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那些人打球,倒不是唯我獨尊,他們的技術,在我眼里,是小學生水平,但有一個人打得還可以。
但楚皓比這人打得好。
“要不要試兩把?我們班的網球隊長?”
婷看住我笑,我指了指身上的裙子,回道:“還是算了吧,我當觀眾就好!”
“他們沒你打得好!”
婷眼睛注視著那幾個男人,對我贊賞有加,我睨了眼她的側臉,想起了我們的大學時光,又繼續觀戰。
十分鐘后,那幾個人偃旗息鼓,朝我們走來,大家都有點微喘,一看就缺乏運動。
“這位是江南,我們系的系花,怎么樣,名不虛傳吧?”
婷的介紹過于夸張,我無語地掃了她一眼。
要說我跟婷的關系,可謂是非常難得的,高中我們是同學,大學還是在一個系,而且是一個班。
但她大學畢業后靠著獎學金去了日本留學,我則選擇了就業跟結婚。
這些年的聯系沒斷過,但關系多少有點變淡,畢竟,距離會產生美,也同樣會稀釋感情。
對于她現今所擁有的一切,我無心多作評論,每個人的追求都不一樣,雖是同樣生在單親家庭,但她沒我幸運,她未曾享受到過多少溫暖的母愛。
愛跟溫暖的缺乏,讓她事事都要一較高下,不想被同情的眼神注視,她要當女王,她只想被仰視,也不太在乎別人的感受,這是她給我的一貫印象,同學中只有我能忍受這樣的她,我性格冷淡不愛出風頭,這使得我們互補。
比如今天,我明告知她我已經有交往的人,她還是一意孤行地把陌生男人介紹給我認識,這讓我對她很是無奈。
其中幾個人朝我點點頭,然后遞給我名片,我只好禮貌地接下,接著他們便去換衣服。
這時,當中我認為打得還算不錯的那個男人主動與我攀談:“江小姐,要不要打一局?”
“謝謝,我不會!”我拒絕。
“是嗎?我教你,很簡單的!”
我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是?”
“賀成!”
我點頭:“你好,賀先生,我今天的裝束不太適合運動!”
“沒事,里面有球衣,我聽說過你,你是婷的好友,你球打得很好,就不能給個面子么?”
我再次拒絕,不想跟這種無聊的人搭話,婷卻突然開口:“親愛的,你別這樣,就陪賀先生打一局嘛!”
我看看婷,又看看那個男人,突然感覺無比滑稽,既然他們都想見識見識,就露兩手好了。
中國有句老話,叫不見棺材不落淚,眼前這個男人,就是這種狀態。
我點點頭,去里面換了衣服跟鞋子,同那個叫賀成的男人對打。
如那次與楚皓在網球場廝殺一樣,我同樣沒有討好眼前的這個死纏爛打的男人,他也被我殺得片甲不留,面如死灰。
打完球后,婷給我遞過來一瓶水,我灌了幾口,睨了眼正向我走來的賀成,心情無比舒暢,這會他該在心里罵我母狗了。
我去球場里面換回我原來的裙子,出來時,那個叫賀成的男人,也已經換好西裝,果然人靠衣裝,西裝革履的他給我的感覺更加沉穩,少了適才穿球衣時的輕浮。
“江小姐,甘拜下風!”他看住我笑。
“是我承讓了,賀先生打得很好!”
無論何種場合,謙虛都是沒有錯的。
說話間,我伸手摸包包,拿出手機一看,數通未接電話,全是楚皓打來的。
我看了看在場的婷跟賀成,作出一個打電話的手勢,退到一邊給楚皓回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起:“楚皓,怎么了?剛才太吵,我沒聽到手機響?!?
“你現在在哪里?”
“還在婷的宴會上?!?
“把具體地址發我,我去接你?!?
“出什么事了么?”我詫異,他的聲音聽起來焦躁不安。
“見面再跟你細說!”
我只好把地址用手機發給他,心里卻忐忑不安得很,忙轉身,走向婷跟賀成。
“不好意思,我有點急事,先告辭了,婷,我們改天再約,賀先生,再會!”
說完,也不等他們作出反應,我匆匆小跑向大門口,婷追上來:“江南,什么事那么急,不能再玩會嗎?等下我們去泡個溫泉,唱唱歌!”
我有點不耐,匆匆前行:“抱歉,真有急事,你就別挽留我了,改天我再約你!”
說話間我已走到大門口,這時,那個叫賀成的男人也追了上來,攔在我前面:“江小姐,我送你吧,我的車就在后面!”
我睨了他一眼,冷冷道:“不用,我有人來接我!”
“男朋友?”他看住我,眼神炯炯。
我不解地蹙眉回望他,心想,這個男人會不會熱情的過頭了?我們不過一面之緣,他問出這種問題,不覺失禮嗎?
愣神間,我看見一臉車子朝我駛來,憑直覺,我認為應該是楚皓。
數秒后,車子在我跟前停下,楚皓搖下車窗,探出頭:“江南,上車!”
身后站著婷跟賀成,楚皓也看見了,忙問:“穿白色裙子那位是你同學?”
“你好,賀成!”
不等我開口,賀成已經主動介紹,向楚皓伸出手。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有點不舒服,這個男人,為何總那么自來熟?
“這位叫賀成,剛才認識的,她是婷,我大學同學?!?
形勢所逼,我只能一一介紹。
“楚皓,江南的男朋友,幸會!”
“幸運的男孩?!辟R成道。
“謝謝!”
楚皓與賀成握手,又馬上松開,爾后跟婷打招呼。
“很高興認識帥哥,要把我們江南照顧好!”婷笑道。
楚皓笑笑:“有空一起吃飯。”
然后他從里面為我打開車門,我繞過車身,從那邊坐進去,朝婷跟賀成揮揮手告別。
楚皓發動車子,后視鏡里,賀成跟婷的身影越來越小。
這一次,我的心思全部被楚皓焦急的情緒占滿,完全沒有注意那個默默注視我離去的男人。
車子在暢通無阻的公路上奔馳,楚先生沉悶不語,將車速開到最快,我抓緊安全帶,側頭問他:“出什么事了么?不是說去外地出差了么?”
他不語,緊繃著臉飆車,我內心越發忐忑,卻又不好逼問他。
像他這種沒受過什么挫折的孩子,臉就是他內心情緒的晴雨表,以我對他的了解,沉默加飆車,一定是遇到了十分焦躁的事。
車子在上次那個靜謐悠閑,抬頭便能仰望到滿天繁星的小區停下。
不同的是,今天陰云密布,又是白天,我們未能有機會欣賞到滿天繁星。
他仍舊沉默,如雕塑般坐著,我也不出聲,等他想說了,只回答他便是。
“江南,你還記得嗎?上次我帶你來這里,你說這個小區很適合一家人居住,會讓人很戀家。”
冗長的沉默后,他悶悶地開口,仍是不看我。
記憶浮上心頭,我不禁臉頰發熱,想起那個甜蜜的夜晚。
聲音柔柔地道:“當然記得,怎么會忘?”
突然,他轉頭看住我,眼神憂傷:“你不知道,聽你說了那些話后,我一直在計劃著在這里買一套屬于我們的房子!”
我心臟一跳,回道:“為什么要買房子,我有房子住!”
“我們在這里買套房子,你跟茉莉,還有我,我們三個一起住好不好?”
他凝視我,眼神仍舊憂傷。
我心口隱隱傳來不安,大概猜到他遭遇了什么,忙伸手覆住他的手背,低聲道:“楚皓,你說,到底發生什么事了?你如此焦躁不安,讓我很是操心……”
他看住我,神色猶豫,爾后,將我摟進懷里,那么緊,仿佛要將我揉碎。
聲音自頭頂悶悶傳來:“江南,我今天跟我爸吵了一架!”
我的心臟“嘭”的一陣緊縮,不是沒有預料過這些,只是意外,會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我閉了閉眼,舔舔干燥的嘴唇,平靜地道:“吵架?是因為我嗎?”
他不語,依舊摟著我,我輕輕推開他,捧住他那張孩子氣的臉:“楚皓,有什么都可以告訴我,我什么都能承受,什么都有準備,真的,你不必……”
他變得不安:“你為何如此坦然?你又要承受什么?準備什么?”
這次換我沉默。
我要承受什么?準備什么?
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楚皓!
“是因為我對不對?”我松開他,偏頭看窗外,有一只受傷的小鳥正在花壇旁做垂死掙扎,它是怎么受傷的呢?
他不看我,依舊沉默。
我嘆口氣:“楚皓,我們之間的障礙你我都清楚,你不必太為難,若是你愿意,我們現在就可以……”
接下來的話,我不愿說出來,我想他也明白我會說什么。
每說一個字,心臟都像被人拿刀割了一道口子,鮮血汨汨地往外涌,胸口也傳來窒息般的疼痛。
他突然提高嗓門:“就可以怎樣?你想說分手是不是?”
他都懂,他只是不愿接受現實,他還只是個孩子,是的,對于我們這樣環境的人來講,他對一切事物的認知,比我要幼稚的多。
分手?我說不出來,因為太過沉重。
我再次嘆氣:“楚皓,我們要面對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