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差錯(1)
- 春江令
- 玉衡眉
- 2290字
- 2019-09-04 22:30:00
許展墨醒來以后,發現自己坐在洞房鋪著紅色被褥的床上,旁邊還有一個蓋著紅蓋頭的女人與他并肩坐著,但他卻不能動彈。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那天的經歷,這才后知后覺明白過來,那天高云天往手上吐了痰,其實他此舉不止是在惡心人,更是為了掩蓋手上麻冰散的氣味。高云天早就在手上撒了麻冰散,只是怕被自己識破,才又心生一計,往手上吐痰。他被高云天這舉動惡心到了,兩人雙手相觸的時候,他只顧趕緊拿開自己的手,根本沒有察覺出有什么異樣,這才中了高云天的計,被帶了回來。
許展墨被氣得牙癢癢,但他連想要咬緊后槽牙都做不到,沒力氣。看這個情況,趁著他昏迷的這幾天,秦風還讓人給他下了旁的什么藥,以至于雖然他體內的麻冰散自然消解了,但他卻只能擁有獨立的意識,連一點動作都做不出來。
怒火滔天。神通廣大的秦門主倒也不知怎么操作的,至少在外人看來,自己是堂也拜了、禮也成了,新婦就坐在自己旁邊。
只是,他心里再波濤萬千,也要用自己心里最后一點冷靜,壓滅如火一般熾熱的沖動。他倒是想用內力沖破體內的禁錮,只是不知體內是什么藥,貿然解開會不會有什么后果,想了想,也只能作罷,坐在這里靜觀其變。
而與他一肩之隔,卻不是新婦玉凜枝,而是同樣不能動彈的葉慕,她覺得自己可真是個可憐人。她的記憶只停留在了那天傍晚,火光沖天,她迷失在了火場里,最終無知無覺。可當她睜開眼睛醒來以后,發現自己頭上被蒙了一塊兒布,外面隱約觥籌交錯,主賓喧嘩。
她雖然不信鬼神,腦子里卻也昏昏沉沉地想著,自己莫非是入了什么其他境地,就像是話本里寫的那樣,身死奪舍,借他人之體重生于世。時間過了多久?我還是不是我?這是什么年代?一概問題,她全然不知。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不就是偷著出了一趟宮,順便路見不平,打算救一個被拐賣的小姑娘嗎,怎么再一睜眼,就萬事皆非了呢。
其實她也知道,自己當時多有冒失。只是她身在宮中,不僅要與后妃爭斗,還要部署自己在宮外的勢力,身心疲乏,再沒體驗過自己曾無數次夢回的少年江湖。此番她好不容易等得福凝回京,又設計讓自己被父皇罰關禁閉不準離宮不準見人,這才騙來一點時間,能出宮走一遭換換氣。再加上,除了福凝和她身邊幾個丫鬟,沒有人知曉她的動作,她這才放松了心思,難得地想要放縱一下。
況且,她看那少女,實在太像年幼時身陷囫圇的福凝,即便知道這少女年紀要比福凝大了好多,但葉慕仍是忍不住將對此時已經長大的她對那時尚且年幼的福凝的心疼轉嫁到少女的身上,不免更加沖動,此時再想這事,雖然有些難受,但也并沒有感到后悔。
她攀上客棧的三樓,一直找到了最后一間才看到了人影。當時她被黑煙熏了一路,早已氣力不支,因此一直以為是自己身上帶的春秋前石散被火勢燎到了,自己一時不查,吸了進去,這才昏迷。可現下一琢磨,春秋前石散色白而無味,燃著后也沒有煙氣,當時混在黑煙里的,卻還有一股朦朦朧朧的玫瑰香氣,倒更像是朝白露被燃著后的氣味。
朝白露,又稱溫柔刀,滴于水中,宛如熏香。中了朝白露的人,先是昏迷,然后恍惚如漂浮云端,不止所至,毫無察覺地于夢中死去,朝白露因此得名。這一味迷藥生于純水,可解于烈火。
不出她所料的話,這朝白露應該是客棧那少女撒在三樓水中的,因此并沒有波及樓下;火也應該是那少女放的,可解朝白露之毒,她自己則趁著三樓眾人昏迷、大家四散而跑的時候趁機溜走了,只讓昏迷的那些人被救出來以后依舊“安安穩穩”地再睡滿二十四個時辰。
她倒是早有打算,想跑還存了顧忌,雖然滿心矛盾,但好歹還是布了這么個局。只有自己,憨憨傻傻的,還惦記著要去救她,卻不想人家壓根不需要自己;反倒是自己,愛管閑事,因著未預料到她這一變數,竟是落到了如此境地。
倒也不能怪誰,陰差陽錯。
定了定神,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更多的她就不知道了。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她的人也不知曉這幾天出的事,恐怕都不知道她身陷囫圇,這才是真的萬事只能靠自己了。
她仔細想了一下,還是覺得,當下之計,唯有一“等”。
一來,她剛醒了就察覺到,自己應該中了什么秘藥,有知覺卻動彈不得,要么就乖乖等解藥,若是想用內力沖開禁錮倒也使得,只是耗費太大,得不償失。
再者,她剛聚精于耳目,仔細聽了聽外面的動靜,發現宴賓眾多,其中不乏武力深厚之人。真的沖開禁錮往外硬闖,她也打不過,反倒傷了自己。
反正她人已經在這了,主動則進退維谷,倒不如等人來,自己見招拆招,只是心里到底摸不到底。
兩人就這樣一直坐著,也不知是坐了多久,屋外的宴飲之聲逐漸褪去,氣氛愈發安寧,仿佛天地之間、皓月以外再無一物;慢慢地,又聽得一陣腳步聲向這邊度來,越來越近。
兩人都瞬間回神,像是察覺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沒出兩息的功夫,房門被人推開了。那人開了門,又轉過屏風,向臥房這邊走來。
葉慕眼簾被遮,不能視物,不知來著何人,聽著他一路而來的動靜,腳步雖受酒的影響有些許混亂,如沉珠落盤,但依舊能覺出其中氣力穩重,可見其身手不凡,超乎等閑之輩,心里暗含擔憂。
許展墨看著來人,嘴上沒法動,表情也做不了,雖有萬語千言、無限嘲諷,也只在心中化成一個冷笑。
來人正是秦風。
幾個小丫鬟也跟在后面進來了,幾人臉不高抬、目不斜視地分立在臥房門口,等著聽秦風的吩咐。
秦風自己則站立桌前,朝正燃著的燭火上撣了點不知名的藥粉,屋內瞬間起了煙霧,暗含香氣裊裊。頓時,床上坐著的二人只覺遍體輕松,似乎周身的禁錮終于松解,久違的元氣再度歸來。
秦風眼神轉了一圈,見許展墨面帶不服也絲毫沒在意,反正如今兩人親也成了,不管許展墨認不認,這樁婚事早成定局。看解藥開始起作用了,兩人身體漸漸放松,他冷哼了一聲,對幾個丫鬟吩咐了幾句,又諷刺了許展墨不自量力,看似勸誡、實則威脅地告訴他老實點,便也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