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神依然一身黑衣，頭戴寬大的風帽遮住大半張臉，只露出涼薄的唇與玉雕般的下頜，他立在榻前垂眸看著傅青若，傅青若亦能看見他隱在暗影下那雙血色的眸。

“尊上，你……”傅青若驚出一身冷汗，她不懂被封印了十多年的地神為何會突然出現，更不敢想等自己死后，他無處泄憤將會做出何等瘋狂的事。

“十年不見，怎么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你那些算盡人心的本事都被狗吃了？”地神的聲音很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傅青若覺得自己已無半分力氣，仿佛隨時會睡過去，可她又不敢不強撐。

“封印本尊，可有后悔？”地神就那么冷淡的看著她，聲音里也盡是冷漠。

傅青若垂眸沉默片刻：“尊上，你是神明……”

“呵……”地神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阿若，你真敢！”

“……”傅青若默然。

地神斂袍坐在榻沿，蒼白冰冷的指尖劃過傅青若臉頰的輪廓，血瞳沉沉，仿若兩汪無底血池：“本尊當日入世，長輩曾告誡說世間記憶皆可食，唯獨莫要碰相思……你也曾說過，相思甚苦……”

傅青若眉心微蹙，一雙鳳眸蔓著疲憊，卻強撐不肯懈怠分毫。

地神收了手，聲音里帶了三分無力七分不甘續道：“本尊錯了，不該去碰相思，更不該，去碰燕九容的相思！”

傅青若心下一驚：“你……你說什么！？”

地神唇角凝起一絲涼薄：“你以為凡間的東西真能封住本尊？”

“尊上，你……”傅青若只覺得自己那顆似跳不跳的心突然狂跳起來，深吸一口氣才能繼續說下去，“你……你見過他！？”

地神突然起身退了一步，許久，收回視線，將血色的眸徹底隱在了風帽的暗影里，唇角緩緩勾起，漸漸凝出一個惡意的笑：“是的，見過，只是早就死了，被你害死的。”

“……”傅青若說不出話來，枯瘦的手卻下意識抓緊了被子。

地神微垂著頭，一只手慢慢撫上胸口，指尖微微顫抖，良久，才又開口道：“阿若，本尊想告訴你的是，本尊……吃了燕九容的相思。”

傅青若抬眸望向地神，面上略顯遺憾。

地神見她這般模樣，唇角竟不自覺的凝起一絲溫柔，解釋道：“我媼神一族，食人記憶化為自身修為，食相思也一樣要煉化為己所用，可等這相思如喉，本尊才懂相思到底為何物，本尊……我……”

傅青若心底一顫，豁然明了，原來地神吃了燕九容的相思后，受到影響對自己有了一段襄王之思，所以他當年才會被迷惑，甘愿為凡品所封。

“尊上，阿若懂了。”傅青若不知自己此刻內心該做何感想，面上一片坦然，“阿若多謝尊上……抬愛，只是，尊上到底是神明，仙凡有別……”

“是的！”地神突然出聲打斷傅青若的話，“更何況本尊只是受到燕九容的影響，并非出于本心，若非如此，本尊何苦在那柏木簪中沉寂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