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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圖解:美學
  • 常宏 朱珂葦
  • 5385字
  • 2020-07-07 16:42:48

王國維融合中西

王國維(1877年~1927年),浙江海寧人。初名國禎,字靜安,伯隅,號觀堂、禮堂、永觀。

他是近代中國著名學者,杰出的古文字、古器物、古史地學家,詩人、文藝理論學家、哲學家。但王國維曾這樣解剖自己:“余之性質,欲為哲學家則感情苦多而知力苦寡,欲為詩人則又苦感情寡而理性多。”他的父親說他“學事務實”、喜作“純學術”的研究。

他被譽為“中國近三百年來學術的結束人,最近八十年來學術的開創者”。梁啟超贊其“不獨為中國所有而為全世界之所有之學人”。郭沫若說:“在近代學人中,我最欽佩的是魯迅和王國維。”又說:“他(王國維)留給我們的是他知識的產物,那好像一座崔嵬的樓閣,在幾千年的舊學的城壘上,燦然放出了一段異樣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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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維像

王國維16歲入杭州崇文書院學習,與同邑陳守謙、葉宜春、褚嘉猷并稱“海寧四才子”。17歲中秀才。1901年,由羅振玉資助去日本東京物理學校學習,次年夏因病回國。

王國維在諸多學術領域做出了劃時代的貢獻,是現代中國學術傳統的重要奠基人。1922年任北京大學研究所國學門通信導師。1923年充清故宮南書房行走。1925年,王國維受聘任清華研究院導師,教授古史新證、尚書、說文等,與梁啟超、陳寅恪、趙元任、李濟被稱為“五星聚奎”的清華五大導師。1927年6月2日在北京頤和園昆明湖自沉身亡。自留遺書說:“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此世變,義無再辱。”其“中道而廢”成為20世紀中國文化界一大“公案”。陳寅恪稱王國維具有“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其所殉之道與所成之仁,均稱抽象理想之通性,而非具體一人一事。”

王國維早年所作學術論文,多收入本人自編的《觀堂集林》一書(1921年)。著述62種,批校的古籍逾200種,以《人間詞話》最為知名。

王國維穿著打扮體現了其融合中西之風的思想。他瘦瘦的,個子不高,一米六五左右。頭戴西瓜皮帽子,身穿馬褂長衫,腦袋后面一根長長的辮子。雖然穿著長袍馬褂,留著辮子,但有一樣卻富有象征性,那就是他的一副眼鏡是新潮的。

他的兒子王東明談到王國維的辮子時說:“父親的辮子,是大家所爭論的,清華園中只有兩個人,只要一看到背影,就知道他是誰,一個是父親,辮子是他最好的標志。另一個是梁啟超,他的兩邊肩膀,似乎略有高低,也許是曾割去一個腎的緣故。當時有不少人被北大的學生剪了辮子,父親也常出入北大,卻安然無恙。原因是他有一種不怒而威的外貌,學生們認識他的也不少,大多都是仰慕他、愛戴他。”

王國維少年時期所受的完全是舊式教育,啟蒙讀的是十三經及駢文、散文和古今體詩。1895年甲午之役后開始接觸新學,王國維曾自述其留日歸來的思想狀況:“自是以后,遂為獨學之時代矣。體素羸弱,性復憂郁,人生問題日往復于前,自是始決從事于哲學。”少年時代形成的孤高而內向的個性和中國傳統的道佛思想的影響,使他與“以厭世名一時”的叔本華的悲觀主義唯意志論一拍即合。“王靜安對于西洋哲學并無深刻而有系統之研究,其喜叔本華之說而受其影響,乃自然之巧合。申言之,王靜安之才性與叔本華蓋多相近之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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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元培像

蔡元培與王國維共同倡導美育的思想,在中國近代思想史上有著重要影響。

王森然在《近代二十家評傳》中說:“先生之最大貢獻,即用西洋哲學之方法及思索,來檢討中國哲學上的兩大問題,性與理。”他用西學方法較為系統地研究了中國哲學從先秦孔子、老子、孟子到清代戴震、阮元的哲學,是王氏會通中西哲學的初步嘗試。蔡元培在《五十年來的中國哲學》中稱王國維“對于哲學上的觀察也不是同時人所能及的”。

他說:“天下最神圣、最尊貴而無與于當世之用者,哲學與美術是已。夫哲學與美術之所志者,真理也。真理者,天下萬世之真理,而非一時之真理也。其有發明此真理(哲學家),或以記號表之(美術)者,天下萬世之功績,而非一時之功績也。”

王國維說:“余疲于哲學有日矣。哲學上之說,大都可愛者不可信,可信者不可愛。余知真理,而余又愛其謬誤。偉大之形而上學,高嚴之倫理學,與純粹之美學,此吾人所酷嗜也。然求其可信者,則寧在知識論上之實證論,倫理學上之快樂論,與美學上之經驗論。知其可信而不能愛,覺其可愛而不能信,此近二三年中最大之煩悶。”

他人生的歷程為其美學觀提供了土壤,其生也苦,其活也苦。王國維自幼喪母,靠姑母及叔祖母撫養。中年經歷喪妻之痛,34歲的妻子莫氏故去,拋下三個孩子,長子只有10歲。老年又遭喪子之哀,長子潛明因傷寒病在28歲先他而去。故而他在述說人生的本質時說:“故欲與生活與痛苦,三者一而已矣。”他說:“故美術之為物,欲者不觀,觀者不欲,而藝術之美所以優于自然之美者,全存于使人易忘物我之關系也。”藝術之“無功利”正是為了人生的慰藉:“美術之務,在描寫人生之苦痛與其解脫之道,而使吾儕馮生之徒,于此桎梏之世界中,離此生活之欲之爭斗,而得其暫時之平和,此一切美術之目的也。”王國維說:“美術文學非徒慰藉人生之具,而宣布人生之最深意義之藝術也。”

王國維把他的“非功利”的觀念擴大到了整個藝術領域:“美之性質,一言以蔽之曰:可愛玩而不可利用者是已。雖物之美者,有時亦足供吾人之利用,但人之視為美時,決不計其可利用之點。其性質如是,故其價值亦存于美之自身,而不存乎其外。”他說:“一切之美,皆形式之美也。”王國維始終抓住了來自康德、叔本華等西方哲人的“審美無利害性”理論,來闡述他的“美是形式說”和“藝術獨立論”。在中國現代美學史上,王國維是我國學術史上以歐洲近代美學思想觀察分析中國文學并貢獻出創造性成果的第一人。

作為“中國現代學術奠基人”,王國維從事文史哲學數十載,是近代中國運用西方哲學、美學、文學觀點和方法剖析評論中國古典文學的開風氣者。王國維引用叔本華意志論美學思想分析中國古典文學作品《紅樓夢》,“王國維1904年發表《紅樓夢評論》,破天荒借用西方批評理論和方法來評價一部中國古典文學杰作,這其實就是現代批評的開篇。”王國維在此書中說:“美術中以詩歌、戲曲、小說為其頂點,以其目的在描寫人生故。”

在《紅樓夢評論》中,他說:“美之為物有二種:一曰優美,一曰壯美。茍一物焉,與吾人無利害之關系,而吾人之觀之也,不觀其關系,而但觀其物;或吾人之心中,無絲毫生活之欲存,而其觀物也,不視為與我有關系之物,而但視為外物,則今之所觀者,非昔之所觀者也。此時吾心寧靜之狀態,名之曰優美之情,而謂此物曰優美。若此物大不利于吾人,而吾人生活之意志為之破裂,因之意志遁去,而知力得獨立之作用,以深觀其物,吾人謂此物曰壯美,而謂其感情曰壯美之情。”叔本華的“優美”、“壯美”說,被王國維引入早期的文論作品里,并在后期的《人間詞話》中也有糅合,即“唯于靜中得之”的無我之境屬于“優美”的范疇,“由動之靜時得之”的有我之境,屬于“宏壯”的范疇,二者都使人離“生活之欲”而入于純粹之知識。而這都與叔本華有著直接的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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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書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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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觀園圖

王國維用叔本華的美學思想解讀《紅樓夢》,認為其具有劃時代的意義,賦予了中國文學批評現代性的內涵。

1905年王國維提出融會中西的“化合”之說。知而后行,化而后合,王國維明確提出“學無中西”,力主二者“化合”。“余謂中西二學,盛則俱盛,衰則俱衰,風氣俱開,互相推助。且居今日之世,講今日之學,未有西學不興而中學能興者,亦未有中學不興而西學能興者。”“異日之發明光大我國學術者,必在精通世界學術之人而不在一孔之陋儒。”他說:“故我中國有辯論而無名學,有文學而無文法,足以見抽象與分類二者皆我國人之所不長,而我國學術尚未達自覺之地位也。”王國維雖在學術方面幾經變化,但對西學方法和理論的借鑒、化合是一以貫之的。陳寅恪《靜安遺書序》述其學術內容與治學方法有三:一曰取地下之實物與紙上之遺文互相釋證,二曰取異族之故書與吾國人之舊籍互相補證,三曰取外來之觀念與固有之材料互相參證,正確地指出了王國維對西方文化的態度。

王國維在1912年發表《宋元戲曲史》,把我國的戲曲理論推入到一個全新的境界。郭沫若說:“王國維的《宋元戲曲史》和魯迅的《中國小說史略》,毫無疑問,是中國文藝史研究上的雙璧。不僅是拓荒的工作,前無古人;而且是權威的成就,一直領導著百萬的后學。”

他也是中國史學史上將歷史學與考古學相結合的開創者,確立了較系統的近代標準和方法。他將西方的科學方法同傳統考據方法成功地結合起來,創立和提介著名的“二重證據法”。強調要將地下的新材料與文獻材料并重,古文字古器物之學要與經史之學相互表里,“不屈舊以就新,亦不絀新以從舊”。他用西方的進化史觀來研究中國的古代史,寫了如《殷周制度論》等。郭沫若評價說:“王國維研究學問的方法是近代的,思想感情是封建式的。”

《人間詞話》也是一部東西合璧的杰作,它將美國人祿爾克的《教育心理學》,康德、叔本華、尼采等人的哲學都融化在這本討論中國古典文學的論著中了。這也是中國傳統美學思想與西方美學理論完美結合的產物。

《人間詞話》提到廣為人知的三種境界: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之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也。此等語皆非大詞人不能道。然遽以此意解釋諸詞,恐為晏歐諸公所不許也。

第一境出自晏殊《鵲踏枝》:“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第二境出自柳永《蝶戀花》:“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欄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第三境出自辛棄疾《青玉案》:“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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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白華像

一代美學大師宗白華對“意境說”有著準確而深刻的評價。

境界即意境,而“境界說”是植根于中國傳統美學土壤中的,它與傳統美學思想有著較深的淵源關系。宗白華在《中國藝術意境之誕生》中指出“意境”是“中國文化史上最中心最具有世界貢獻的一個方面”。“中國藝術的最后的理想和最高的成就”就是意境。

《說文》“竟”(亦作“境”)本義曰:“竟,樂曲盡為竟。”為終極之意。又云:“界,竟也。”“境界”原本是作為佛教中一個用語被運用的。在唐代詩人王昌齡的詩論著作《詩格》中說:“詩有三境:一曰物境。欲為山水詩,則張泉石云峰之境,極麗絕秀者,神之于心,處身于境,視境于心,瑩然掌中,然后用思,了然境象,故得神似。二曰情境。娛樂愁怨,皆張于意面處于身,然后馳思,深得其情。三曰意境。亦張之于意而思之于心,則得其真矣。”

王國維斷言:“文學之工與不工,亦視其意境之有無與深淺而已。”《人間詞話》首則即云:“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詞所以獨絕者在此。”

王國維說:“境非獨謂景物也。喜怒哀樂,亦人心中之一境界也。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否則謂之無境界。”“何以謂之有意境?”曰:“寫情則沁人心脾,寫景則在人耳目,述事則如其口出是也。”王國維賦予了“境界”新的意義,“它是通過情景問題,強調了對象化、客觀化的藝術本體世界中所透露出來的人生,亦即人生境界的展示。”他說:“有詩人之境界,有常人之境界。詩人之境界,唯詩人能感之能寫之,故讀其詩者,亦高舉遠慕,有遺世之意。若夫悲歡離合,羈旅行役之感,常人皆能感之,而唯詩人能寫之。故其入于人者至深而行于世也尤廣。”

境界有兩個基本審美形態:“有有我之境,有無我之境。‘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有我之境也;‘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鳥悠悠下’,無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無我之境,以物觀物,故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古人為詞,寫有我之境者為多。然未始不能寫無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樹立耳。”無我之境,人唯于靜中得之;有我之境,于由動之靜時得之。故一優美,一宏壯也。

王國維認為“隔”與“不隔”是判別意境優劣的基本標準。他說:問“隔”與“不隔”之別,曰:陶謝之詩不隔、延年則隔矣。東坡之詩不隔,山谷則稍隔矣。“池塘生春草”、“空梁落燕泥”等二句,妙處唯在不隔,詞話亦如是。故云:“語語都在目前,便是不隔”,他說:“‘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秉燭游?’寫情如此,方為不隔。‘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寫景如此,方為不隔。”朱光潛對此的解釋是:“隔與不隔的分別就從情趣和意象的關系上面見出。情趣與意象恰相熨帖,使人見到意象,便感到情趣,便是不隔。意象模糊零亂或空洞,情趣淺薄或粗淺,不能在讀者心中現出明了深刻的境界,便是隔。”

“王國維的‘境界’(意境)說,在我國整個詩學發展史上居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它跟西方的某些詩學遺產,特別是康德的‘美的理想’、‘審美意象’說,叔本華的‘審美靜觀方式’及藝術‘理念’說,關系也很密切。境界(意境)——這是詩(以至一切文學)的本質之所在。美在境界——這是王氏詩學的一個核心。王氏看準了并把握了這個核心,如同禪家說的‘截斷眾流’。因而,比之他的先輩,他有權利感到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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