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卿，太醫署上下是否皆已精于此法？”李煜問道。

“回圣上，自然是人皆熟稔。”

“那好，再有幾日便是上巳節，吾準備在宮內后苑擺曲水宴，會有一些官員及家眷要你們盡快替他們接種，名單稍后會送去太醫署。”李煜看著手臂上的漿液已干，一邊放下衣袖一邊說。

“臣這就告退，先行回署衙安排。”

“去吧，有勞了，待疫情控制下來，自會有封賞的。”

“謝陛下，臣告退。”劉翰轉身離開大殿。

“鐘卿家，這次曲水宴你也來吧，早些過來，讓女英帶你在后苑好好逛逛，以后都是自家人，多走動走動。”李煜笑著對他說。

鐘毅知道這上巳節，俗稱三月三，在唐代是當時隆重的節日之一，宋代以后逐漸融入清明節。節日的內容主要是春游踏青、臨水宴飲，還有一個就是男女相會，即男女表達愛慕之情的“情人節”，杜甫的曾有描寫：“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看來李煜是給自己創造機會啊，還有，燒酒已經釀出來了，這次皇家宴會也是一個打響名頭的好機會啊，畢竟好酒也怕巷子深嘛。

“小子求之而不得啊，謝過圣上。小子還有一事請圣上允準。”

“何事？快快講來，莫說一件，十件也可嘛，吾正愁不知若何賞賜與你呢。”

“小子近日釀出一種燒酒，色清亮透明，味醇而甘潤，性極烈，飲三四杯即醉。小子請上貢此酒，以為曲水宴之用。”

“哦，燒酒，吾未曾聽過此酒，明日你且送來便是。”

“謝陛下。”鐘毅滿心歡喜地說。

次日一早，鐘毅便早早起來，送了十大壇子燒酒進宮去了。

之后，鐘毅趕去新買下的釀酒工坊。這工坊就是這幾日才盤下來的，價錢倒是十分劃算，因為城門緊閉有些時日了，物價飛漲，這釀酒的材料大都是糧食，成本自然是一路跟漲，但是酒價卻張不起來，很多人飯都吃不上了，哪還有錢買酒喝，而且還有稅錢要交，這才讓鐘毅撿了個便宜。

不過這買下酒坊及采買材料，制做蒸餾器具所花的費用，一起算起來也著實讓鐘毅頭疼了一番，好不容易說服了阿娘把府上僅存的一點積蓄拿了出來，這才勉強開工生產，正愁萬一銷路不佳，到時候沒錢娶媳婦，只得跟著一家老小賣了金陵的房產回老家去了呢。真是瞌睡來了就有人遞枕頭啊，只要在這曲水宴上一炮打響就不愁銷路了，鐘毅在馬車上盤算著。

到了工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條，忙碌但有序。鐘毅看著眼前的情形，心里想著，這幾日下來，工人都熟練了，效率是高了許多，不過金陵城算上駐軍大概有四十多萬人，一旦打出名氣，這點產量可滿足不了，還得想辦法擴大才行。

“郎君，你來了，可還滿意。”一人打斷了他的思緒，這人正是工坊的負責人，叫鐘全，自幼便在鐘家，小鐘毅兩歲，聰明伶俐，對主家也是十分忠心，在鐘家破落之時，沒有像有些人一樣另謀出路，而是選擇留下共渡難關。

“交給你我自是放心的，不過最近可能會有大量訂貨，須得加緊才是。”鐘毅說道。

“郎君放心便是。”鐘全答道。

看完工坊鐘毅又到城內轉了轉，先是到了南唐國子監附近看了看，這一帶在明代以后就是夫子廟了，之后又去了雞行街，這里是商賈云集之地，有銀行與花行等，銀行是專門打制手工金銀制品的地方，花行是制作裝飾用花的地方。結果發現人流量并不大，雖然天氣已經轉好了，不再是寒風刺骨，已經有些春意了，但看來天花的影響依然很大。

轉過一個街角，突然一個衣衫破爛的婦人抱著一個襁褓領了個臟兮兮的小姑娘跪在了身前，攔住了去路。鐘毅趕緊上前去扶，可就是不肯起來。一問才知，這婦人自淮南流落至此，丈夫死了，無錢安葬，自己也沒辦法再養活這兩個孩子，希望鐘毅能將這兩個孩子收去，再給幾個錢買了竹席將丈夫埋了。

作為一個現代人，鐘毅還真是看不得這種事情，就吩咐留下兩人幫著婦人先把丈夫的后事料理了，再把這母女三人帶回府上去，一個下人面露難色，剛要提醒鐘毅府上也不好過，鐘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多言，自己主意已定。那婦人自是千恩萬謝，叩頭如搗蒜一般。

之后，鐘毅便決定回府去，無心再逛了。回到家時，看見弟弟妹妹正在院子里嬉鬧，鐘毅走過去把兩人的頭狠狠地揉了揉，這才放他們去鬧去。

進到書房里，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的，鐘毅才感覺放松了些。看到外面的景象，他感覺到深深的無力感，這個時代的人都覺得習以為常的事情，他這個現代過來的人不行，他不能接受，但是卻有難以一時間做出改變，包括自己的改變。而且，他越來越深刻地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責任，對自己的家人，自己所愛的人，到認識的人，到不認識的人，只要一雙眼睛流露出渴望幫助的眼神，似乎自己都有責任。

是的，不該是這樣的，一個聲音在心底里冒出，就盡力去改變吧，鐘毅在心里對自己說。

晚膳之后，白天收留的婦人帶著孩子過來感謝鐘毅。婦人和兩個孩子都換了干凈的衣服，看起來也吃飽了，鐘毅向她了解了一些淮南的事情，便寬慰她安心在府上安頓下來，之后便送她們離開。

通過這一番了解，鐘毅知道了北宋在淮南的存在感其實并不強，南唐的淮南十四州在中主李璟之時割給了后周，那時便有白甲兵（以紙為甲）起來反抗后周，北宋建立后，在揚州的李重進起兵反叛，淮南之地又陷入戰火之中，平定李重進之后北宋在淮南的軍力十分薄弱，現今淮南天花肆虐，天氣又異常，北宋的朝廷又賑濟不力，以致大批淮安百姓心懷故國，流落到此。

鐘毅知道幾日后的曲水宴他該說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