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家鄉午城的周宇龍，此刻正躺在家鄉縣醫院B超室的檢查床上。檢查起身后，醫生指給他看顯示屏上的影像，“室間隔的位置還好，目前情況還是比較穩定的。但還是要多注意，不能劇烈運動，定期體檢。有不舒服的，隨時到醫院來。”

看他走出來，等在門口的小妹周紅霞跑過來，扶著他的手臂問:“怎么樣了，哥？”

周宇龍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說:“沒事的，傻丫頭。醫生說只要不劇烈運動，定期體檢就沒事，不用擔心。”

周紅霞含著淚用力地點了點頭。

午城距C市有將近一干公里路程，雖然兩省相臨，但是地勢、風土人情卻有著天壤地別的差異。

深秋的天氣，田里金黃色的稻穗壓彎枝頭，紅的黃的果子掛滿樹枝，到處是一片豐收的景象。

晚飯后，周宇龍和妹妹坐在門口，聽草叢里蛐蛐稀稀疏疏散在的鳴唱。紅霞笑著蹭到哥哥身邊，悄聲問:“哥，在學校談女朋友沒？”

周宇龍臉一紅，正色道:“好好上學，天天別想這些有的沒的。”

紅霞撒嬌道:“哥，說說嘛。你看前院的強子哥，這回都帶了個女朋友回來呢。可把他媽樂得前村后營地說。我哥這么帥，肯定也早有女朋友了。”

周宇龍沒有說話，抿著嘴笑著，眼神里卻飄過一絲憂郁。

過了良久，他輕嘆一聲，“唉，我自小得了這個先天性的病，誰知道哪一天。。。。。。”他聲音暗啞下去，停頓了一刻，隨即又說:“我不能害了別人。”

周紅霞低聲抽泣起來，一邊說:“哥，你會沒事的。對不起，我不該提起這惹你傷心。”

“傻瓜。”周宇龍揉搓著她的頭發，輕聲安慰她。

空曠的枝頭，有鳥兒呼朋喚友回家的聲音，周宇龍抬起頭，望著墨藍色深遠的天際，他的眼前浮起凌一燦爛的臉。

“我喜歡一個女孩，她簡單、大方、自信;她敢愛、敢說、敢做。可是，我們不能夠。我給不了她未來。。。。。。”周宇龍喃喃自語。

紅霞靜靜地聽著，心痛地望向眼前的兄長，“給不了她未來，你可以給她現在，只有轟轟烈烈愛一場，才不枉人生走一遭啊。”

周宇龍只是搖頭，不再說話。

良久，兄妹倆都陷入夜的沉寂。屋內，忙碌著的老兩口，聽著兄妹倆的話，也忍不住拿衣袖拭了又拭眼角。

*

一晃十一假期結束，凌一也轉到了內一。內一在外科樓下，上下班時見到外一人員又多起來。有時候，凌一會刻意錯開上下班高峰，她不想太過頻繁地見到秦毅峰。

兩人自上次爬山后，就再也沒有單獨接觸過。可是凌一感覺得到，兩人心底都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結，欲吐不快。

“有些東西是說不明白的。不管是誤會也好，憎惡也罷，就這樣吧。”凌一想著。

新的環境，新的技術挑戰，讓凌一暫時無暇顧及其他，全身心投入到護理技術的學習中。內科多是常年慢性病患者，血管破壞嚴重，穿刺很有難度。在這兒，靜脈穿刺是凌一和鄭蓉兒遇到的最大難題。上班時，仔細看老師的穿刺技巧。下班后，找了根針，在細管上自已摸索操練，細細感受針尖的落空感。認真專注于工作，讓凌一頭腦瞬間放空了許多。

星期五下班后，鄭蓉兒提議到對面的面包房吃餛飩。兩人并排走出住院部大樓，在走過拐角處時，突然看到個熟悉的身影，看到她們，對方笑著徑直朝她們走來。

凌一的心漏跳了幾拍，呼吸微微停滯。啊，是周宇龍!

“凌一。”周宇龍走過來。

“那個，我的包忘拿了，我要回去一下，你們先走。”鄭蓉兒識趣地跑開了。

“我們出去走走。”周宇龍看著她，一臉溫柔。

深秋的街道，風一吹，枯黃的葉子打著旋兒如蝶般飄落。凌一和周宇龍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踩在落葉上吱吱作響。

良久，凌一首先打破沉默，“謝謝你送我的小桃核。”

周宇龍扭過頭來，寵溺地笑著問:“喜歡嗎？”

“喜歡。”然后想到什么似的，一把扯過他的手腕，“聽說刻花籃的時候，手弄傷了？我看看。”

“一點皮外傷，早就好了。”

凌一突然覺得自己行為突兀，便突地松開抓著他手腕的手。兩人都瞬間紅了臉，彼此別過臉去，好半天沒有說話。

就這樣順著街道默默走了很久，周宇龍說:“餓了吧，我請你吃飯。”

凌一點頭同意。其實她哪里還吃得了什么飯，她的心早已滿滿被幸福塞滿。

坐下后，凌一點了份蛋炒飯。但真的，凌一是一點食欲也沒有。她挑了幾口米飯，擇出里面的蛋花來吃了。

周宇龍看著她，問:“不喜歡么？”

“沒有，沒有。只是不太餓。所以。。。。。。”

周宇龍也不再說話，開始巴拉著自己面前的蛋炒飯，把蛋花一塊塊擇出來，挑到凌一碗里，寵溺地說:“看你瘦的，要多吃飯。”

凌一傻傻地笑望著，心想，“這一切該不是夢吧？”她在手心輕掐了一下，啊，疼!眼前不是夢，是真實的。她在意的那個人，正在眼前給她寵溺和關懷。她多希望這一刻能永遠的定格。

“這該就是愛情的模樣吧!”凌一想著。

吃完飯，兩人在街角的小長凳上坐下，講各自在實習期間遇到的新奇人新奇事。凌一也講述了自己在急診看到的人間百態。年輕的心，初涉社會輕經人事，有共同的迷茫和感慨。

坐在他的身邊，凌一嗅著他T恤上散發出來的陣陣皂香，心莫名的安定。側頭看他蓬松烏黑的頭發，鼻梁高挺的側影，凌一有一瞬間的失神，“我是在哪里？他是真實的嗎？”她伸出手想要觸摸那輪廓分明的剪影。

“你現在在看什么書？”周宇龍突然扭頭問道，嚇得凌一一哆嗦收回手。

“嗯，還是瓊瑤那小說。”凌一慌張地想要掩飾情緒。

“下星期六休息，我帶你去一處圖書館吧。那里有很多的世界名著可以借閱。多看看這些，比起那些無痛呻吟的小說要有意義的多。”

凌一的心又忍不住狂跳起來，“啊，他約了我，他約了我。。。。。。他約我下周，下周一起。啊。。。。。。。”

那一夜，凌一又失眠了，數著窗棱好不容易到凌晨才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