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岸，無名地下室。

昏迷的獵物被一瓢冷水澆醒，他緩緩抬起頭，神情恍惚。眼前的審訊官像是狼頭人身的怪物，細細的眼睛中閃著綠光。

審訊官當然不是怪物，他只是被折磨太久了，或者說太慘了。總之，他現在已經徹底失去了時間觀念，仿佛已經度過了一萬年那么漫長的時間。

地下室的內門打開了，施刑結束，就又回到了問訊階段。

博肯冷漠地看著跟蹤自己的老鼠，屬下繞到邢架背后，用布條裹金屬絲扶正俘虜的腦袋，將他固定在刑架上。

金屬絲的銳利感太強，適合拷打不適合拷問。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不會有下一次。”

“……呸！”俘虜想通過這種方式表示自己的不屈，然而審訊官手段很老練，沒有給他留下任何抵抗的力氣。示威性的動作也有氣無力，越顯得他狼狽。

“大爺本來想坦白的，你這么這么折磨一頓老子偏不說了！”

博肯點點頭，“如果你堅持的話，不過你的隊友恐怕不這么想。”

俘虜掃了門口一眼。

屬下挖苦道：“你的隊友可沒你這么硬氣，他受了點苦就迫不及待地要談條件。”

俘虜：“放你娘的屁，安德早他媽被你們殺了。”

博肯低聲在屬下耳邊說了一句，屬下朝牢房之外大吼一聲，“讓他發點聲！”

慘叫隨之傳來。

俘虜面如死灰，這聲調破了音他都識得。

博肯：“你們誰先坦白，誰就能活命。”

俘虜：“我憑什么相信你？”

博肯：“你沒得選擇。”

屬下：“首領，跟他廢話什么呀，直接上藥，吃了藥還怕他不說？”

博肯做了個阻止的手勢。

成癮藥，版本有很多種，效果都是一樣的：吃了它飛升九重天堂，沒了它墜下無底深淵。

自從這東西發明出來，審訊的傳統手藝就快瀕臨失傳了。都喜歡用這種沒技術含量的玩意兒。唯一的缺點就是作用時間較慢。

俘虜作為情報人員，成癮藥沒少接觸過。他對別人也用過不少，記憶最深刻的，就是一個身份暴露的女間諜被這東西調教成了母豬。

烈女成浪女，英雄變狗熊。不是說說而已。

博肯：“我們公國人跟你們帝國不一樣，出爾反爾，撕毀信諾的事情不會做。不過我們的忍耐也是有極限的。十分鐘，這盞燈熄了你也跟著它熄吧。”

隔壁房間的慘叫聲已經漸漸停了，俘虜心里掙扎不已。

地下室是四方的，橫七豎八擺放著刑具，上邊的斑斑血賺表明它們歡迎過不少客人，現在又多了一位。

油燈點出微光，僅能照亮方寸之地。而僅僅是這么點顏色，也時隱時現，映到俘虜臉上陰晴不定。

窸窸窣窣的聲音又從隔壁傳出，不知道是老鼠，還是人聲？

帝國的高官們現在是醒著地還是在睡覺？睡得好還是不好？大概睡得正酣吧，興許懷里還抱著粉嫩的嬌軀。被抓到之后，他懷里倒也有過東西，不過是老鼠。

在帝國的體制下，達官貴人們有極大權力，只要一聲令下，無數人都心甘情愿為他們拼命。

大概……不差他這一個？

地下室的內門再度打開，俘虜看見進來的人手上拿著一疊卷宗。

俘虜想到了不好的事情，他連忙叫道：“我坦白，我坦白！”

博肯看了他一眼。

“殺了，只留一個。”

“我說，我說啊！我才是主事人，他就一打雜的啊！”

……

博肯走在西海岸大街上，明晃晃的大太陽照在身上十分暖和。從陰暗的地下室出來，心情都開闊不少。

他并不喜歡地下室的環境，不過現在卻不得不回憶發生在地下室的事情。

“誰指使你跟蹤的？”

“上級，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們系統內只有代號。”

“是帝國？還是聯盟？”

“帝國。”

“是鐵狼團？”

“不是。”

不是鐵狼團，就只剩下帝國的駐防勢力，也即是赫頓瑪爾那一批人。

“任務？”

“上級指派情報人員調查天帷巨獸上的寶庫。”

寶庫……

他們是怎么知道這個消息的？難道是背叛？

博肯穿過小巷，上次滿地的乞丐已經不見了。現在有零星的還蹲在這里，不過都是新面孔。

他敲了敲門，“老斯坦叫我來的。”

沒人回應。

博肯轉身，向乞丐們丟了幾枚金幣。

“滾。”

乞丐們千恩萬謝，連忙離開這里。

他抽出武器，破門而入。甫一打開，尸臭撲面而來。

屋子里狼藉滿地，瓶瓶罐罐都被打碎，柜子被翻出來，衣架倒在地上，一些女用的化妝品和香水傾覆在地上。味道混合著尸臭更難聞了。

里屋的門沒有關，博肯進去。當中一個女尸正面朝上倒在床鋪上，下體全是血跡，滲透了粉紅床褥。身上也滿是抓痕咬痕，尸斑已經浮現出來。

這樣的女尸還有幾具，不過都是一般的雞而已，只有死去的老鴇是當地暗線。

“精斑……”精斑已經干了，博肯粗略的檢查了一下尸體，死去時間超過了二十四小時。

“尋常的乞亂？”

一些雞女與流浪漢混居的地方，時不時會有氣血方剛的年輕乞丐伙同起來作案，一般是搶劫與弓雖女干并行。這種現象非常難以堵絕，以至于衍生出了一個專有名詞來指稱它。

博肯皺著眉頭，床鋪上有些黑色難聞的污痕，這是常年混跡在陰暗潮濕之地的流浪漢和乞丐特有的表征。水管工也有，不過要說是某些帶著紅綠帽子的水管工沖出來殺害了這些雞女未免太荒謬了。

但尋常的乞亂想要殺死一個積年情報人員？即便人多勢眾無法抵抗，那也絕對是可以逃走的。

博肯沒有找到更多的證據，所有值錢物什或者看起來值錢的東西都被搶走了，非常符合乞亂的特征。

他準備離去了，走之前他看了一眼橫陳的女尸，最終還是走過去為暗線合上雙眼。

“圣米歇爾保佑你。”博肯禱告道，他做不了更多，必須盡可能少的留下痕跡。

就在這時，博肯右腳似乎碰到了什么東西。

“滋滋……嗯~啊~”

博肯毛發炸立，但很快發現不是什么機關，而是那部留聲裝置。

從裝置中不斷發出靡靡之音，然而隨著砰地一聲，很快變成了此起彼伏的慘叫，女人的慘叫，夾雜著一些粗重的男聲。

突然一聲尖叫蓋過了所有聲音，博肯很清楚地聽到了那兩個音節：

鐵狼！

……

我叫博肯?涅夫。我是聯盟的公會監理人，也是直屬斯卡迪女王的公國密探。

我的任務是：一，調查天帷巨獸。二，爭取‘寶庫’。由于可調動資源不足，我將工作重心放在了后者。

我會將調查過程寫在日志上，若我犧牲，日志將會送達下一名密探手中。

愿后來人能繼承我以及先輩們的遺志，以復興公國為己任。

89年，7月10日。

8日夜里，我抓捕到跟蹤我的小老鼠，經過拷問，得知他們是帝國赫頓瑪爾方面的情報人員。

我與同僚們已確認：第一，我的身份在部分人群中暴露了。第二，寶庫秘密泄露了。

10日晨，我來到西海岸當地暗線的安全屋。發現暗線裸死于屋內，疑似乞亂。經查證，有帝國鐵狼騎士團參與其中。

整理情報：

——帝國——

帝國鐵狼騎士團及帝國赫頓瑪爾方面均已知悉‘寶庫’現身消息。帝國赫頓瑪爾方面額外知悉我的秘密身份。

帝國鐵狼騎士團與帝國赫頓瑪爾方面未聯合行動。

冒險家聯盟暫無參與跡象。

——‘寶庫’密令——

‘寶庫’密令由斯卡迪女王親自下達。

在我抵達西海岸之前，公國西海岸地下情報部門無調查跡象。

在我抵達對老鼠進行拷問之前，‘寶庫’僅在極小部分人員中流傳。由于情報條例，拷問時有其他人在場，現‘寶庫’密級已經下降。

——暗線——

暗線潛伏方向為冒險家聯盟陣營，殺害者為帝國鐵狼騎士團。

——叛徒——

我們中出了一個叛徒。

接下來是推斷：

這里有幾個問題，一，帝國二勢力為何會有情報差異？二，聯盟方向的暗線是如何被鐵狼團發現的？三，叛徒是誰？

對于第一個問題，我認為，叛徒通知帝國赫頓瑪爾方面后，因為利益考量，赫頓瑪爾方面沒有告知鐵狼團完全情報。

對于第二個問題，我認為，鐵狼團有可能通過抓捕我方先前偷渡到天帷巨獸上的人員拷問得出。盡管該人員以冒險家身份明面活動，但不排除鐵狼團有特殊的拷問能力。

對于第三個問題，我只能給出具體范圍。

第一層，西海岸地下情報人員，約五名，確認死亡一名。名單是XXX，XXXX，XXX，XXXX，XXXX。

第二層，我，博肯?涅夫。

第三層……

博肯寫道這里，忽然頓住筆。

第三層，可能是我想多了，也許帝國方面也獨立查證到‘寶庫’的行蹤。

博肯合上書，將日志小心保管起來。

鵝毛筆上的墨跡已經干了，他剛剛寫的第三層不過是臨時改筆，真正的第三層尚在他心中不斷翻騰，任他如何回避，也無法按下這個瘋狂的念頭。

第三層，貝爾瑪爾之王斯卡迪·巴洛亞·瑪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