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聽嵐盯著照片沉默良久，問我到:

“如果說程宿希還是嬰孩之時家人就都歸于不幸，那么她又是憑借什么幻化出的程家一眾人的形貌呢？你再看她旁邊的這個男孩子是誰？”

我霎時間明白過來，其實之前我看到的程家那些人的面貌就是來自于照片上的這一家人，很明顯程宿希在十五六歲左右的時候曾經和這家人一起照過一張合照，那么她送骨入陣的事情應該是在拍完這張照片之后。我們一直都沒有細究也沒有辦法細究過一個問題就是方家老先生是在哪里將程宿希撫養長大的呢，現在看來在程宿希的成長階段里面是有過和照片上這一家人的接觸的，而且他們的關系應該還是比較密切的，不然在那個年代這家人也不會隨隨便便讓一個陌生人來自己家拍全家福。我又仔細看了看照片，和我之前看到過的程家一眾人皆對的上，唯獨多了一個看起來和照片里的程宿希同齡的男孩子，照片里也沒有看見符合方老爺子形象的人。

溯洄也正擰眉看著照片，此時開口說道：

“媽說這本影集是我們家祖上傳下來的，我仔細翻看過每一張照片，只有這張算是年歲最久遠的，并且同期的照片只有這一張。雖然時間過去很久了但是照片還是保存的很好，主人應該是很愛惜這張照片的。”

我想了想，猶豫著開了口：

“這個男孩子就是程宿希的那個龍鳳胎哥哥吧，那這一家人想必就是當初收養他的人家，只不過剛巧這家人的數量與程家故去的人的數量相同，程宿希就依此幻化出來一群家人陪伴自己漫長無光的歲月。”

想到程宿希的成長過程中想必曾經與自己的親生哥哥和收養了自己哥哥的這群人也有過一段傷心記憶，我心里也有些難過。上蒼確實不公，程宿希剛出生親人盡皆被殺，原本被托付要照顧自己的人又染上了疾病死去，林老先生來尋時再次錯過了被救出的機會，以至于久困陣法沾染上了一身陰氣，即使再次被救出來仍然不能輕易被世人所接受，好不容易長到了十六歲剛剛長大一些，又一次看到人情冷漠被拒之門外。我終于知道之前她說的秋天的夜晚有多涼是什么意思了，不是她演給我看的警察廳查封十七號巷的那天晚上，而是很多年以前她懷抱著冰冷的骨灰罐子跪在方家門前的那一個晚上，秋夜寒涼，卻涼不過人心。

我緩緩掏出錦囊里的那塊金鎖，想著那年她一個女孩子跪了一天一夜后無計可施，回到自己那些未見過面的親人的墳冢處，掘坑埋下骨灰罐子，安葬這世間最后一個待她好的人，又把自己項上配著的金鎖摘下放入墳中，就此了斷與人世的一切關聯，而后劈開陣法，獨自一人走了進去，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再回頭看一看這塵世，那一眼她會看見什么，是凄雨，還是悲風。

溯洄看見了我拿出的這塊金鎖之后咦了一聲，也從口袋里翻出一塊金鎖來，兩塊鎖放在一起比對一番果然原本是一模一樣的。只是一塊一直被人擦拭保存著，一塊卻深藏在墳冢之中多年，一眼望上去便能輕易看出兩者氣場的不同。倒是林聽嵐激動了起來，

“有了有了，就是它們。”

我們這才反應過來這一對金鎖可不就是我們重建陣法最好的器物嘛，二者相關聯又原本非一體，一見日一入土，多年浸潤便化為了一陰一陽。這邊有了法器我們也不多耽擱了，直接準備好東西開始去布陣。

具體的原理我們都不太明白，溯洄川嫣和陳羲按照林聽嵐寫下的地圖標記尋來一些草木山石在重巷的角角落落放置著，我跟著林聽嵐去重埋陣眼。我們先是把溯洄帶過來的那塊金鎖投入枯井之中，又攜著赤羽和另一塊金鎖來到十七號巷，找到了當初我挖到赤羽的地方重新埋下，接著便看林聽嵐拿著一把木頭尺子在地上測量著什么，不多時溯洄三人已經來到十七號巷，林聽嵐也終于確定了位置，我們不約而同的屏住了呼吸，看著林聽嵐把金鎖埋下，既而盤膝坐地低誦起一段咒文。

林聽嵐一邊低聲誦讀著，一邊在額上滲出來汗，我看的心急卻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焦灼等待，身邊的三人也不知一會兒將要發生什么，川嫣緊緊地摟著我的腰，溯洄和陳羲也走到我身邊搭上了我的肩膀。我想了想微笑著引著他們三個一起來到林聽嵐身邊一樣的盤膝坐下，心下變得坦然。無論是否能夠成功，也無論一會兒將會發生什么，至少我們在一起，狂風暴雨我們都一同承擔。

在林聽嵐輕聲的吟誦之中，我們都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感覺到光線在變暗，有涼涼的風吹來。在這種時候，你會想到什么。我想到了程宿希，與她想比我實在有太多幸運，而我最大的幸運就是擁有身邊的這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