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入了夜后，雪煙也算是和我們會合了。雖說我也想跟著師父的，可是師父肉體凡胎找到平等王……那就是個空談！這地面上的事情雪煙和師父精通，所以我和阿璃去一趟地府也好。

如此便暫時分別開了。我與阿璃一同捏了個決下了黃泉，踏上黃泉路，便是踏上鬼界了。這鬼界自是與人間不同。人間以天為上，地為下，鬼界卻恰恰相反。換句話說，鬼界的地還是地，只不過連接著人間的地而已，總之相對而言就是鬼界與人間互逆，整個就是人間的逆世界罷了。

陰陽交互，互相扶持又互相排斥罷了。

黃泉路其實冷冷清清的，偶爾聽到幾聲幽怨的哭泣聲，陰冷的氣息席卷我的身體，使得我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這個地方，實是有些熟悉，可我生來便住在幻境里，現如今所到之處便都是生平的第一次。

“怎么了？”阿璃見我不適，放慢了步伐關心道。

我搖了搖頭，許是因為冷：“沒什么，總是感覺來過這里，可在幻境里活了二十多年，從不曾來過鬼界。”

“許是怨魂戾氣重，鬼界這種地方，壓抑冷清是很正常的。戾氣重，可不是多穿幾件衣服就能暖和的，克服一下，調理好氣息就好了。”他輕輕撫了我的頭，眼里有些寵溺，卻又說不上來的感覺。

我聽話地調了氣息，繼續走在路上，路旁是大片的曼珠沙華，火紅的花色染紅了天際，如血那般暈染開，浩浩蕩蕩的見不到一絲云。曼珠沙華可謂鬼界唯一能夠養得活的花種。鬼界本就是死地，死地培育出了生命，且這生命繁衍至今，花種蔓延至整個鬼界，也算是鬼界的奇跡了吧。

花海和天空一色，這天空空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日月都沒有。連了天際的大片大片毒花到底有多妖艷生姿，隨風搖曳，顧盼生姿。空中偶爾閃著雷電，轟隆隆的雷聲震耳，黃泉路上下著小雨，可這雨水竟然是逆方向而下，由地上飄向天空。

顯然這根本不是我們要關心的問題，鬼界就是被大神仙們設定成這樣，于是我轉了頭專心走路。阿璃帶著我踏過黃泉路，繞過忘川，走了大半路程才尋么到地獄入口。

“鬼界其實是允許鬼在這居住的，只不過鬼既是人，人便是鬼。又有幾個鬼不愿投胎轉世的。由此一來，鬼界其實是鬼影子都鮮少見到幾個。”說的也是，偌大的鬼界，總是給人一種戚戚婉婉的空蕩感。大多數人都是貪戀人間繁華，聽說人死后入了輪回先進閻王殿一生功過恩怨查上一番，殺生殺人的惡人墮入地獄，分配給相應閻王給予相應的懲罰，刑罰期滿便能再入輪回。哪怕有幾個看淡紅塵想留在鬼界的，也是極少數人能做到一輩子沒什么罪過不入地獄的？

“人死入地獄，那神死呢？”

阿璃本來是走在稍微靠前的地方，我的視線里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不知是因為我的問題把他問住了，還是因為別的什么，阿璃背影一震，突然停了下來，我險些沒和他撞到一起去。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么？怎么尋思許久這才轉頭盯著我，笑瞇瞇地調侃道：“這個問題你不必擔心啊，你又不是神仙，你師父幫你超脫三界之外，就是生死度外了啊。”他說完轉身又繼續趕路，依舊是背影示我。

這個阿璃就是很反常啊，雖然也并不知道他到底反常在哪，我也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是又莫名其妙地想去相信他，哪怕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也能選擇相信他。換句話說……就好像我這個軀殼里住著的靈魂本身就很喜歡他。

我甩了甩腦袋，也并不知道自己最近都在想什么。這個人和師父有仇啊，他再好的心，再怎么想幫我也不過是想完成他自己的目的啊。可是……既然都知道，為什么還要接受他的幫助呢？

我真的是最近腦子越來越奇怪，自從出了幻境，就總感覺自己越來越反常。

地獄的門半開，突然從里面傳來陣陣慘叫聲拉回我的思緒。叫聲或輕或重，或遠或深。門內昏暗，什么都看不到，猶如黑洞一般見不到里頭到底有什么。

見我停下腳步，阿璃折扇在我臉前一開，我嚇了一跳，轉頭看他。

“別看了，誰都逃不了來此走一遭的。”我點點頭，隨了他繼續往深處走去。

平等王掌管阿鼻地獄，是地獄最深處，只有作奸犯科極大惡者才會被打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想也不用想，阿鼻地獄里定是生前窮兇極惡的人，管理這樣的地獄，那平等王必然也是窮兇極惡，茹毛飲血的怪物。將汐官嫁給這樣的人，卻又將汐官那樣好年華的女子逼成煞……

“阿璃……”心里不免替汐官難受，如此好的女孩……我心里難受，地獄里是個什么樣子我不知道，此時在地獄門口路過就已經令我難受萬分，心里仿佛被什么東西堵住，無法發泄出來。

阿璃回頭看我，手里執著白色折扇，我從不留意那扇面畫了些什么，其實是水墨畫出來的一片竹林，配著他不管換上什么款式的衣服，顏色卻永遠不變的綠色。有時深綠；有時淺綠；有時又是些我根本叫不上名字的綠。

我腦子閃過很多東西，從最初滿身翠綠的阿璃，到剛才看到的地獄門口，再是一些閃過的畫面，又說不出來是什么，好像是個凡人女孩春光溫暖地對著我笑……

“堪堪，你沒事吧。”

我捂著腦袋努力讓自己正常一些。卻是越想著正常一些，腦子里頭就越閃過一些畫面……那女孩子總是對著我笑，然后抱起我去看風景……

“堪堪……”阿璃連忙伸手扶住我，試問從幻境中生活到如今，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況，現如今這是……還有那個女孩是誰？她總是喜歡對著我笑，笑聲爽朗，仿佛冬日里的暖陽，冷的發抖內心卻暖得猶如火炭一般……本來腦海中想到的東西是快樂的，可是心里卻堵得我難受至極。仿佛很久之前我就走在這里，然后心情就猶如現在這樣。

阿璃一手扶住我的頭，另一只手按著我的后腦勺輸送些法力。

“可能是你師父將你從鬼界把你拉回來，現如今故地重游吧……”

阿璃這句話竟讓我納悶了起來：“你是說，我從前來過這里？”

“大概吧！或許是……可能你上輩子活得太苦，所以你師父帶你回的幻境，你不用太在意，就像太子爺下凡為人，渡劫而已。”

阿璃一邊說著，一邊扶我起來。

突然身前一道白光凝聚成人，那人站在我和阿璃面前，大概是誰家的隨從，身穿一套灰棕色躍鯉圓領袍，見了我們畢恭畢敬地做了揖。

“我家主人命我來此等候二位，二位請隨我來。”

我正納悶，這小廝主人會是誰？來此地他這個主人是怎么知道的？

“可是陸川？”阿璃上前搭了話。

“正是我家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