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昭氣勢洶洶地來到了謝家，卻被門口的小廝擋在門外。

“夫人，請先容我去向大少爺稟告。”

“睜開你的眼看清楚了！我你也敢攔！”

小廝哪會不知，早早地就認出這位便是最近街坊口中刻薄尖酸的白夫人。

陳昭本就氣結，又被一個下人攔在門外，此刻更是怒火中燒，手都快要戳到那下人臉上去。

看著眼前這位不好惹的主，小廝面露難色。正在糾結放不放行時，院內傳出的聲音才叫他松了一口氣。

“讓白夫人進來。”

“那，白夫人，請。”

陳昭微微收斂了些怒氣，大步踏入謝家，臨了還不忘給那不懂事的下人一記眼刀。

“白夫人，別來無恙啊。”

謝庭曄正坐在堂前喝茶，見她過來連頭也沒抬。

“謝掌柜，我今日來是來接回芷兒的，還勞煩謝掌柜將人叫出來。”

不知怎的，陳昭對著這個自己眼中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總覺得自己被壓著一頭。

奈何本就是自己理虧，陳昭也不好對著人家發作。

謝庭曄放下手中茶杯，給陳昭讓了坐，端著疏離的笑。

“白姑娘緣何在此，白夫人恐怕最清楚。今日想將人接回，恐怕白夫人得給個理由。”

“你……”

“白姑娘在此，吃穿皆由我謝家操持著，斷不會叫她受一點委屈。如果白夫人是誠心想接回愛女，是否也該誠心給我謝家兄弟，賠個禮呢？”

謝庭曄笑意更甚，陳昭卻在他眼中看出了不稱的老成。

見在他那里討不到好處，話語間也無不妥，陳昭一時語塞，額角已經出了薄汗。

“如若今日白夫人并非誠心，而是要將氣撒到無辜的人身上，只怕我不能將人交出來了。畢竟是我謝家拿那么厚重的聘禮迎進來的，您覺得呢？”

謝庭曄一直盯著陳昭，眼神越來越凌厲。陳昭也被噎到，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見到謝庭曄，她總有種感覺。仿佛他在操縱著一切，自己又抓不出一點破綻。

“謝掌柜，今日我不接回芷兒，但讓她與我見上一面總不為過。”

見她做出了讓步，謝庭曄終于會心一笑，隨手就招呼了一個侍女。

“哈哈哈，快去把白姑娘請來。”

謝庭曄親自給陳昭倒滿了茶。

“新摘的碧螺春，白夫人嘗嘗。”

陳昭不好拒絕地端起茶嘗了一口，恍然驚覺此人將所有事都做的滴水不漏，將所有話都圓的天衣無縫。

正等著白芷的時候，門口傳來了動靜。

“啊！你放開我，放手啊！”

謝庭曄聽到皺了皺眉，“風竹，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陳昭也忍不住張望，卻在門口處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慌忙起身過去。

“汀兒？！你怎么在這？”

門口的白汀正慌亂整理著自己的衣服，看到母親的臉，頓時委屈地哭了出來。

“娘！”

白汀一把撲進陳昭懷里，似是受了驚嚇一般渾身篩糠。

“怎么了啊，我的寶貝女兒，告訴娘，怎么了？”

陳昭一邊安撫白汀，一邊眼色示意方才那位在門口擋著她的小廝。

小廝被她盯得怕了，慌忙從門后拉出來一個人。陳昭仔細一瞧，方才壓下去的火又燒了起來。

“謝庭曄！你好弟弟干的好事！”

匆匆上前的謝庭曄也被眼前一幕驚呆了，但看清局勢后也了然。

定是買醉的弟弟看到門口的白汀，迷了心。

這下被陳昭抓到把柄，自己的優勢全沒了。

“混賬東西！風竹，快把二少爺扶進去！”

“是！”

謝庭曄正了正衣冠，向陳昭母女深深作了個揖。

“讓白姑娘受驚了。”

看著就這么被人拖走的“罪魁禍首”，陳昭簡直要急火攻心。眼前這個男人不僅善于籌謀，還極其護短！

“謝庭曄！你弟弟做了這般事，你還打算護著他？”

謝庭曄低著頭一直沒起，甚至比剛才還要低幾分。

“白夫人，此事是舍弟的錯，我代舍弟向白夫人賠不是。我也會命人置辦些滋補的藥材，為白姑娘安神。”

“我女兒受這般委屈，你兩句話就給我打發了？你那混賬弟弟就這么把爛攤子甩了？果然是個小娘養的，認錯都上不了臺面！”

陳昭得理不饒人地惡語相向，也觸及了謝庭曄的底線。他抬起頭，有些居高臨下的看著陳昭。

“不然呢？白夫人要報官？還是要我兄弟二人，三跪九叩賠不是？白夫人既然不滿意，盡管提要求。只是，希望白夫人能記著自己的身份，不要關心則亂，什么話都說得出來。”

白汀聽到謝庭曄略帶怒意的聲音，也停了低泣。從陳昭懷中抬起頭來，微微向謝庭曄欠了身。

“謝公子，其實，也不全怪謝二公子。”

陳昭護女心切，聽到女兒這般說，立馬便要上前。不曾想卻被白汀拉住了衣角。

“謝二公子也是喝醉了。醉酒誤事，想來等他醒來后也是不會記得。也怪我，見他醉酒還要上前。此事便算了吧。”

白汀此時眼角的淚痕還未消散，又微微垂著眼瞼，怎么看都是我見猶憐的佳人模樣。

謝庭曄瞇起眼打量了白汀一番。因為此事自己已經不占上風，這白汀卻給了自己抽身的機會。

“白姑娘如此通識情理，倒叫謝某慚愧。我定會以最真誠的賠禮令二位滿意。”

“多謝謝公子。”

白汀挽著陳昭的胳膊安慰道，“娘，不是還要來看妹妹嗎？不要被這些事攪了心情，女兒沒事，咱們走吧。”

“二位請。”

陳昭不知所以地看著女兒。雖然還是有些惱，但也看清了局勢，不再爭執。

侍女來叫的時候，白芷正在屋中練字。看到有人來找，還覺得納悶。直到知道那人是陳昭是才恍然大悟。

栽贓還是問罪？

雖然自己也不知道做了什么錯事，可從記事起，似乎每次被她找到就只有這兩種結果。

見那侍女等的急，白芷也不再多想跟了過去。

剛走出門便看到匆匆路過的風竹，還有他背上的謝庭云。

風竹也看到了白芷，眉間滿是焦急，

“白姑娘，您快些去堂前吧！”

他怕謝庭曄招呼不來。

雖然滿心疑惑，但看到風竹臉上的汗，白芷還是一口答應下來。

白芷剛一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怒視的，嫉妒的，還有……

謝庭曄也盯著白芷，看不清眼里的情愫。

“見過姐姐，姨母。見過謝公子。”

“白姑娘，”謝庭曄收斂了目光。“今日白夫人與白大小姐來是來探望白姑娘，在下就不打擾幾位敘舊了。”

謝庭曄說完便離了場，匆匆往謝庭云的院子走去。

陳昭和白汀本來還有所顧慮，見謝庭曄離開，便開始肆無忌憚。

“白芷！你說！你在謝家是不是嘴巴不干凈了！”

陳昭以為終于找到了軟柿子，語調提高了好幾個度。

“娘，小聲點。注意分寸。”

白汀在一旁的小心提點也沒讓她有所收斂。見白芷像個木頭也不發話，陳昭聲音更大了起來。

“我問你話呢！”

“白夫人上來就這般問我，我說不是，怕是夫人也不會信吧。”

白芷平靜地開口，栽贓污蔑也像是已經無關緊要了。

畢竟成習慣了。

“那就是你咯。”陳昭一邊說著一邊走上前。“看來，我還沒教訓夠你啊！”

“啪——”陳昭上去就是一巴掌，連旁的侍女都驚呆了。

那侍女也是個眼皮活的，自己不敢管，總有人管。立馬偷偷溜出了正堂去找謝庭曄，想他來結束這個混亂的局面。

白芷被打的直接偏過臉去，猛的攥緊了拳。她沒想到在謝家陳昭也敢動手。

她不知道陳昭用了多大力氣，也不知道這個巴掌里包含了陳昭幾天的悶氣。只覺得這個火辣辣的巴掌，打消了她與白家最后一點情分。

“今天我就要讓你知道知道，和我作對是什么后果！”

陳昭又揚起了手，白汀思慮了一會，剛要作勢攔下，陳昭的手腕就被白芷抓住。

“白夫人，”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白夫人打的可真是痛快啊，一次一次，白夫人是不是就把人當案板上的魚？我是這樣，我娘也是這樣！”

白芷狠狠地甩開了陳昭的手，對著她吼了起來。

提起母親，白芷嚴眼中盈滿了淚，緊皺的眉頭微微一動，便有淚流下。

看她這幅模樣，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陳昭才終于有了點怯懦。可她向來不會在白芷這兒，蘇清那兒，口頭上落了下風。

“我打的就是你！你娘勾引男人，你也勾引男人！現在謝家兩個兒子都圍著你轉，替你解圍替你出頭！我要是再不打你，你娘在地下知道她的女兒這般浪蕩都不會安生！”

陳昭說完，頓時感覺心里積壓的委屈散盡。只是白芷聞言立刻陰郁了下來，頭微微低下，淚大顆大顆的掉，身體也開始發抖。

白汀發覺情勢不對，本來還滿心暢快，立馬收了情緒上前撫慰白芷。

“娘！別說了！”

白汀像樣地拉著白芷的胳膊，只是這句嗔怒在陳昭聽來就像鼓勵。看到白芷手腕上的鐲子，又立馬有了主意。

“既然你這個女兒做的不如你娘所愿，那你也不配得到你娘的遺物。給姨母替你保管。”

說著便要上前摘掉白芷的鐲子。本來木木的定著的白芷在陳昭的手剛要碰到鐲子時，立馬反應過來按住了陳昭的手。

陳昭也不服，暗暗發力，與白芷抗衡著。陳昭靈活地轉換開手，另一只手迅速的將鐲子從白芷手上脫下來。

白芷也不讓，忙上前抓住了鐲子。兩人無聲的爭奪，白芷咬緊了嘴唇，用盡全力。

最終，陳昭手猛的一滑，白芷失力一下子將鐲子甩出好遠。

砸在了謝家的墻壁上，哐當落地，碎成了幾段。

謝庭曄匆匆忙忙地趕過來時，正看到這一幕。

白芷緩緩蹲下身子撿起碎片，手已經被鋒利的斷口割傷，她卻不自知一般固執地撿著。一直將碎的像綠豆大小的碎片都撿的干凈，然后細細地包起來，沖著大門的方向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