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都城盛京動蕩,歸家數日的孔端承繼孔家家主之位后,直接要為宣布為大乾丞相。
最可怕的是,當今天子竟然應允。
但短短數日之后,孔端更是率人沖入大內,將大內總管周澤擒殺,揚言清君側,誅黃泉。
事態發展至此,孔端此舉已與造反無益。
又過了數日,盛京城中忠于皇室的力量全部出動,從各個角落針對孔家動手,然而卻落入了孔端事先設好的局。
孔元則早早數萬孔家私軍潛入皇城,頃刻之間便將終于皇室之人殺得干干凈凈,一個不留。
同時,孔端傳令全國各州府早早拜入孔家的勢力控制好局面,以防有大的波動和混亂。
隨后他再次進入皇宮,不過這次他是率兵殺入皇宮,逢人便殺,沒有什么清君側的言論,他要做的就是取代大乾,成為新的天下之主。
開啟一個由他孔端建立的時代,為了他父親,也為了姚遙。
皇宮中,棲霞樓里。
大乾的天子,王子安站在此處,不理會下面的兵戈與殺伐,只是久久的失神,也許這就是他與孔端的宿命吧。
王子安側目而視,面如往常冠玉亮麗,只是清澈的一雙眸子如一汪清泉,好似那年與她初見,溫柔純良,少年情動。
他輕語,如午后微風:“是你,對嗎?”
寶兒螓首蛾眉,還是那般美麗,不過一向能言的她卻默然不語,緩緩點頭。
“黃泉之主,黃泉,皇權,你是要做女帝嗎?”王子安微笑問她,口吻和平日那些情話別無二致。
“臣妾,沒有!”寶兒淚流滿面,用盡全身的力氣,卻聲弱氣微。
“如果有,也沒關系。”王子安笑著說道:“當年初見你時,朕便說過,既得一人心,一生一世一雙人,只要寶兒想要,朕能給的朕都給。”
寶兒痛苦的搖著頭:“不!不!陛下是萬古圣王,這江山只能在你一人之下。”
“呵。”王子安笑容燦爛:“我不過是一個無所作為的傀儡皇帝,一個看著沉淪百余年中原的無能之輩。”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寶兒哭著說道:“是先人無道,方使草原問鼎,大乾南渡,與陛下何干!陛下是中興之主,是大乾南渡百余年來可比肩盤帝乾祖的雄主。”
“若不是孔祥等三族權傾朝野,試圖謀逆,以陛下之才干,早已中興大乾,北伐中原,開創如大唐貞觀之時的盛世繁華。”寶兒恨聲道:“所以我替陛下不服,我暗設黃泉,布局武林,只想有朝一日為陛下除叛逆,好令陛下一展雄才,做萬古圣王。”
王子安平靜問道:“所以你就派人去殺孔端。”
寶兒反問道:“他不該死嗎?他是孔祥獨子,孔祥一生所為,最后所成全的不都是他嗎?”
王子安嘆了口氣,重重說道:“他可是朕唯一朋友,是朕最好的朋友。”
寶兒直視王子善,倔強道:“他若待陛下真心,就該殺父殺己,以報君恩。”
“你!”王子安一時語挫,幾個呼吸,神情漸漸淡然:“罷了,罷了,就算你不插手我和孔端的事,我們也會分道揚鑣,誰讓我們一個生在天家,一個身處權力漩渦。”
寶兒看著王子安莫名心疼,不由握住他的手:“陛下,我們還有機會,只要趁亂遁出宮去,陛下為黃泉之主,一統武林,待北伐之際,斷其后路,奪回江山基業。”
王子安攬過她,輕輕的抱在懷里:“中原百姓淪為異族魚肉百余年,受苦太久,是時候解救他們了。”
寶兒猛然推開王子安,吃驚的看著他。
王子安挑眉淺笑,完全沒有半分君王模樣,但卻和昔年初見她的少年一模一樣,如光耀眼,如月無缺。
“呵。”寶兒忽的笑了,笑顏如花,滿室飄香:“只要是陛下想要的,寶兒也一力相隨,哪怕前方就是馬嵬坡。”
“我不是乾祖,你亦不是云后,但……”王子安將寶兒輕輕抱起:“我們是比翼齊飛的比翼鳥。”
“不僅比翼齊飛,還生死相隨。”寶兒側顏貼在他的胸口,聽著心動之聲,微語道。
王子安抱著寶兒向閣臺,最終停在帷幔前,寶兒心有靈犀,輕輕掀起起一角,金黃的余暉射入室內。
一線余暉,萬丈光芒。
王子安忽然放聲高歌:“君不見,乾帝揮戈向天涯,天涯未見,已無情;君不見,云后擊鼓為夫婿,夫婿再見,已寒心;血甲寒徹,郎心似鐵,江山如畫,白頭如新,親者為仇,愛人相殺,此后千年,情深不壽!”
這正是五百年前,乾帝與云后之子廢太子王珩自縊時,所誦之歌。
恩愛之人,死于帝王功業。
王子安突然昂首大笑,笑罷,戲謔道:“萬圣之尊,我不再乎。”
旋即,他垂頭深情凝視:“不做乾帝云后,唯愿比翼連枝。”
寶兒含淚帶笑,她知道叛軍已殺入宮城,此刻卻開心極了。
孔端率三萬破陣軍里應外合攻入宮城,不僅誅殺一眾皇族,還將自己的年幼的太子殺死在崇明殿,而那位自幼登上皇位,做了二十四年傀儡的大乾末代君主,明帝王子安與皇后則葬身于棲霞樓的熊熊烈火,徒留焦骨。
昔日大乾立國,乾帝、云后相愛半生,相殺半生,而今大乾覆滅,卻是一雙人真情深愛,世間之事,當真玄不可及,玄不可測。
棲霞樓的灰燼,漆黑如墨,燃燒時的煙更是熏黑四周無數宮墻。
不日剛剛登基的新朝君主,大梁武帝孔端此刻立于廢墟灰燼之前,面無表情。
半響,他仰頭朝向天空。
待眼中晶瑩干涸,他才緩緩回復,深吸一口氣,挺胸凝眉,眸光冷厲。
他雙手負于身后,轉身而去,行出十余步后,雙臂重重一甩:“君不見,梁帝北伐復中原,中原未見,已無義……”
身著龍袍的孔端身形漸遠,他的身后的再也不復棲霞樓,一切都已逝去。
如今,只剩他一人,大梁新君孔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