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 閱讀者的力量:國內(nèi)知名讀書會訪談錄作者名: 常昕本章字數(shù): 3611字更新時間: 2020-03-11 14:22:51
牛街老人的文化之家
——記北京市宣南讀者學會之牛街回族大眾讀書會
牛街回族大眾讀書會地處牛街,讀者多是牛街人;它扎根宣南,是宣南讀者協(xié)會的團體會員。成為一個社區(qū)性的群體閱讀標桿之前,這是一個“宣武區(qū)(現(xiàn)屬西城區(qū))十大藏書家庭之一”的謝景懿之家組織的“懿行堂書齋讀書會”。經(jīng)過西城區(qū)第二圖書館的發(fā)現(xiàn)與培植,小型家庭讀書會成長為一個社區(qū)的文化交流大課堂。
沒有什么關(guān)于娛樂與休閑的生活設(shè)施,一個整齊而充實的小型藏書館讓不大的屋子顯得有些擁擠——讀書會的發(fā)起者謝景懿,就在這個曾經(jīng)舉辦過多次小型家庭讀書會的家里,她接受了筆者的采訪。
張安琪:您是如何想到發(fā)起這個讀書會的?
謝景懿:這還得從我倆退休以后說起。我是退休中學語文老師,我先生是退休中學數(shù)學老師。我們退休之前就喜歡讀書,買了很多圖書,關(guān)于回族歷史文化的、民族研究的書。退休后十幾年,通過各種渠道買書、看書,積累了不少要研究的課題和內(nèi)容,也基本上有了一個小規(guī)模的家庭圖書館,現(xiàn)在有25000冊書。
我們作為穆斯林老人,要做自己的教門功課,每天讀經(jīng)、把齋、禮拜等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但是剩下的時間要讀書學習,要把我們學習到的知識與人交流。我們穆斯林的這些姐妹們都很愿意學習,來我家里一塊兒討論,搞個專題,如關(guān)于家庭傳承,關(guān)于當前穆斯林女性如何在社會發(fā)揮作用等。帶著這些專題,我們讀點書、學點知識、寫點文章,大家討論完都覺得很有收獲,于是就變成家庭讀書會了。
家庭讀書會名氣越來越大,我所在的西里二區(qū)街道的黨小組入戶查看拆遷后各家情況,發(fā)現(xiàn)了我這個小型家庭讀書館,了解到我們的家庭讀書會,然后就把我當?shù)湫蛨笊先チ?。我們家前后被評為“宣武區(qū)十大藏書家庭”之一、西城區(qū)“藏書狀元戶”、北京“書香家庭”,我個人也被評為“北京市學習之星”。拿到“書香家庭”榮譽以后,我就想著我們已經(jīng)從小的讀書家庭走出去,到了大的讀書家庭了。舉辦更大的讀書會,這才是我的讀書夢。
這個大家庭如何組建的呢?就是這么幾次的材料上報,西城區(qū)第二圖書館李金龍館長找到我,他說我們這個圖書會可以上他那兒去搞,他為我們提供場地,提供一切方便,幫請老師、支付課酬,讓大家來讀書、來聽講,研討回族的、宣南的、牛街的歷史和文化。
于是,我們從2015年3月開始籌備,2015年4月正式舉辦第一次讀書會,地點也搬到西城區(qū)第二圖書館的小會議廳。這里有十分標準的閱讀環(huán)境:50套課桌椅,全套電教設(shè)備,光線適宜,空調(diào)開放,供應(yīng)茶水。有館方人員現(xiàn)場指導與服務(wù),會員人數(shù)不斷增加,學習熱情不斷高漲,迄今已舉辦35場讀書會了。
2015年4~8月,我們讀書會名字是“懿行堂書齋讀書會”,與西城區(qū)第二圖書館合辦。到了2015年8月,館長建議我們更改為更能吸納大眾的、為社會更容易接受的名字,就叫“牛街回族大眾讀書會”了。
張安琪:咱們這個讀書會是什么性質(zhì)的?
謝景懿:2015年8月改名后,我們的讀書會性質(zhì)也由民辦公助改為公辦民助了。我們這個組織是宣南讀者協(xié)會的一個團體會員,我們是以宣南讀者協(xié)會的名義活動。而這個宣南讀者協(xié)會的活動,主要依靠西城區(qū)第二圖書館的支持。
張安琪:以往的讀書會主題都有哪些?
謝景懿:2015年8~12月,我們讀400萬字的長篇《回族史詩》這本書,一共辦了9場。從導讀開始,邀請讀者——我們自己辦的《回春》雜志的主編(也是詩人)陳敏正先生給我們開篇介紹,請中央民族大學的著名教授李佩倫哈吉總結(jié)收尾。我也講了其中的一些,明代史、元代史、清代史,還有回族史等,還講了怎么讀詩。大家的讀書積極性很高,都很認真地學呀記呀,有的還能背下來。
我們2016年就是一個主題——宣南文化。李館長做了一本《宣南文化游》,他免費給大家每人發(fā)1冊。通過這本書,我們了解了宣南文化。隨著這個課題學習的深入,我們發(fā)現(xiàn)還有內(nèi)容要補充——一方面,我們是回族伊斯蘭的背景,我們也為宣南文化做了很大貢獻;另一方面,我們打算以《宣南文化游》為總綱,為宣南文化增添內(nèi)容。牛街的胡同文化、姓氏文化、印刷文化(民國時期回族印刷品)、牛街回族家譜傳承文化、牛街回族體育文化、牛街飲食文化、玉石文化、回族中藥文化……每個專題都有配套讀的書和相應(yīng)的主題課。這一年下來,宣南文化講了16個課題。
張安琪:讀書會的組織開展形式是什么?
謝景懿:我們是兩周一次的課,課堂以上導讀為主,朗誦為輔,課下自己閱讀。課上老師講完了,給學生一點時間來討論,一般都是兩節(jié)課兩小時,后面剩15~20分鐘,大家討論、提問題。比如,“宣南文化之回族中醫(yī)文化”那節(jié)課,互動特別好,因為大家都熟悉,都互相分享自己和身邊人的經(jīng)歷,大家說著老師還記著,補充自己的教材。
我們強調(diào)提高大家的閱讀能力、學習能力、賞析能力。我教他們讀書方法,就像教語文課一樣,拿讀者們當我的學生。我也按照大家的平均程度——初高中水平,由淺入深來講。大家回去除了自己讀,在微信交流群上談感想外,還會根據(jù)自己的感想、體會寫文章。
張安琪:會員們的書都來自哪兒?
謝景懿:像《回族史詩》這本書,原價180元,作者就以120元的價格賣給我們。我們朗誦的時候,人手一本。
大家手里書很多,價格合適的、或者人家給我們提供的,我們就人手一本。沒有這個條件的,我就復(fù)印主要部分。我每次印刷的時候,都照著50份來印。這個費用由我出,有時候圖書館也會補助一點。
張安琪:讀書會的會員是如何集中起來的?
謝景懿:一部分會員是我們原來小型家庭讀書會的成員。后來擴大了,好多人都來報名。有牛街的,也有其他地方的。還有一些通過微信報名。他們來了以后,我們簡單審核一下,只要是“悅讀書人”,我們都接受。來這兒上課的人不定數(shù),有基本隊伍(會員)、有流動人員(對某方面感興趣的人士)。我們安排的活動內(nèi)容也通過微信群通知,牛街禮拜寺也通知,讀者之間也互相通知轉(zhuǎn)告。比如,金立言專家講“瓷玉文化氣”這節(jié)課,好多專家、愛好者也都來聽。課是免費的,大家都可以來聽。課堂很活躍,氣氛很熱烈。
張安琪:如何審核新會員呢?
謝景懿:我跟他有兩分鐘的談話,就可以大概知道他是什么人:受教育程度如何,文化程度如何,脾氣品性如何……我們回族有個詞語叫“多斯提”,就是“朋友”,大家就聊聊、說說。有的不是穆斯林,他說我喜歡回族文化,比如想了解哈氏風箏,我們也都歡迎。
張安琪:除了讀書外,讀書會還有沒有其他活動?
謝景懿:我們的回族阿拉伯文書法班可以說是讀書會的產(chǎn)物。李館長在調(diào)研過程中發(fā)現(xiàn)牛街地區(qū)有很多人喜歡阿拉伯文書法,但是沒地兒學,于是就托我辦這個書法班。館長為我們請了劉敬一、李文彩兩位高級書法老師。兩個初級班,為期6個月,40個人畢業(yè)。在畢業(yè)的里面,又辦了一個中級班。結(jié)業(yè)后又搞了一個研習班。我們要求書法班會員也參加圖書會。凡是兩個班都能參加的會員,都特別積極。讀書會還放過回族題材微電影,放過3回,其中就有那部比較有名的《清水里的刀子》。我們讀書會的形式很活潑,我們不死讀書,這些都屬于文化。
張安琪:讀書會運行過程中遇到的困難有哪些?
謝景懿:一個就是選書上的困難,要選適合會員水平的,能讓他們接受的、又能起到一定提高作用的。請講課人也有困難。我得先打電話,問人家能不能接受。然后提要求,好讓人家做準備,我還要審稿子。如果是老人,得派車去接過來,講完課吃工作餐,然后還要打車給人家送回去。像這些就屬于細節(jié),都需要很縝密,不能有疏漏。而且我們經(jīng)常遭到婉拒,得多次邀請,方能同意,還有的至今沒能請到。
張安琪:對讀書會未來發(fā)展的看法和期待是什么?
謝景懿:我們就一步一個腳印地走,慢慢來,不想有太大的擴展。讀書是要從苦中來,不在寂寞中讀書,尋不到它的快樂;得經(jīng)過苦中的磨煉,方能讀出書中的甜美。
目前來看,我們的讀者還是以退休以后的老年人為主,我們希望影響再擴大一些。比如這次回民小學請我到課堂講閱讀,這就是個機會。
另外,我們夫婦倆和牛街工委宣傳部談了一下,打算在牛街地區(qū)進一步開展閱讀活動。因為目前我們這個讀書會還有一定局限性。我們希望能通過牛街工委,把地區(qū)的社群組織和文化、文藝宣傳隊調(diào)動起來,一起把閱讀工作進一步推廣。比如這本《回族史詩》,還是值得我們整個牛街社區(qū)圍繞這本書來搞一個活動。
張安琪:您覺得是什么在支撐您為這個讀書會費這么大心力?
謝景懿:過去我們沒有機會和時間,退休后學了十幾年,在學的過程當中想做一些事。咱有這個讀書夢,要實現(xiàn)這個夢想。而且這個符合大眾需求,很多人和我們一起在做這個讀書夢。讀書是我們精神生活最需要的,而且也是我們北京市民、牛街人最需要的。過去沒有很多機會去讀書,現(xiàn)在我們有條件了,就希望把讀書搞起來。作為文化工作者,能有學習的機會、為大家服務(wù)的機會,難得。所以我和我的先生盡管“殘年余力已不足”,還是要去堅持。有人說:謝老師老矣,尚能粥否?我說:能,還是可以正常吃點飯,就是能力、記憶力都有限了。我這條腿不方便,彎不了,我做禮拜都是坐著。怎么辦呢?就拖著這條腿,2800步去圖書館,2800步回來。用我在“中國夢,我的夢”演講中的一句話說:“蒼龍日暮還行雨,老樹春深更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