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情愫這個東西，年輕人骨子里就有過來人望塵莫及的敏感。一個眼神，一個回眸都能掀起一份心底的驚濤駭浪。

此刻，秦毅峰正感受著來自凌一的眼神偷窺，有時候在身后，有時候在他正要轉身的瞬間。可是，等他定睛來找時，凌一卻慌張地別過臉去，仿佛什么都不曾發生。

終于再一次被那束目光灼痛后，秦毅峰快速轉過身來，凌一臉上的幽深眼神未來得及收斂，就被秦毅峰抓了個正著。她慌得羞紅了臉，低頭躲避著他伸過來的探尋的臉。

“妹妹，我臉上有黑痣嗎？”

凌一沒有說話，慌得推開他奪路而逃。身后的秦毅峰臉上揚起一抹淺淺的笑。

夜班的時候，秦毅峰依舊坐在那個靠窗的位置上，翻看著一本病歷的入院志。凌一一反常態，不再有事沒事往醫生辦公室跑。連陳老師吩咐畫三測單也被她吭磯著以頭暈給拒絕了。鄭蓉兒默默推過病歷車，擔心地看了她一眼。

整個晚上，凌一都心不在焉，和鄭蓉兒搶著到病區測血壓量體溫，一墨跡就在里邊待上半天，像是掉進病房出不來了。

“咋地啦，今天心神不對啊。辦公室里有啥呢？看你像是在躲著誰呢？”交班后，躺在床上的鄭蓉兒抬起頭湊過來問。凌一慌忙擺手說，“沒。沒有誰。”這時陳老師也過來休息了，倆人也就此打住了話茬兒。

第二天下午，經過一上午埋頭苦睡，倆姐妹又滿血復活。“我們到對面去走走吧。”鄭蓉兒提議道。

昨晚有雨，合歡花落了一地。空氣里滿是甜香的味道。順著熟悉的小路，來到她們鐘愛的那棵樹下，凌一順手摘下一片花瓣，摸索著插進頭上的辮子間，香氣瞬間縈繞在發間。

“你對那個秦醫生有想法？”突然，鄭蓉兒直接地問道。

凌一一愣，隨即搖著頭說，“我不知道，只是看見他，心莫名地跳，有時候分不清面前的那個人是他還是他。”

鄭蓉兒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情感的事第三者是永遠都看不清，也無能為力的。

再次看到秦毅峰，他突然不太一樣了，對凌一默默關注起來。閑暇的時候，醫生護士喜歡逗個嘴開幾句玩笑，以前，秦毅峰總能立馬進入聊天的核心隊伍，說著一些男生喜歡女生愛聽的話，圓滑世故的不像他的年齡。

現在，他突然不再多搭話，即使有人專門對著他調侃，他也只是淺淺地笑著不答話。目光卻有意無意地瞟向凌一，偷看她的神情。

每當這時，凌一的心就撲通撲通跳得更厲害了。

有一天下午，凌一剛從病房出來，就看見秦毅峰等在病區走廊上，看樣子是在等她。凌一遲疑了一下，放緩腳步低頭向著那個方向走去。走近他的那一刻，他突然伸手攔住了她。凌一錯愕地望著他，卻看見他的手上伸出一截淡綠色的書簽紙。他微笑看向她，示意她接住。

頭腦一片蒙，凌一木然地握緊那片紙，慌張地躲進衛生間，放開水龍頭任由它放肆地流淌，好像只有那潺潺的水聲才能掩飾她激蕩的心跳。

顫抖著展開紙，龍飛鳳舞短短的一句話，“今晚七點半，門診大廳見。”凌一攥緊那張紙，放在心口，一會兒又展開來看，重復著看和攥緊的動作。初涉愛情的人啊，心跳完全不由她控制。

凌一彎腰在床前盯著鏡子梳著她的頭發，一會兒扎起，一會兒放下，一會兒偏分，一會兒斜分，捯飭了個把小時。看得鄭蓉兒是眼花繚亂，忍不住探著身子問道，“咋的啦，晚上有約會？快說哪個哪個？”

看到鄭蓉兒一臉好奇的模樣，凌一忍不住嗔怪了一句，“快來幫我參謀參謀，晚上我是扎起來好呢？還是披著好？”

鄭蓉兒挪到凌一床頭，好奇地追問，“誰啊？告訴我啊？”

凌一羞紅著臉說：“秦毅峰今天約我了。”

“啊，真的嗎？！”鄭蓉兒吃驚不小，轉而又問，“你喜歡上他了嗎？”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上他了，但是他能約我出去，我還是挺開心的。”

“嗯，只要開心就好。先接觸看看，又沒有說是和他談朋友對吧。”鄭蓉兒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

在鄭蓉兒的建議下，凌一是穿了件花連衣裙，披著一頭秀發去赴約的。秦毅峰等在門診樓的東角門，晚上的門診樓里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大廳和外面的燈光不甚明亮地照著。看到凌一的一瞬，他的眼里噙著一抹笑，嘴角輕輕上揚勾勒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那一晚，兩個年輕人順著栽滿梧桐的街道漫無目的地散著步。兩個人離得很近，又離得很遠，聊著各自的家鄉，聊著各自對未來的期望。昏黃的路燈，將兩個人的影子拉長又縮短，縮短又拉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