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大姑
告別了故鄉,我們一家乘著輪船來到了地處長江口被譽為東海瀛洲、長江明珠的中國第三大島——崇明島。
崇明島是魚米之鄉,三面環江,一面臨海。島上盛產中華毛絨蟹,與陽澄湖的清水大閘蟹一樣聞名全國。菊花盛開之時,也是“九團十尖”(九月吃母蟹,十月吃公蟹)季節。那時螃蟹多的是,吃它嫌麻煩,十只茶碗口大的螃蟹拿到集市上賣一毛錢還得謝謝買家。螃蟹多了也是禍害,剛插下的稻秧就被螃蟹剪斷,人們不得不灑農藥消滅它,水稻地里到處漂著被太陽曬得發紅的死螃蟹。因為崇明地處江海匯合處,所以既能吃河鮮、江鮮,又能品海鮮。河鮮以草魚、鯉魚、鯽魚、鰱魚、鱖魚、鱔魚為主;海鮮則以大黃魚、帶魚、鯧魚為最。還有被譽為魚中珍品的銀魚、鰣魚、鳳尾魚、刀魚和譽為魚中極品的河豚,這幾種魚在清明節前后最為鮮美。那時一筷子長的小黃魚5分錢一斤,母親就腌上兩壇子糟黃魚,放到冬天蒸著吃。島上還有一種山羊,肉質鮮美,肥而不膩,清燉紅燜皆可,營養價值極高。長大以后,漂流了不少地方,吃遍了各種羊肉,都覺得不如我們島上的羊肉鮮美。
崇明島是塊沖積平原,土地肥沃,盛產小麥、玉米和水稻。春天豆麥青青,菜花金黃;夏天蛙鼓齊鳴,藕荷飄香,絕對是辛棄疾筆下的: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我拿著錄取通知書和轉學證書,跨進了“民以學為本”的具有40年歷史的民本中學。
此時的崇明島,和全國一樣處在“大躍進”的熱潮之中,我們一開學,就投入到“大煉鋼鐵”的滾滾洪流。高中部的學生在江岸上大煉鋼鐵,我們這些剛進中學校門的小蘿卜頭則用頭把鐵礦石敲成核桃般大小的小石子。入夜,矗立在江邊上的一座座小高爐把江面映得通紅,從遠處望著“鋼花飛舞,鐵水奔流”,確是無比壯觀。
敲了一段時間的鐵礦石,我們轉到農村支援三秋,割稻子、收玉米。那時實行“戰地共產主義生活”,走到哪兒都有大食堂,敞開肚子隨便吃。
在全民煉鋼的同時,與之相關的工廠企業也紛紛上馬。我們所在的堡鎮地區興辦了許多小工廠,諸如手套廠、紙袋廠、草袋廠、水泥廠、化肥廠、煤球廠、榨油廠、軋花廠。辦了廠就得招工人,鎮上的人不夠,就到農村招。
一天我們家來了一個中年婦女,帶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女孩小學畢業,由她母親帶著從老家來找我父母親安排工作。那時崇明、啟東、海門都屬南通專區,不存在戶口問題,此時正是招工用人之際,工作不難找,于是她進了正在建設中的電廠當臨時工。母親把她們安置在我的屋里,并告訴我這是我大姑和表姐。這個大姑同樣地對我很親,同樣地用一種憐愛的目光注視著我,那目光里同樣地似乎有許多話要說。
只是我不明白,我不是已經有個大姑和表姐嗎?怎么又是一個大姑?怎么又冒出來一個表姐?我到底有幾個大姑、幾個表姐?我的心里塞滿了謎團。
從此我們家又多了一個成員,我們有了一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