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扭地，戴春梅道：“老師也有不對的地方，不該先入為主說了那種話。田恬，老師跟你道歉，你能原諒老師嗎？”

田恬愣住了，完全沒意料到戴春梅會跟她道歉。

看戴春梅的臉部，額頭寬大嫌扁平，眉毛修成兩條細細彎彎的弧線，三角眼，眼尾細長，小鼻子，薄唇，下巴尖尖，下頜線條硬朗。十足刻薄面相。

可是，她卻心胸寬大，有錯就改。

為人師表，工作認真負責(zé)，即便教成功班態(tài)度也不敷衍。

完完全全值得敬佩！

田恬由衷道：“老師，我也有錯，請您原諒。”九十度鞠躬，等在那里，等待戴春梅扶直。

戴春梅感動：“好孩子，快起來，老師原諒你了。”

田恬站直身子，脊背挺立，如戈壁灘的小白楊，堅韌頑強。

“老師，我也原諒你了。”

“好，好，好，”戴望春欣慰：“學(xué)生老師互相理解，以后共同進步啊！”

走出辦公室，賀天眼眶紅紅的，夸張地抹一把眼淚：“太特碼感人了，嗚嗚嗚，我太感動了！”

“去你的，演太過假了啊。”

回到座位，田恬感覺同學(xué)們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她皺眉，想不通原因干脆丟一邊不去思考。

同桌方舟嘆口氣：“感覺你和我們不一樣。”

原因在這啊，田恬勾唇，愉快地哼一首曲子。歌詞是他們聽不懂的鳥語，節(jié)奏是他們陌生的異域腔調(diào)。音樂無國界，聽不懂不妨礙他們感受快樂的情緒。

就在方舟以為田恬不會回答的時候，田恬說了句：“對，我和你們不一樣。”她和所有不知道自己的理想，終日無所事事浪費光陰的人都不一樣。

她的目標——她，沒有目標了……

飛揚的情緒瞬間低落下來。曾經(jīng)她以他為目標，研讀他喜歡的書籍，考取他所在的院校，進入他熱血的事業(yè)，一步一步追隨他的腳步，只為了能與他肩并肩看世界上最美的風(fēng)景。

她，達到了他的高度，卻不能和他一同欣賞風(fēng)景，因為冷血的他沒有情……

沒有情，便不懂愛；不懂愛，豈會憐惜人？

她錯了啊，卻不后悔。

“吧嗒”

有什么東西滑過臉頰，滴落在課桌？

一條潔白的手帕出現(xiàn)在視線里。

哦，原來她哭了啊。

伸手胡亂揩干淚水，笑瞇瞇抬頭：“謝謝，不用了。”

少女水洗過的眼睛清澈純凈，如一汪透明的湖水，干凈透徹，滌蕩心扉。

席慕澤的心跳慢了一拍。

“女孩子，精致點兒。”手帕塞進她攤開的手掌。

“女漢子，不需要。”原原本本還回去。

“嗤——”備受追捧的市長公子第一次獻殷勤碰壁，有意思啊。

“喂，席慕澤喜歡你？”隔壁張萌拿課本卷成一個喇叭悄悄問。

田恬黑線，青春期躁動的少年少女成天想什么喲。

“沒有。”斬釘截鐵。

“沒有？”不相信。

“我們第二次見面。”

“哦。”張萌坐回座位，半信半疑。

上課了，戴春梅夾著厚厚一本教案走進辦公室。值日生忘記擦黑板了，她親自動手擦，完了抄例題。哦不，是默寫例題。

教書二十載，她已經(jīng)可以脫書教學(xué)了，書本上的例題，她每一個字都清楚地印在腦海。

不用圓規(guī)畫了一個標準的圓；不用三角板，劃了一個標準的直角；不用尺子，幾條射線又平又直。

田恬忍不住驚呼：“老師好厲害！”

戴春梅罕見地害羞了，“沒有什么，畫多了而已。”

畫多了，而已。

田恬的思緒又飄遠了。她的一個射擊教練也說過類似的話：唯熟而已。

當時她怎么回答來著？一件事反反復(fù)復(fù)去做，會膩誒。

教練嚴肅臉：熱愛上一件事，一輩子反復(fù)去做也不會膩。你選擇了這個職業(yè)，肩膀扛上責(zé)任，再無反悔的可能。膩？膩也得咬牙堅持反復(fù)做好！不允許失誤！沉重的教導(dǎo)，沉重的使命。

“田恬。”

“到！”

全班哄笑。

戴春梅溫柔道：“注意集中精力，上課不要開小差。”

“謝謝老師提醒，下不為例。”

“好，坐下吧。”

同學(xué)們唏噓，滅絕師太對上小徒弟分分鐘春風(fēng)化雨，溫柔的不要不要的。

這一堂課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老師耐心細心，學(xué)生認真努力，一堂課下來，除了少數(shù)腦袋轉(zhuǎn)不過來的，都聽懂了。

原來學(xué)習(xí)沒有他們想象的吃力。

回到辦公室，戴春梅感慨：“田恬同學(xué)身上有一股魔力，學(xué)生都愿意聽她的。”

戴望春點頭：“嗯，向心力。”

“十班的老師放棄她，損失大了喲。”

戴望春不與評價，人在社會身不由己。搞政治的會為享受更優(yōu)渥的生活接受賄賂；做生意的會為了方便行賄。相應(yīng)的，有些家長會為了孩子在學(xué)校多受照顧給老師包紅包，而有些老師受不住誘惑接受紅包。

市一中作為A市第二大重點中學(xué)，老師工資高，福利待遇好，學(xué)校條例嚴苛，依舊避免不了紅包事件。

水至清則無魚。

領(lǐng)導(dǎo)和老師們心中有數(shù)，只要影響不大，數(shù)額不多，基本上默認。

田恬，應(yīng)該是“紅包”的受害者。

索性孩子到了他的班級，他會盡可能幫助孩子，給她一個良好的學(xué)習(xí)環(huán)境。

“Hello， everyone. What are you doing during weaken?”英語老師傅春濤精神飽滿，熱情高漲地站在講臺上和學(xué)生問好。

學(xué)生們蔫巴巴的，沒有人附和。

每一個星期回來的第一句話永遠是問你們周末做什么啦？膩味。

傅春濤據(jù)說留過洋，四十多歲了，依舊打扮風(fēng)騷。每天抹發(fā)膜，噴香水，要么西裝筆挺，要么英倫風(fēng)休閑。

他最出名的一句話是：人生短短幾萬天，苦難的時候比快樂的時候多，可以怨天怨地，可以云淡風(fēng)輕，可以嬉笑享受。既然那么多選擇，為什么不選擇讓自己舒服高興點的呢？

“聽說我們班來了一位新同學(xué)，很聰明的哦。那么請新同學(xué)自我介紹給老師認識一下好嗎？”

田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