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肯?涅夫。”唱咒人重復念了一遍他的名字。GBL教徒與世隔絕，對公國密探沒有什么詳細情報，因此無法確認真假。

“這是鳶尾花令。女王御賜。我想這個可以表明我的身份。”博肯將令牌遞給為首教長。

“的確是斯卡迪女王的手令。”教長點了點頭。未擔任血腥凈化組織首領之前，他與下面的世界有過數次接觸。對一些常識十分了解。

博肯卸下短刀，放在地上，再度表示沒有敵意。

他向教長行了使者禮節，說道：“正如貴教剛剛分析，帝國殘暴不仁，冒險家反復無常。無論貴教想要做什么，他們都不是理想的合作對象。”

教長沒有說話。小教徒卻出聲了：“帝國跟冒險家的確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可我聽說公國擁有之力量遠遜前兩者。我教危難至此，公國能幫到我么什么呢？”

或許是覺得這么說不太妥當，小教徒不好意思的補了一句。“斯卡迪女王的信譽我們十分認可，不過我們需要更直接的幫助。”

博肯不以為意，比起帝國與冒險家，公國就是弱雞。

“公國雖然比不上帝國與聯盟，但也有一大批有才能的人效忠。相信幫助貴教渡過難關的能力還是有的。”博肯說道。

“貴教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態竟然嚴重到非帝國與聯盟不可挽救的地步了么。”

教眾齊齊看向教長馬塞爾，等待他做出指示。

“是偽神。”教長開口了。“據我教預言，也可以將之稱之為‘使徒’。”

“使徒？”博肯搜索這個詞匯。

關于使徒的記載，見之于暗黑圣戰、米歇爾降世、悲鳴洞穴希洛克之戰。

如果天帷巨獸的異變與使徒有關，那么問題確實大發了。

接下來一盞茶的時間，GBL教徒們向博肯講述了阿拉德989年年初即今年年初以來發生的所有事情。

異次元裂縫出現，羅特斯降世。

千手千腳，智慧無窮。

有教徒高呼真神，皈依為羅特斯的信徒。

無機物開始獲得生命，GBL教制造的武器‘活’了過來。

皈依真相被發現，其實是羅特斯精神對人進行控制、改寫。

早期信徒開始變成八爪怪物。

反抗爆發，GBL教反抗者失敗。教徒大面積皈依。

天帷巨獸躁動不安，升空行為頻繁且不再規律。

血流星現。魔神與羅特斯飛往天空之海，精神控制暫時解除。

羅特斯重新回歸，疑似遭到重創。

這些信息沒什么可隱瞞的，在教長默許下，博肯邊聽邊問，大致清楚了事件來龍去脈。

“使徒……羅特斯的力量看起來并不強大？”

“請務必收回您的虛妄之言，閣下！羅特斯非常強大。他現在只是被削弱了，比起其依舊浩渺的精神之海，他的肉體力量確實不如記載中那么夸張。”

“血流星事件你們知曉多少？”

“知之甚少。貴使現身以來不足半刻鐘，流星來而復離，只是談話時間的十分之一。當時處于半清醒狀態的我方教眾，自保尚且困難，更不會有能力去探究原因。”

“謝謝，我明白了。”博肯點點頭。

唱咒人強調道：“公國的密使，請你務必記住，要像地龍探索淤泥地洞那樣深深記住。一旦羅特斯控制天帷巨獸回歸天空之海，他一定能重新掌控毀滅整個阿拉德大陸的力量。因為這本就是他原始的樣貌。”

“預言書早已昭示：不可名狀之物將帶來永恒的毀滅，天空、大地都將化為深海。”

“銘記于心，必不敢忘。”博肯鞠躬道歉。

“那么，現在有什么辦法可以消滅羅特斯么？”他問道。

方才博肯鞠躬道歉，教眾自覺受到尊重，態度好了不少。

“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唱咒人語氣也緩和下來。

“羅特斯離開海洋，如同失去翅膀的老梟。在水中能無限重生的他，到陸地上就失去了種種神異。只要有足夠大而廣的攻擊，消滅他的肉體，他的精神也會魂飛魄散。”

他又講了幾點，博肯一一記下。

“我謹代表斯卡迪女王陛下，對貴教的坦誠表示感謝。”博肯做足了禮節。

禮節是個好東西，屁都不是卻能刷足好感度。

休說表面上說幾句好話。若是肯同意與公國達成秘密協定，讓他學貓狗雞鴨魚叫兩聲也不是不可以。

“作為回報，貴教有什么疑問，請盡管說出來。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會如實回答。”

如（看）實（我）回（心）答（情）。

教眾互視一眼，最后還是馬塞爾教長率先開口。

“請問……”原本以他的身份，請字完全是不需要的。

“羅特斯降臨之后，我教與下界聯絡就完全斷絕。請問89年初之后，下界是否發生了什么大事件？”教長問了一個看似無關的問題。

博肯微微躬身，“貝爾瑪爾北部出現神秘高手，不屬于記錄在案的覺醒者。貴教見到的血流星，據我方猜測大概率與之有關。”

“除此之外，就是當夜的血流星墜落天帷巨獸。女王也是因此才派遣我前來調查。”

“嗯。”教長點了點頭。

隨后，GBL教眾又詢問了部分問題。博肯能編的編，能騙的騙，騙不了的說真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即便找帝國和聯盟的人對照也不會有問題。

如果有問題，那肯定是你理解有問題。

畢竟我說的每個字兒都是真的嘛。

“情報互換。”博肯說道。“在我們密探之中，情報互換表示雙方都有合作的誠意。”

“現在我們處在信息公開、公平的境地。那么關于公國與GBL教的合作，能否具體談一談了？”

不得不說，GBL教的面具有其奧妙之處。

比如現在，博肯就無法通過觀察對方面部表情活動來推測其心理活動。厚厚面具遮掩下，一切窺視都被擋在外邊。

而反過來就不一樣了，在場的教眾緊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談判處于一個不利的境地。

“公國是圣瑪爾流傳下來的余脈。斯卡迪陛下是降世的天上星辰。”

最終教長沒有說話，他示意唱咒人出面。唱咒人說起話來，像是在吟誦經文。

“而GBL教啊，是啟明星的從者（意味追隨真理之人）。”唱咒人頌道。

“星辰與從者的會面，是預言書所記載，乃維納斯（維納斯是GBL教發現并崇拜的遠古神明）與命運之旨意。”

“然而……。”

然而后面的博肯已不在意。對方高高捧起，卻又輕輕放下。最終還是沒有給出明確的說法，漂亮話只是托詞而已。

不過他本就沒有想過一口吃成胖子。

等唱咒人念經似地叨叨完了漂亮話。博肯鞠躬致意，準備暫時撤退。

“被貴教救下的冒險家。”博肯指了指石床上的小個子。

小個子是被抓的，但他當然不會直白的說出來。

“是我一路追尋至此的目標之一。他不是公國密探，是一名普通冒險家。請問是否能讓我帶回去？”

教眾商量起來，沒有立刻回應。

“他是夜魘隊隊員。貴教可能不知道該小隊，但他們修行的力量非常獨特。”博肯說道。“自我封印后，只有夜魘隊長才能解開，這一點想必不用我這魔法門外漢來說明。”

GBL教徒中懂魔法的都已經嘗試過，的確無法解開。所有試探法術都如同泥牛入海，被深邃的黑暗悉數吞噬。

“請帶他走吧。這位冒險家陷入自我封印，本就是我教疏忽的緣故，非我教本意。”教長說道。“但愿這位冒險家能平安無事。”

唱咒人念起祈福咒，其余教眾也跟著唱和。

“我一定平安帶他回去。”博肯點點頭。

“我教人手緊缺，不能派人護送。十分抱歉。”唱咒人說道。

博肯表示無妨。扛起小個子離開石室。GBL教沒有阻攔。

外人走后，GBL教幸存者們立刻辯論起來。

“教長，我認為是可以同意公國的秘密協定的。”教眾甲說道。

“我覺得不行！‘人的心腸有一層肚皮隔膜著’，他表現出來的，未必是他真實所想的。何況，公國力量不足，任憑密探怎么美化都是無可改變的事實。即便與之訂立秘密協議，他們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教眾乙立即反駁道。

“正是因為他們力量不足，才是理想的合作對象！‘依仗強力的人，必定欺侮力量不足的人。’以公國的實力，就算在合作中有貳心，也沒有可能付諸行動。”教眾甲不以為然。

“羅特斯是預言中的使徒！休說一個弱小的公國，就是聯盟派出覺醒者也不必然建功。我認為，只有依賴帝國的強大軍勢，才能一舉消滅羅特斯，永絕后患！”教眾乙見教眾甲還想反駁，立馬補充了一句。“如果因為算計小利小失，而拖延了消滅羅特斯的大事。彼時世界淹沒于洪水之中，GBL教又怎能獨活？雨季來臨，蟻巢覆滅。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盟友的確要保證其有消滅羅特斯的力量。但帝國貪得無厭，倘若真的消滅了羅特斯，必然會趁機掌握圣獸、控制我教。驅使教眾為傀儡，篡改教義作附庸。”教眾丙站了出來。

“如果只是留下一個GBL教的空殼，消滅羅特斯又有什么意義？只是換人奴役罷了！”

“有空殼總比沒有好！”

“現在就是一個空殼！好在哪兒？！”

“帝國啊，是老虎。老虎自尊自大，老虎獨來獨往，老虎不會善待綿羊。”唱咒人制止了愈演愈烈的爭論。“老虎雖然強悍，但又如何獨自消滅惡龍呢？”

“帝國軍力當世無雙，但還要鎮壓廣闊疆域。能夠調撥的過來的比之聯盟冒險家也不會超出太多。何況調兵遣將，費時費力。而羅特斯每活一日，世界的危險就每大一日，當下沒有時間去等待帝國集中力量。”教眾丙說道。

“據公國密探所說，劍圣巴恩已經登上天帷巨獸！”

“僅一個巴恩也遠遠不夠！討伐羅特斯，至少四劍圣集齊，甚至四劍圣集齊也不夠！”

“那么，聯盟呢？”有聲音說道。教眾看去，是跟在馬塞爾身邊的小教徒。

“書上說冒險家全都身懷絕技。評價個人實力，是要比帝國更強的，也更適應與羅特斯制造出的各種怪物作戰。而且比起帝國，聯盟沒有控制我教的野心……吧？”

“聯盟是個松散的組織，他們奉行自由，對我教的威脅的確不如帝國。單個冒險家則不具備左右我教的能力。”教眾丙肯定道。

“江河的激流中泥土與沙子隨著水一起沖下，大川之中巨龍與小魚混在一起。聯盟的冒險家太多了，品行難以判斷，實力難以確認。更大的問題是，即便與聯盟達成合作，冒險家是否會誠心誠意協助我教亦是未知數。”教眾乙說道

“靜觀其變。”爭論間，馬塞爾忽然開口了。

“請恕我無禮，馬塞爾教長。我們必須早些做出選擇！”

“是啊，時間太緊迫了。”

“教長大人……”

議論又開始喧鬧。

“我相信馬塞爾……教長大人。”忽然，一個與眾不同的聲音出現。

小教徒緊緊抱著手中經卷，站在教長前一步，并不怯場。

議論漸漸平息下來，教眾們變得沉默。

“我……也支持教長的決定。”

“情報太少，進一步觀察是必要的。”

“我們是不是又被羅特斯影響了？”

教眾最終全部表示了服從。

“公國密探的話不能盡信。我教必須獨立地與其他兩方勢力進行交流。接下來一段時間當以此為中心。”教長最終定了行動目標。

辯論就此告一段落，教徒們紛紛散去，或準備兵器，或修行法術，或準備后勤，或吟誦咒語抗拒羅特斯的精神影響。

“謝謝你，奧菲利亞。”石室中只剩下教長與小教徒。

“馬塞爾叔叔，我本來就相信您！”小教徒開心地回應道。“馬塞爾叔叔，我先下去了。”

教長點了點頭，目送她離去。

對不起，奧菲利亞。

相信是個很沉重的字眼。身為血腥凈化首領，GBL代教主，馬塞爾解決不了時間問題。教眾信任他的決定，認為教長一定有自己的深思熟慮。但其實他只是做了一場賭博。

賭羅特斯無力控制天帷巨獸，賭剩余的時間不是緊迫而是充裕。

愿維納斯保佑我教。

教長虔誠地向石室浮雕祈禱，隨后收拾情緒離開。

女神像在燈火中搖曳，保持著她永恒的靜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