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在醫院最里面那棟樓。轉科申請遞進去后，她倆等在門口，順便四處打量了一番。

一條半米高的咖色擋板條凳卡在門口，里面是幾排柜子，被分隔成一個個小方格，款式一致的涼拖鞋，順墻一溜兒排開。光看這更衣更鞋的架式，就和臨床科室不同，咋一看，高大上的氣勢就不容小覷。

半晌，有護士長模樣的人走出來。因為他們都是一色的青衣青帽，不像臨床科室以帽沿條紋區分。所以凌一也傻傻分不清她的職務。

來人問道：“是你倆轉到手術室來？”

“嗯。”兩人畢恭畢敬的點頭回答。

“奧，你倆是實習還是進修的？”

“實習的。”

那老師有些不太滿意地挑了挑眉毛，“實習的在手術室能學的東西很有限。我給你們各分個老師，跟老師一起學習手術室的基本知識。上臺恐怕得些日子。”

倆人又忙不迭地點頭稱“好”。這老師才滿意地點頭，給她們指了換鞋換衣服的地方。指點她倆換好衣服，戴上口罩，她倆才被帶進一條長長的走廊。

“小王，這個學生跟你，在手術室待兩個月。”那老師把鄭蓉兒指給三號間正在收拾器械的一位老師。因為都穿著相同的衣服，帶著相同的口罩，只露出兩只眼睛。開始，凌一還以為和自己一樣是女生。直到聽到一聲回答“好，進來吧。”凌一才明白原來是位男護士。

在這個年代，護士基本上是女士的代言。男護士可以說是鳳毛麟角，很是稀缺。只露出的兩只眼睛，凌一也無法判斷他的年齡，但聽聲音，有一股磁性，應該不是太年輕。

鄭蓉兒進去了，還悄悄對凌一擺了擺手。

*

凌一還在好奇地往手術間里瞄，就聽那帶她的老師在催促，“好了，我們再往前去。”穿過整個長廊，走到側面一個大通間。那老師停住了，朝里面喊了聲:“茉莉，茉莉。”

“哎。”有人應聲出來，是個四十出頭的婦人。

“這個學生跟你一個月，你好生教，早點教會可以給你搭把手。”轉而，又對凌一說，“這是丁老師，前一個月你先跟她在打包間，后一個月再到手術間。”

凌一笑著點頭。

“哎，你們現在咋樣啦？”那老師交待完，也不管凌一在不在場，拉著丁茉莉退到桌子邊問道。

“唉，還能咋樣啊？!還多虧你英子關心我。每天要么不回來，一回來就找茬兒，摔盆摔碗。我，我都快堅持不下去了。。。。。。”丁茉莉說著說著要掉下淚來。

那英子老師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等他想明白了，等他看清楚那女人的真實面目就好了。”

“唉，我撐到現在，全是想著孩子馬上就高考了，再咋得也要讓孩子不受影響地參加完高考。離婚，分居都行。。。。。。”

“真是鬼迷了心竅。放著自己老婆孩子不管，卻被那女人牽著鼻子走。哎，茉莉，我說你，他們在一起幾年了你都沒發現？要不是那女人給你電話，想讓你們離婚，你還蒙在鼓里吧？”

“唉，我壓根沒往那邊想。你想啊，一個是我老公，一個是我表妹。他們就是一起做個生意，還能有啥？誰想到，誰想到。。。。。。”丁茉莉說著說著抹起眼淚來了。

房間里的凌一，雖然故意躲得很遠，可是，她倆的談話還是一字不落地聽到耳朵里。這會兒聽到丁茉莉的啜泣聲，更是局促不安起來。

“好了，好了。別哭了。還有學生在呢，看到多不好。”英子老師拍著丁老師的肩頭安慰道。

“嗯。”丁老師擦干淚，向凌一瞟了一眼，向她招手，“來，我帶你先熟悉下環境。”然后扭頭對英子老師說：“謝謝你。我先忙去了。有時間再聊。”

“嗯，你先忙。實習生安置好了，我去給護士長匯報下。閑了找我聊聊，心情能好些。”英子老師晃著手里的本子出去了。

凌一走到丁老師跟前，怯生生地看向她，她倒不是怕她，更多的，她是同情面前這個女人。丁老師四十出頭，體型纖瘦，雖然穿著千篇一律的工作裝，但依然能看出眉眼清秀，有股脫俗的秀麗。

“我們先熟悉下手術室環境。你剛進來的區域是更衣區，這兒是打包間，那邊是手術區。。。。。。”丁老師詳細講解給凌一聽，凌一雖然聽得是一頭霧水，但還是忍住沒有插話。她可以慢慢摸索，或者親自跑去看看。但現在，她只想靜靜地跟在丁老師身后，看她嫻靜的身姿在前面走。

中午，鄭蓉兒沒有回來。

直到下午，凌一和丁老師在打包間整理時，才看到她跟著老師過來。凌一仔細打量了那個男老師。不太高，一米七左右吧，瘦，風能吹倒。這是凌一對他的印象。鄭蓉兒跟在他身后，拘謹好奇地看著打包間。看到凌一，開心地比了個“耶”的手勢。

“你也來了個學生？”那老師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凌一也沒有料到。

“嗯。”丁老師只是點了下頭。

“聽說孩子要高考了，還有這幾個月，可是關鍵呢。”

丁老師還是點了下頭，默默清點他推車上的器械。

“你最近瘦了不少。要多吃點東西。我聽說了，你。。。。。。”那男老師遲疑著，沒再說下去。

丁老師卻自顧自地手里忙碌著，不再搭腔。

*

等到晚上凌一坐在床頭織她的毛衣，鄭蓉兒才拖著疲倦的步子進來。

“累死我了。”一進門，她往椅子上一靠，癱軟的不想動。

“咋樣？”凌一問。

“唉，別提了。輪番上臺。開始還挺新奇，后來受不了了。站一天呢。”轉而又笑瞇瞇地瞄著凌一說:“但還別說，手術室的飯還挺好吃。管飽，還有湯。嗯啊，真好吃。”

“呵呵，就知道吃。想起吃，啥累呀，苦呀都忘了？”凌一嗔道，轉念又好奇地問，“對了，你的老師是男的？”

鄭蓉兒一聽來了興致，“可不是嘛，我當時一聽他說話就懵了。天，還有男護士，還是帶我的老師。你可以想象我小心臟那個薄弱的承受力。”

凌一撇撇嘴，“哼，別是興奮的過頭吧。”

鄭蓉兒毫不避諱的開懷大笑，“哈哈哈，還真被你猜對了。不過別說，湯老師還真的挺細心，今天帶我巡回，那份細心不亞于女老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