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怎么了？”

“剛看見陳扶柳家那小娃娃我才想起來?！?

殷洛走到樓梯拐角停了下來，側著身子。

在這里剛好能聽到對話而不至于被看到。

“陳扶柳不是開了間雜貨鋪嘛，以前她男人偶爾會去幫她看鋪子?！彼牭剿囊陶f。

“這又不是什么新鮮事，大家都知道，她結婚的時候我還去喝過喜酒咧“阿鳳笑著說。

“聽說她男人還是入贅到我們這的?！毙←惒遄斓馈?

“這個我知道，確實是入贅的?！卑ⅧP一邊搓麻將一邊點頭，“那男人是外地的，家里窮，來我們這邊打工，看到個家境不錯還不趕緊湊上去。

殷洛緊貼著墻，轉角外是一桌桌剛穿過的麻將人，清脆的碰撞聲和著嘈雜的人聲悉數灌進耳朵，她吃力的豎著耳朵分辨四姨那桌的話語。

“這些都是老掉牙的事了，人家都結婚好多年了，孩子都大了?！毙←愓f。

“她結婚這事當然沒什么可說的，但是你們沒發現最近已經好久都沒看到她家那男人了？”四姨故弄玄虛。

老胡點了根煙，砌了條長城，漫不經心的說：“這也不奇怪，他之前和我一個廠里做工的，好像去年就調到市里面去了?！?

“是啊，聽說是陳扶柳走了點關系塞了錢才把她家那個給弄到市里的?！?

四人都摸好了牌，四姨用她那染了色的指甲在手中的牌上輕輕滑了一下。

“一條?！彼虺鲆粡埮?。

“調到市里也不能連老婆孩子都不要了啊，剛開始都還見他休假回來看會兒店，現在好像也不見人影咯。”

“他們家的事，誰知道呢，這也沒啥好說的。”小麗說。

“二筒。”小麗打出一張牌。

“話是這么說，不過，我聽說是她男人在外面......欸，等一下，碰二筒啊！”四姨開了兩張二筒，把桌子上的二筒拿起來擺在了右手邊?！拔鍡l。”

“你這手氣可以啊，這么快就碰了?！毙←愓f。

“所以說不是我放水嘛，人家四姨今兒個手氣好。”老胡恭維。

阿鳳右手摸牌，嘴也不停歇，“你說她男人在外面干嘛來著？”。

四姨神秘一笑，壓低了聲音。

“就是......”

麻將聲突然大了起來，殷洛皺起眉頭。

“小洛，你在那干什么？”

是莫阿姨。

她站在二樓的臺階上，疑惑的看著殷洛。

“沒什么。”殷洛朝她笑了笑，走上樓梯。

身后模糊的飄來他們的對話。

“難怪好久都沒見他?！?

“這男人都是這樣有錢了就出事。”

“也不一定吧，他看起來還挺老實的。”

“老實，男人要是信得過母豬都能上樹咯。”四姨的聲音大了起來，這會兒殷洛聽得清清楚楚。

殷洛回頭望了一眼，剛好和四姨的目光對上，兩人紛紛收回眼神。

“這娃以后也是可憐喲~”

四姨的話像個幽魂跟著她上了二樓，隔絕了一樓的雜音，漸漸再也聽不到。

就是什么？

殷洛沒聽全，又不能去問，抱著一肚子疑問，皺著眉頭。

陳扶柳最近越來越忙，很晚回家，也不做飯了，買來些速食快餐就打發掉晚餐了。

這不對勁，很不對勁。

但殷洛卻說不出是哪里不對，像是脫線的衣服，拽了這根線頭，還有那根線頭。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像一片巨大的黑色幕布壓在頭頂，呼嘯的風聲夾著塵土從門縫間流竄出來，她嗅到了山雨欲來的氣息，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到了叮鈴哐啷雨敲打房屋的聲音。

殷洛嘆了口氣，看著昏黃的吊燈伴著雨聲左右搖擺。

陳扶柳應該是不回來了。

殷洛把桌面上的水壺拿進了廚房，手法嫻熟的加滿了水，插上電，不多時水壺就咕嚕咕嚕的冒出聲，但殷洛沒動。

水壺是陳扶柳賣剩下的，因這水壺表面刮了幾道很深的痕跡，客戶自然就挑三揀四，放在店里幾個月了也沒賣出，于是陳扶柳決定自己用。

這水壺本身就是叫不出名的廠家造的，一插起電來就咕嚕咕嚕的響，但殷洛畢竟用得久了，很容易就能分辨出那咕嚕聲是否代表水燒開了。

今日在這猛烈的雨聲中，水壺的咕嚕聲也小了不少，她撕開方便面的蓋子，把調料放了進去，用剛燒開的水一泡，調料就滋滋的往下溶。

早上起床的時候，陳扶柳往她口袋里塞了20塊錢，說要去城里辦事，今晚可能不回來了，讓她自己拿錢去買吃的。

她攥著錢，心里倒也開心，沒人管，還有錢花，這20塊錢還能剩下不少來買吃的。

只是心里卻有些不解，到底去城里干嘛了？若說是去進貨的話，也不大說的通，畢竟進貨是不用在城里過夜的......

難道是去看她爸？

殷洛突然想起在四姨說的話，就是......

就是什么呢？

四姨沒有說完的話是什么？

“啪”的一聲，突然眼前一片漆黑。

停電了？

殷洛摸索著打開電視柜，找到了手電筒，就著手電筒的那道光束把泡得有些發軟的面吃掉了。

雨聲仍在持續，她打開門，門外似乎是另一個世界，像是打翻了硯臺，只剩下純粹的黑。

看來真是停電了。

停電停水雖不是常有，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在這住上個把月的人都能習慣這突如其來的驚喜。

只是今晚不知道為什么愈發覺著無聊，捧著的小人書都看不進去，像是外邊的風灌進了心脈，流入血液的涼。

可能是太黑了吧，像是肯定她的恐懼一樣，外邊轟隆一聲劈過一道閃電，是穿過瓦都能瞧見的亮堂。

如果阿漠在就好了。

“阿漠，波蘭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殷洛給林漠發去信息。

她沒指望阿漠能馬上回復自己，畢竟在波蘭研學應該很忙，殷洛轉身把方便面盒子扔到垃圾桶。

卻不想身后下一秒就傳來了信息，“叮咚~”

林漠發了一張波蘭的圖片。

米色、橘黃色、青綠色的建筑，寬闊的街道，街道上金發的外國人，無不洋溢著殷洛沒見過的異域風情。

殷洛不禁生出向往，又似乎有些膽怯。

是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