明星的心理預期考慮進去，他們的期待越高，越是增加一部非名導作品的風險值。”

鄭趕說話的鼻息，不知道章染是否感受得到，反正章染有節奏的胸間起伏讓鄭趕眼睛的余光很有福氣，紗料衣服下，無數種耐人尋味渡劫著鄭趕狼一般的肌體本能。

鄭趕試圖將目光閃躲，可是跟章染說話卻不看著她，那算幾個意思。

只好摸出煙來壓一壓。

遞一根給章染。

“忌了。”

章染抬手擺了一下。

你忌煙了？啥時候的事兒？昨天在影視城門口，你還跟我借火兒點煙呢！拿了我的火機還沒還我。

不抽就不抽，鄭趕心里這么想想，啥也沒問，兀自吧嗒點著，吐出一口愜意的煙霧，路燈下顯得煙色很重。

“道理是有的，可是新人自有新人的風險，起碼片子開拍前和上映前的宣傳不好做，總不能拿著章染的名字和鄭趕的名字去鋪天蓋地到處硬吹吧？

用明星太貴，而且弄不好會簽到賈威這種純靠包裝上位賺流量的假明星，這正是將來我的糾結所在。”

章染悠悠地道，咬了一下嘴唇，抬起頭望向天空，從鄭趕身上找不到確切辦法，似乎天上有發現答案的可能。

雨似乎沒下夠，天陰著老臉，連星星也沒有半顆露給章染。

此刻的章染，是不一樣的章染，不再調皮好動不再伶牙俐齒。

街道上總有汽車把濕漉漉的馬路軋出挺大的聲響馳過，有醉鬼從不遠不近的一些餐館里拉扯著出來在大街上撒酒瘋。

鄭趕只顧抽他的煙，沉默了十幾秒鐘，鄭趕敲敲煙灰，“回吧，累一天早休息。”

“晚安。”

“晚安。”

倆人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鄭趕去掃路邊那輛新款哈羅單車。

章染走了一會兒，在一處已經廢棄被涂鴉成街邊藝術的報亭旁邊忽然停下，“出來吧。”

一個黑衣人走出來，臉上棱角分明，炯炯的目光在對上章染時，立即低眉順眼，“小姐莫怪，兄弟們使命在身，老爺的吩咐不敢輕忽。”

“都滾粗來。”

章染沒理黑衣人話茬兒，低吼一聲。

嗖嗖，嗖嗖。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小姐好。”

黑衣人恭敬而略帶卑微地低聲問候章染，沒人敢抬頭正視章染。

“不要再跟著我，煩不煩人？這里是在大華國的5A級景區，大華國的治安，你們了解一下。”

章染劈頭蓋臉低聲怒斥。

一片沉默。

“好了好了，散了吧。”知道跟這些護衛講再多也無用，章染讓他們走。

嗖嗖。

黑衣人消失。

章染掏出手機把電話撥出去，對方接電話特別快，章染跺著腳大聲嚷到，“章鈞霆，你不要管我的事情好不好，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動靜太大，嚇得一個騎電動車路過的手一松，咣當從車上摔下。

章染嚷了兩句，不待章鈞霆開口回話，氣呼呼地摁下掛機鍵。

一瞅有人摔了，章染跳下彩磚便道要去伸手幫扶。

電車男快速起身推起車子跨上去一擰電門到底，慌忙逃了。

章染苦笑笑，“老娘又不吃人。”

……

半小時后，鄭趕推著單車進了大院子。

阿黃撲上來要骨頭。

對不起，老子今天吃的西餐，沒好意思跟西餐廳那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服務生給你要骨頭。

繞過水坑，鄭趕心里又是一句嘟囔，老頭子咋還不把大坑填上，用來半夜捉賊嗎？真懶！

每個住人的房間都亮著電燈，搭伙老橫漂窩在西廂房看電視，老頭子坐在他屋里炕沿上抽煙袋鍋子，陳倩倩聽到外邊有動靜放下手機出現在屋門口，影子被燈光拉到水坑邊上，腰部束了腰帶，很顯細。

鄭趕沒說話，擦著陳倩倩側著的身體徑直進了西屋打水沖腳擦鞋，經過外屋，炒菜熗鍋的香味兒很大。

身子在影視城衛生間男廁墩布池的水龍頭上擦過了，今天沒穿群演戲服，身上除了出汗沒別的異味兒。

穿著趿拉板兒沖完腳，把騎車子甩在假耐克運動鞋上的泥點子擦凈晾在窗臺上，鄭趕進屋掏煙遞給陳倩倩一根，“今天沒去影視城？

他這才注意到陳倩倩穿了一件淺粉色新裙子，臉上化了淡妝，頭發也弄了弄別了一個蝴蝶發卡，燈光照著她的憂郁，美得非常平靜。

陳倩倩沒接煙，靠在門框上點點頭，眼皮垂下去，忽然又撩起來，“大鄭，能陪我喝點嗎？”說完，轉身出了西屋。

還是昨天那個位置說的那句話，還是那個轉身的動作。

鄭趕沒做聲，起身走在陳倩倩身后跟著來到外屋然后進了東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