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的手指不規則地上下扭動，向陽面上浮現了蒼白之色。

“傀儡不受控制了……”

向陽現在處在整個庭院的上空，他看著院子里一個個從居所里走出，無神望著天空的傀儡們，向陽心底有一股怒火在灼燒著他百多年修養而成的養氣功夫。

整個庭院之內的空氣從近處看去似乎都變得扭曲沸騰了起來，向陽開始控制不住體內翻涌的雄渾靈氣。

他處在空中思考了許久，最終像是做了什么決定一般，倏而降落到了庭院里的碎石路上。

他的視線在周圍徘徊了許久，不見他做什么，周遭所有立于地面的傀儡悉數倒在地面上，不過倒在地面的傀儡卻全都睜著眼睛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擺著手臂，仰面望著天空。

“到底是什么人？”向陽恨得想要咬碎一口牙齒，但直覺卻讓他保持警惕，他終究沒有失了理智，直到他看到兩個小男孩模樣打扮得傀儡蹦蹦跳跳地打開一扇房門，笑嘻嘻地走向他。

“吱呀……”

那扇門被迅速關上，兩個小男孩從房門內跑了出來。

“爹爹，爹爹，你回來了，我跟小二玩耍，他又輸了！爹爹你說他笨不笨？”虎頭虎腦的小男孩一臉開心地走到向陽面前，撐著小腰仰面天真道。

“爹爹，小一又欺負我……”偏瘦弱的小男孩委屈巴巴地癟著嘴，一步步走近向陽，想要拉住他“爹爹”的手。

向陽起初面上很是難看，但在看到這兩個小家伙的時候，面上卻立刻露出了喜色，因為他沒有在他兩個“兒子”的身上看到任何一點屬于其他人的氣息。

他早就在他兩個“兒子”的房間設置了詭術陣法，同階修士休想進入那個房間，兩個孩子更別想自己跑出來。

至于旁邊洋洋灑灑倒了一地的傀儡，他根本不在乎，作為他和兩個孩子的仆人，那些傀儡不過都是他殺掉的一些死物罷了。

擔心傷到他們，向陽身上沸騰的靈力微微收斂，他拉過小一和小二的手，向著他的居處走去。

“爹爹，我們為什么沒有娘親啊？”小二拉著向陽的手，收起委屈的表情，大著膽子問自家爹爹。

小一也看向父親。

兩個年幼孩子看起來似乎對這個問題非常好奇，向陽拉著兩個孩子的手卻微微一頓。

“你們的母親早在五年前就離開爹爹了……”向陽面上有一絲藏不住的難過，他索性報過小二，將孩子一把舉過肩頭。

“爹爹，我也要抱！”小一有些不開心，用力拉著向陽的手。

“好好好……”向陽只得無奈答應，把這個孩子也舉了起來。

他個子很高，容貌出色，明明活了一百多年，看上去卻永遠像是二十幾歲的樣子。兩個孩子揉亂他們父親的黑發，若是再加上早已死去的年輕女子，這本還是令人艷羨的、和睦的一家人。

若沒有倒在地上，面朝蒼天的一堆傀儡；若沒有庭院中微微卷起的草葉；若沒有兩個孩子詭異而木訥的眼光，也許此時的向陽內心深處是十分幸福的。

而他也恰到好處地死在了幸福的時刻！

向陽跟兩個孩子眼看即將走進屋子的時候，他的兩個“兒子”面色青白，一左一右，咬斷了他的脖子。

兩個孩子在剎那間回歸了傀儡原身，而向陽應聲倒地，他對這兩個孩子從來沒有任何防備。

……

“這世間有徹頭徹尾的壞人嗎？”

少女手中拴著一根長線，長線的另一端沒有木偶，也沒有風箏，長線的另一端是她。

她奔奔跳跳地走在林間的土路上，美麗的面容上帶著疑惑，自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一樣，隨著長線的擺動，少女反而在林間上下紛飛，她是一個性格張揚的傀儡師。

遇見向陽之前，在彩儀的手中死去的人不計其數，彩儀的眼中有太多看不順眼的人，從她修為有成以后，所有在她眼中不合眼的人都會被她殺死！在路邊騙人的小販會被她無情宰掉，在山野里住過的黑店中所有人會被她順手屠殺，就連她的師父也因為覬覦她的美貌被她抽干精魄做成傀儡，她是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傀儡師。

多年以來，這些被她殺掉的生靈都化為一道道靈力灌入她的體內，尤其在她殺掉匯靈境的師尊以后，她的修為開始與日俱增，在她原本所在的小城之內已經沒有人是她的對手。如果她沒有在前往宋城的時候遇到那個笑起來有幾分好看的青衫男子，也許她的一生雖然注定會有起伏，卻絕不會平淡。

平凡與平淡，只一字之差，她最終選擇了以平凡度日。彩儀毫無保留地愛上了那個善良的男子，她嫁給他成為了一個平凡的世間女子，她做不到成為一個無情的傀儡師。

向陽很愛她，對于一個活了一百多年才第一次體會人間情愛的男子來說，他對彩儀的愛深入骨髓，彩儀和兩個孩子也慢慢地成為了他的一切。

然而，彩儀殺掉了太多人，仇家不計其數，她修煉的功法更不能允許她平凡地度過余生，她想要繼續修行就必須要殺人取魄。

向陽是最善良的人。

彩儀閉上眼睛，她最終選擇了自封道行，她拼盡全力終于壓制住了自己的修為，她遠離了那座滿是仇人的城池。為了這個家，她可以不再殺掉任何一個人！

在兩個孩子六歲的時候，向陽返回宗門向靈道宗復命，剛好彩儀的仇家在這個時候卻開始一一找上門來。

她躲掉了很多人，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彩儀甚至無需動用修為就可以將那些人驅逐。

然而最后一次的仇家是彩儀根本料想不到的，因為她一輩子也沒想到自己會和這個人成為仇家，相生相克，她哪怕處在全盛時期也絕不是這個人的對手。

……

五日后，向陽風塵仆仆的趕回了她的彩儀的愛巢，迎接他的卻是滿目的瘡痍和一具奄奄一息的傀儡。

彩儀以假死的法子逃到了一具傀儡之上，瞞過了那個人的耳目。她搖搖晃晃地站在庭院里抱著兩個已經死去多時的孩子，癡戀地看著這個男人。

“是誰！到底是誰！！！”向陽看著妻子在他懷中死去，仰天長嘶。

……

“壞事做盡的一對夫妻，死有余辜。”

一名白衣女子隨手一揮，院門大開，她領著一名小男孩殺氣騰騰地走進這座庭院。

看著滿院的死氣，東元不禁后退一步，他緊緊拽住春邪的長袖，不敢再靠近庭院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