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是怨家不聚頭
書名: 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作者名: 林笛兒本章字數(shù): 5583字更新時間: 2019-08-09 11:00:29
“看到了嗎,那邊一長排大樹的地方就是飛天堡。”韓江流俯下身,對林妹妹說。“可以這樣講,那里是蒙古大都郊外最美的地方。”
“喔!”林妹妹忐忑不安地笑笑。她現(xiàn)在沒心情賞美景,她擔心的是飛天堡有沒有和她有關的意外在等著她。
韓江流一拉馬韁,“吁,吁!”他拍拍馬背,馬緩緩地拐上一條大道,不一會,就進了集鎮(zhèn)。集鎮(zhèn)上人來馬住,川流不息,大部分人的裝束就是象《射雕英雄傳》里的蒙古人那樣,男人干練的短裝打扮,頭上戴著個帽子,女子有的穿裙,有的也穿短裝,梳著無數(shù)個小辮,用一些羽毛在頭上做裝飾。
街上的人象是很熟識韓江流,不時投來一道道敬重的目光,看到并騎的林妹妹,則是一愣,目光速速躲開。
這是什么反應?她看上去很嚇人嗎?林妹妹狐疑地掉過頭看著。
“我們到了!”韓江流的聲音帶著一股意猶未盡。
馬轉(zhuǎn)入彎道,前方出現(xiàn)兩扇大鐵門,鐵門大開著,進了門是長長的大道,兩邊是齊整的草坪,道旁兩旁高大的紅松,大道漫漫,象是沒有盡頭,陽光穿不透樹木,林妹妹不自覺打了個冷戰(zhàn)。
韓江流含笑看看她。“飛天堡很大吧!”
哪里是大,是很大,這個堡主不會是個財閥吧,得多少錢置下這么大的家業(yè)。林妹妹心中嘀咕。前面終于出現(xiàn)開朗的天空,映入眼簾的是成團成簇的石南花,濃艷得象血一般,顯得非常怪異。
一幢雄偉的城堡躍然眼前,優(yōu)雅、精美,城堡由平坦的草地和絨毯似的草坪環(huán)繞,座落其間,庭院的平臺傾斜著伸向花園,花園又通向后面的湖泊。林妹妹震愕得半張著嘴,眼睛來不及看,一時忘記了自己的處境,“我的上帝,真的好美!”她脫口說道。
“上帝?”韓江流瞟了她一眼。
“哦,我自言自語,你別管。”林妹妹透過一扇帶豎框的窗子,看見城堡大廳里都是人,大廳的外墻上掛著黑紗蒙著的白燈籠,她正要細看,忽然一陣呼天喊地的哭聲從廳里傳出,她本能地一縮。
站在外面守候的兩個家人看到他們,一個迎上來,接過馬韁,另一個則進去通報。不一會,一位臉色蒼白的清瘦中年男子走了出來,微笑著向韓江流一拱手,“韓少爺,你來啦!”
“趙管家,這幾天辛苦了。”韓江流跳下馬,拱手還禮。
林妹妹在馬上捂著嘴,睜大眼,這個趙管家怎么象多日不見陽光似的,渾身透出陰沉沉的冰寒。
“來,你也下來吧!”韓江流微笑著向林妹妹伸出手,搭上她的腰。
“她……她怎么會和你一起?”趙管家驚嚇得倒退兩步,恐懼地指著林妹妹。
“趙管家認識這位姑娘?”
林妹妹身子一下子緊繃,心懸到嗓子眼,她的身份快要浮出水面了嗎?
“她……她就是……”林妹妹看到他嘴巴張了兩下,一聲直穿云霄的吼叫聲突地蓋過了他的聲音。
“碧兒!”
三人愕然地一起轉(zhuǎn)過身。
大廳前,一個身著紅衣,身形肥胖的婦人抖著一身的肥肉,顫微微地向這邊跑來。林妹妹看得直撇嘴,那雙胖腿象連在一處,她不是在跑來,而是象個肉球,向這邊滾來。
人還沒到前面,先聽到重重的喘息聲。林妹妹自覺地躲在韓江流后面,怕?lián)踔牡馈?
肉球越過韓江流,在林妹妹面前倏地停止?jié)L動,嵌在一堆肉里的兩只黑豆樣的小眼,狠狠地盯著她。
“你……要干嗎?”林妹妹顫聲問。
“碧兒,你這個死丫頭,昨晚又野到哪里去了?”婦人大吼一聲,林妹妹只覺得眼前一黑,五爪山從天而降,一把頭發(fā)被牢牢地抓在婦人手中,拖了就往大廳方向去。
“你放手,有話好好說,干嗎打人呀!喂,好疼哎!”林妹妹拍打著婦人的手,大聲叫著。“韓少爺,救命啊!”
韓江流一把拉住婦人,“夫人,請松手。這位姑娘是和我一道的。”
“啊,和你一道的!”婦人極力睜大眼,另一只手突地飛出一掌,直奔林妹妹的臉頰,“你……怪不得夜不歸宿,原來學會偷漢子了,看我今天不把你的腿給打折了。”說話間,胖腿就蹬了上來。
“疼啊,疼啊!”想不到這婦人力氣真大,頭發(fā)被她扯著,林妹妹根本動彈不了,硬生生地承受了婦人的幾腿,疼得她直抽氣,眼淚一下就涌滿了眼眶。哪里來的母夜叉,怎么不問個青紅皂白,上來就打人。
“夫人!”韓江流要過去搶林妹妹,趙管家從后面拉住他的衣衫,搖搖頭。“人家的家務事,韓少爺不便插手。”
“家務事?難道她是……姑娘的?”
“娘親!”趙管家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聽得林妹妹整個人都凍住了,聲音堵住在嗓間。怎么可能,這個胖女人是她的娘親????天大的笑話,她的母親是方宛青女士,大學教授,雖性格急躁,但也知書達禮。
“不,她不是我娘親!”她憤怒地抗議。
“你以為做你娘親,我就情愿嗎,生了你這個禍害精,有什么好處,家境一日不如一日,大禍小禍不斷,都是你,都是你。”婦人怒吼著,劈頭蓋臉地一掌接著一掌砸在林妹妹身上。
“夫人,她到底做錯了什么?”韓江流實在看不下去,抓住了婦人的手臂。
“這是我自家的事,不要你管。”
婦人打累了,氣喘喘地松了手。林妹妹蓬著頭,衣衫凌亂,象團爛泥癱坐在地上,臉上一片模糊。
“我昨晚和你說,明天一起過來吊唁君夫人,早晨一起床,你就沒了蹤影。我找遍了全鎮(zhèn),也沒尋著。沒想到一抬眼,你卻和韓少爺親親熱熱的共騎一匹馬,出現(xiàn)了。韓少爺是你能惹的人嗎,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你這個禍害精,害了自家就認了,還想去害別人嗎?”婦人叉著腰,指著林妹妹破口大罵。
“夫人,我想你誤會了。”韓江流不舍地看了眼地上的林妹妹,上前說道。
“你不必說了,韓少爺,是我教女無方。我馬上就帶著她從你面前消失。”
婦人一根筋似的自以為是,韓江流直皺眉,急得搓手,卻又不好多講,歉疚地看著林妹妹。
“你真的是我娘親?”都說虎毒不食子,這婦人要是有張血盆大口,一定會把她給吃了。有這么講女兒的娘親嗎?林妹妹瞪著一雙淚眼,問。
“就知道你是個白眼狼,我告訴你,要不是你是我生的,我早就把你踢出家門了。”
婦人沒好氣地說。
“那你現(xiàn)在就踢我出去吧!”林妹妹哀求地看著韓江流,踢出去了,讓她被韓少爺領回去好了。
韓江流低下眼簾,不敢對視她。
林妹妹絕望地閉上眼,老天,她到底穿越到了一個什么人家,莫不是水泊梁山顧大嫂家?
悲慘的人生就是這樣開始的嗎?
“你要出去丟人現(xiàn)眼呀,給我起來。”婦人一把揪住林妹妹的衣襟,“進去給君夫人叩個頭,然后滾回家去。”
就這樣,一路被拖著進了大廳。婦人手一松,按著她跪倒,連叩三個響頭。林妹妹從眼底悄然看去,四周跪了一地披麻戴孝的人,燒紙錢的煙熏得人直流眼淚,紙屑的灰燼滿屋子縈繞。她偷偷抬頭,一個锃亮的檀木棺材橫在大廳中央。她一驚,直起腰,這個棺材和她昨晚見到的沉入湖底的棺材一模一樣。
那個不是夢?
她滴溜溜轉(zhuǎn)動著眼睛,視線穿過人叢,撞上廳內(nèi)唯一坐在椅子上的一個俊美、妖異如吸血鬼般的冰冷男子。
深呼吸,凝神端祥,林妹妹眼睛一瞇,突地從地上跳了起來。
林妹妹瞇細了眼,椅中那個男人就是燒成了灰,她也認得。
楚君威,那個草包男,他也穿越了?不要告訴她,他是為了救她才跳進冰河里,一不小心也被卷進了時光倒流中。哈,她寧可相信太陽會從西面出,也不相信他有這樣的善心。都是這個剪刀手,害她淪落成這個肉球的什么女兒,蓬頭拓面有如女鬼,現(xiàn)在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不知明天會是什么樣。他……毀了她整個如花人生。
林妹妹越想越恨,牙齒一咬,突地從地下躍了起來。
沒等她跳躍成功,“啪!”身邊一記巨掌,劈頭蓋下,把她打回原地。
“你又打我?”她狠狠地瞪著那雙聚光的小眼。
“你不想活了嗎?這是在君夫人的靈堂,你有沒有數(shù)?如果你想陪葬,我成全你。”肉球壓低了嗓音,悶吼道。
小女子不和胖女人斗!林妹妹忍氣吞聲,暫且作罷,目光緊鎖著楚君威,這家伙,穿古裝也有模有樣的,氣度非凡,本來是個賞心悅目的美男,那一雙寒目太損壞美感了,冷不丁對上,還真有點頂不住。不過,她不怕他,正義一定凌駕于邪惡之上,她堅信。
楚君威察覺到一道刺人的視線,漠然掃視一周,迎視上林妹妹的目光。
如果視線可以殺人,林妹妹現(xiàn)在已經(jīng)讓他七竅冒血,一命嗚呼了。可惜不能,他活得好好的。
他緊抿著唇,打量了那張被亂發(fā)遮住的哭花的臉,俊眉緩緩擰起。林妹妹毫不躲避,兩道視線絞著。
跪著的一群人突然又發(fā)出嚎哭聲,旁邊盤腿坐著的僧人嘰哩咕嚕地不知念叨著什么,木魚敲得人頭暈暈的,有幾個和尚圍著棺材,撒著一張張剪成銅錢模樣的紙。
肉球把林妹妹高昂的頭重重壓下。
一個老和尚高聲唱了聲什么,人群嗚嗚咽咽的,一會,從前面開始,跪著的人陸陸續(xù)續(xù)地站了起來。
林妹妹隨著肉球爬起來。“站在這兒別動,我去看看緋兒。”肉球厲聲叮囑,兇悍的目光讓林妹妹情不自禁一抖。
“是!”她拎起直到腳底的長裙,低眉斂目,一幅乖巧樣。
人群一波一波地涌向楚君威,噓寒問暖,傾盡安慰。林妹妹左瞧瞧右瞧瞧,怎么也看不出他有什么悲傷的神情。
終于,人群慢慢散去。林妹妹瞅著個機會,走到楚君威面前。
有人就是好命,在二十一世紀神氣活現(xiàn)的,穿越過來后,還是前護后擁、吆五喝六,比如楚君威,她搞不清他現(xiàn)在的身份是什么,不過看起來比她混得好。
“楚先生,穿越愉快呀!”她從齒縫里擠出兩句話,清眸象刀子似的直直盯著他。
楚君威閉下眼,然后又睜開,冷冷地看向她,象看著個怪物,不發(fā)一言。
林妹妹悄悄地看看大門,肉球還沒有來,她大著膽子繼續(xù)說,“別以為你不講話,就能抹去你的罪過。你說,現(xiàn)在怎么辦,在這人地生疏、愚蠢落后的一千年前的蒙古草原?你到象適應得不錯,我呢,好好地看個日全食,你憑什么推我?現(xiàn)在好了,我就象個失去記憶的人,不知自己多大、叫什么。剛剛那個肉球樣的女人,不知從哪個地縫里鉆出來,突然就成了我娘親,而且還是個虐待狂,接下去,還有什么奇怪的家人,我暫時還猜不出。”
楚君威一雙俊目細成了一條線。
“患難時期,我大人大量,先不計較你以前的罪過,關健是現(xiàn)在,你應該對我負責吧!”林妹妹狠狠瞪了他幾眼,“我看過了,好象就你我穿越了,你想個法子、訂個計劃,以后該怎么辦?你不要棄我不管,當心我前賬后賬一起算,回到二十一世紀,我編幾篇緋聞整死你。”威脅加恐嚇,她雙管齊下。
楚君威動了動嘴角,似笑非笑,陰沉得怕人。
“別把那種表情當成耍酷,你演吸血鬼都不要化妝,就別再多此一舉了。”林妹妹諷刺地斜睨著他,“對了,你現(xiàn)在叫什么名,是什么身份?”
“飛天堡堡主,君問天。”他終于開了金口。
“哦,那棺材里裝的是你妻子嘍,你在這邊是個已婚人士呀,不過,現(xiàn)在你又恢復自由身了,可以重覓新一春。”她喃喃自語,瞟了眼一邊的棺材,“楚君威,不,君問天,怎么叫這個名,很拗口,你對這一切怎么適應的?這些人你都認識?”
君問天愕然地凝視著她,“我從小就在飛天堡里長大。”
“從小?”林妹妹瞪大了眼,“你是說你記得以前所有的事,那……楚君威的事,你還記得嗎?”
“他是誰?”君問天冷濘地問。
“上帝啊!”林妹妹拍拍心口,“你昨天晚上之前在哪里,記不記得太陽突然不見、有一陣大風?”
君問天浮起一抹冷笑,站起來,逼視著她,“我為什么要告訴你,你又是誰?”
林妹妹瑟縮地縮后兩步,他不是楚君威嗎?只是一個長相相似的陌生人?可這也太像了。看那張冰面,不象說謊,他剛剛和眾人寒喧時,很自如。
她情愿放棄對楚君威的成見,希望這個君問天是楚君威,同病相憐,至少還能相互有個照應,這下沒指望了。林妹妹哭喪著臉,肩耷拉著,剛才的神氣勁早沒了。
“君兄,她是舒家二小姐。”一陣輕笑從身后傳來,韓江流眼神復雜地掠過林妹妹。
“江流來啦!”君問天一張冰面微微有了點溫度。“你認識她?”
“嗯,在草原上碰上,一起回的飛天堡。”
“趙管家!”君問天高聲喊道。
瘦得露出兩面的顴骨、眼睛深陷、膚色蒼白的趙管家動作到很麻利,“堡主,你有什么吩咐?”
“去把舒富貴叫來,讓他帶他的女兒去看看大夫。”
“呃?”趙管家納悶地抬起頭。
“滿嘴胡說,怕是中了什么邪!”君問天執(zhí)住韓江流的手臂,“我們進去聊!”
“你才中邪呢,草包男!”林妹妹還沒從沮喪中恢復過來,一聽這侮辱人的話,一下就氣暴了,“人家明明就是被你推下河后,才這么慘,你還……罵人。”說著說著,嘴巴一扁,她哭了。
很沒形像的哭相,眼淚二道,鼻涕兩道,傷心、絕望到極點,誰還會在意形像。
“碧兒小姐!”韓江流溫聲喊道,“沒關系,你不要急,你一定會慢慢想起以前的事。”他從懷中掏出一條素帕,塞到她手中。
“謝……謝!”她哭得一抽一抽。
“怎么一回事?”君問天打量著兩人。
“舒姑娘被怪風吹落到草原上,從前的事全忘了。”
“哦,那更要去看大夫了。”
林妹妹正欲反駁。
“碧兒!”河東又一聲獅吼。她忙閉上嘴,非常識相地轉(zhuǎn)過身,“娘親!”小聲小氣,柔柔弱弱。唉,人在屋檐下呀!
“你又來纏韓公子?”肉球,SORRY,應尊稱為舒夫人,手上牽著一位嬌小玲瓏的美麗女子走了過來。
“沒有,我……碧兒是向韓少爺?shù)绖e的,順便向君堡主問個好!”這舵轉(zhuǎn)得快吧,既然無望別人救助,就得學會自保。
君問天深究地看了她一眼。
“嗯!”舒夫人信以為真,胖胖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君堡主、韓少爺,今天讓你們見笑了,我家碧兒就是有點模糊,不太會講話,你們不要計較。緋兒,還不上來打聲招呼。”她野蠻地把林妹妹推到邊上,讓出個位置,笑吟吟地拉著小美女上前。
“緋兒見過君堡主、韓少爺。”
小美女盈盈半蹲身,這種姿勢是不是叫道萬福?林妹妹在旁邊模擬了下,搖搖頭,不太規(guī)范。
韓江流看著她,忍俊不禁,忙背過身去。
“有空請堡主和少爺?shù)缴嵯伦覀兿雀孓o了,君堡主請節(jié)哀。”舒夫人一手扯一個,彎身作了個揖。
“多謝,不送!”君問天倨傲地點點頭,與韓江流并肩向內(nèi)室走去。
掀簾時,韓江流回過身,林妹妹苦笑地對他揮揮手,他不由地涌上濃濃的不舍。
“你還賊心不死!”舒夫人拍了下林妹妹的手心,“快給我滾回家去。”
小美女得意地浮起一絲嘲笑。
“娘親,緋兒她……”林妹妹想問緋兒是她的誰。緋兒以為她要告狀,扭著身子撲進舒夫人懷中,“娘親,我沒有笑碧兒,她又誣陷我。”
“知道,知道!”舒夫人疼愛地撫著緋兒的黑發(fā),扭過頭吼道,“碧兒,緋兒是你叫的嗎?長你二歲,受不起你一聲姐姐?沒大沒小的,懂點事,好不好?姐姐怎么可能笑妹妹,你不要無事生非。回家!”
林妹妹嘆了口氣,與這位緋兒姐姐相比,林仁兄簡直就象天使。這舒家二小姐怎么這樣遜,人人都能踢兩腳。
“是,娘親!”她百依百順的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