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代蒙古文獻大系·見聞卷(全冊)
- 李紅權 朱憲主編
- 2190字
- 2019-08-23 16:39:22
萬里長城及蒙古旅行談
——附有賀長雄諸人問答
余既巡覽萬里長城諸隘,見其重要之所,為山海關、八達里、張家口、漢諾爾壩等界。其山海關一帶之長城,幅約一間半,高約丈許。因當日筑長城時,即山之高低以成之,故間有過高及過低之處,然視之總不出丈余。其八達里一段較山海關為新,聞為明萬歷年中修葺者,幅約二間余,雖視山海關一帶較廣,然就大體言之,曰山海關,曰八達里,甚相似也。構造質料,重經煉化之物固有,間亦有純為半面泥者,其煉瓦為鼠色,模形甚大,與日本所見之赤色煉化不同。而北京城壁之煉化,色形與此亦復相似。余初之山海關縱覽,次八達里,以為萬里長城之為物,皆經煉化造成者,繼而覺前言其為打趣。當余旅行之至蒙古也,先之張家口,而不見有長城,遂至蒙古之漢諾爾壩宿泊。時尚未日暮,既卸塵裝,乃登近旁之山,越喋喋之石,迤邐而上。取雙眼鏡回環四望,而所心醉神馳之長城,終無所睹,于是詰同行者,亦以窮搜不得為答。漢諾爾壩之地,其有長城之跡歟,其跡將安在歟?遂交相語,既欲探此勝跡,曷尋隨行之支那兵士,既而答以吾人現踏之地,即長城是。異哉!孰意亂石喋喋者,斯即所謂長城也哉?斯處亂石延連,殊少規律,圓石及四角形者俱無。唯見有巉崖之峭立,準此以往,延及遐方,所謂萬里長城者,胥無以異也。聞之,長城原經趙國所筑,以為之起點,秦始皇復擴而充之。漢諾爾壩所見者,為趙人筑之耶,抑秦人筑之耶,固不可知,然思二者必居其一。蒼苔交疊,古石宛然。君目所覽者,迄今曾無少異(時指長城之石而言)。自漢諾爾壩進至河沱驛,其地亦系沿長城而往,筑城之石,與前所見者亦復相同。
蒙古之旅行既終,歸途出張家口,見該處之長城,使然石造而非煉化。然其石則極新,適如日本燧石之類,而建筑之法,秩序井然,石質凈明,分排適合。語其形,則宛似角錐(Pyramid),延續覺甚遙遠,上端形尖,下幅形廣,其下幅約二間或一間半余(按日本一間,約合我六尺),高可丈許,雖間有缺壞之處,然此時此地一帶之長城,率皆如上所述。合張家口、漢諾爾壩兩處之長城觀之,當為近代新成之物,至其果為何時代所建筑者,則非余之所能知也。
約而言之,萬里長城之名雖一,其形質則因地而不同。有利于[者] 用煉化〈者〉,有利于用石者,據土地之便宜,以定建筑之質料。規模宏遠,氣象巍然,恐西伯利亞與東清之鐵路,猶覺非其比也。噫!支那之事物,如此其宏大也,以視日本,實居優勝之點,覺我日本袞袞諸公,狹隘真堪憐憫。寄語政治家諸君,盍來此大陸之地,一覽此宏大之規模乎?
有賀:“前防御北京公使館已死之亡友楢原君嘗為余言:異哉!欲至支那內地游歷,以衣西服為最宜,緣土人嘗為西人所苦,聲威久播,故衣華美之西裝而往,最是上策。但茲所述非北方邊界之地,乃中央繁庶之區也。”
戶水:“余初意不必偕兵士同往,自身遂攜有槍械。而蒙古人、支那人不畏刀劍,或然見軍器則甚驚怖其刀劍之式樣。余所攜歸日本者,即支那之物也。”
有賀:“獵槍尚佳乎?”
戶水:“如持此物在滿洲行走,即為俄人逮去。雖手槍之類,亦不敢使俄人瞥見,豈非怪事?”
有賀:“此行以何者為苦?”
戶水:“大抵吾人止宿之處,其屋室與炊事之法,各自不同。當余宿恰克圖時,寢處與灶下同室,半為起居之所,半為炊事之場。其燃料非煤非薪,純為牛糞。若馬糞,尚須運至張家口,為造馬糞紙之用,故以馬糞當燃料者不多,而牛糞之上等者,亦復視為珍物,惟取其干末者用之耳。其法先以牛糞入火中,用風箱吹之,土人既已習慣,故無所苦,而余于冰天雪地之時,適至當地游歷,行則苦于冰霜,居則苦于煙火,惟寢時則無所覺耳。”
有賀:“當地其知日本之事乎,人心之向背如何?”
戶水:“此事余雖未得聞知,然于支那人殊覺輕視,遇外國人則甚為向慕。余當日洋裝而往,即今日所著之服也。”
有賀:“戈壁沙漠之謂,始于何地?”
戶水:“戈壁果始何地,實無此說,沙煙漠漠,皆戈壁也。相傳越張家口即為戈壁,斯說殊不盡然,張家口之土地與沙漠中沃饒之區,絕無所異,且其地既有居人,復不乏水,柳陰草色,遍地青紆。此即向帳篷中人索歸之果品(時以實物示之),是皆土人并牛乳以饗客者也。蒙古人雖弗精于食饌,然既系乘騾轎、偕兵隊而往之人,威勢必非等閑,供奉精美,固意中事,至帳篷中依然設有糞灶,焚時臭煙繚繞焉。”
煙山:“帳篷者,其聚部落而居乎?”
戶水:“散居四處,離而不群。”
戶水與他友談話云:“俄人思設由蒙古通張家口之鐵路,正在熱心計畫。嘗聞俄人欲自哈義拉爾(俄地名)造一鐵路直達北京,其能成就與否,固非余之所知。然此線路之外,自戈壁通沙漠,復經庫倫木陽塔,延及張家口邊境,經營此處鐵路,決無疑義。何則?因當地駱駝生涯頗為不惡,商旅頻繁,絡繹不絕。既有此絕好地位,建一鐵路,經濟上必不致受困,且俄人在張家口已有設專管居留地(即租界也)之說,觀此則俄人之筑至張家口之鐵路之設專管居留地,皆為扶植己國之勢力,壓伏北京之計,猶復巧為掩飾,欲伸故縮。張家口之外,彼既得大伸其勢力,今后必更圖侵略之策,語其結果之端,北京其終出俄人范圍之下歟。嗚呼!吾日本國民,其應有如何之良策,以精心攻究此問題,實為重要之點。自余視之,計惟有速與俄人開釁,以挫彼之鋒銳。如此,則北京庶不受俄人之壓伏,而日本亦可大伸勢力于張家口等地云。”
是篇由日文直譯者,邇來疾病相侵,興趣索然,故不及辭藻其言,閱者諒之。
譯者識
《直說》(月刊)
日本東京直說編輯社
1903年1期
(李紅權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