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在江湖
- 名劍凌云
- 只是龍的
- 2832字
- 2019-08-10 20:17:35
酒,一杯接一杯。
酒壺已空,壺里的酒卻填不滿蕭凌云的心。
蕭凌云本不是酗酒之人,但現在他卻只想再多飲三百杯,就好像要為自己的醉意找一個最恰當不過的借口。
當他想再叫一壺酒時,店小二還沒來,一個身穿紫衣華服的青年卻先走了過來。
蕭凌云嘆了一口氣,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他本是個極其怕麻煩的人,可偏偏麻煩總要找上他
慕容軒走到桌旁大馬金刀地坐下,就坐在白衣女子先前坐過的位置。
他手中把玩著一只酒杯,也正是白衣女子先前喝過的那只。
蕭凌云沒有看他,淡淡道:“我這里已沒有酒喝了。”
慕容軒道:“這個我已知道了。”
蕭凌云道:“我這椅子也并不是誰都能坐的。”
慕容軒道:“這個我也知道了。”
蕭凌云道:“那你為何還要坐下?”
慕容軒笑道:“除了龍椅外,這天下只怕沒有我慕容軒不能坐的椅子了。”
蕭凌云道;“哦?”
慕容軒皺眉道;“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嗎?”
蕭凌云搖頭道:“不知道。”
慕容軒道;“你若想在江湖上混得好一些,若想活得長一些,就有幾個人的名字是你非知道不可的。”
蕭凌云道:“哪幾個人?”
慕容軒傲然道:“多的且不說,我慕容家正好是其中之一。”
蕭凌云淡淡道:“慕容家卻非慕容軒。”
慕容軒沉聲道:“但慕容軒卻代表著慕容家。”
蕭凌云微笑道:“由此可見,慕容家多半也只是徒有虛名。”
此言一出,慕容軒立時面容色變。
他霍然站起身,怒目盯著蕭凌云,厲聲道:“辱我慕容家,你可知‘死’字是怎么寫的嗎?”
蕭凌云啞然笑道:“我就算不知道,你難道打算親身教我嗎?”
慕容軒面色鐵青,忽然又緩緩坐下,瞇著眼睛道:“你腰間那把劍似乎有些名頭?你若將這柄劍雙手奉上,再給我磕三個響頭,我今天便放過你。”
蕭凌云苦笑道:“只可惜閣下這兩個要求我都是萬萬做不到的。”
慕容軒道:“那你今天只怕是很難走出這家客棧了。”
蕭凌云無奈搖頭,忽然一眼瞥見太行三義起身離開,開口道:“那邊三位用刀的大俠,請等一下再走好嗎?”
他的聲音也不太大,但太行三義同樣聽得清清楚楚。而他刻意口稱大俠,更讓三人聽來覺得刺耳。
三人同時色變,這少年的內力竟也驚人的深厚
慕容軒冷冷道;“你已死到臨頭了,還有心思管人閑事嗎?”
蕭凌云無奈道:“有沒有心思都不得不管了,只因我早已答應了那位姑娘……”
慕容軒搶著道:“你沒看見她穿著男裝嗎?”
慕容軒竟然以剛才那白衣女子搶白他的話來回蕭凌云。
蕭凌云悠然道:“穿著男裝又怎樣?你若穿著貂皮大衣那你便是貂嗎?”
蕭凌云同樣以白衣女子的話回應。
慕容軒被他說得面上一陣紅一陣白,客棧里的其他人想笑卻又不敢笑。
天下沒人能笑話慕容家的人,這是所有江湖中人都知道的。
蕭凌云掠過慕容軒,緩緩走到太行三義面前坐下,道:“三位不妨先坐下,有些事我還想和三位聊聊。”
虬髯大漢一臉不耐,正欲發作,山羊胡漢子搶在他前頭,抱拳道:“我兄弟三人尚有急事,少俠若是想交個朋友,大可日后有緣再見。”
蕭凌云嘆道:“三位俠義之名遠傳,這樣的朋友我大概是高攀不上的。”
山羊胡漢子面色一沉,目中殺意已現。
他身后一名紫臉漢子沉聲道:“你這年輕人是非不分,休要聽那妖女妖言蠱惑!”
蕭凌云眉頭一皺,道:“所以我才希望三位能坐下來,把事情講清楚。”
虬髯大漢道:“就算講清楚了,你又能怎樣?”
蕭凌云淡淡道:“我當然也不能怎么樣。”
他嘆了一口氣,又道:“難道你們就是因為別人不能把你們怎么樣,所以才如此肆無忌憚嗎?”
山羊胡漢子冷哼道:“是又如何?你若想主持正義,最好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實力,免得平白送了性命。”
太行三義仗著人多勢眾,就算這青年內力深厚,自己三人也不懼他。
蕭凌云嘆了一口氣,又似乎在自言自語道:“現在我已知道你們確實是死有余辜了。”
在他眼里,這三人此刻已經是死人了。
太行三義同聲怒喝,三把閃著寒光的九環刀從三個不同的角度朝蕭凌云劈來,同時將他的退路封死。
他們結義三十多年,在太行山一帶從無對手,這一套聯手作戰的刀法早已演練過數千遍。因此一出手便聲勢浩大,務求置對手于死地。
然而這一套刀法本應該由四個人配合使出才能使威力最大,只是太行四義中最后一人,早在一個多月前便因為分贓不均而被另外三人殺死。
太行四義表面上以道義聞名,暗地里卻一直干著燒殺擄掠的行徑。
這件事除了那白衣女子外,天下間已幾乎沒人知道了。
蕭凌云右手握住劍柄。三把刀已來到了他面前,他似乎已來不及再拔劍。
“鏘”!
一聲錚鳴,一道耀眼的光華一閃而過,三把刀在這瞬間變得暗淡無光。
光華已逝。
蕭凌云的手依然握著劍柄,劍依然插在鞘內,就好像完全沒有動過。
可太行三義的脖子上卻出現三道傷痕。
有傷痕,卻沒有血。
難道是因為殺了他們的那柄劍實在太快,使得血液還來不及沖出傷口,劍鋒便已離開了嗎?
“當”的一聲響,三把刀同時掉在地上。
太行三義雙手捂住喉間,渾身抽搐,雙眼凸出。
鮮紅的血這時才從他們手指間流出來。
蕭凌云低垂眼簾看著三人的尸體,嘆了一口氣。又掏出一塊銀子放在桌上,對掌柜的說道:“他們的賬也由我一并結算吧。”
他的眼神突然變得有幾分蕭索,整個人也有一種說不出的疲倦。
這是他第二次殺人,他雖然醉心于劍道,卻對殺人提不起任何興趣。
劍如果只是用來殺人的話,那實在是對劍的莫大侮辱。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蕭凌云終于明白,這句話確實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掌柜的躲在柜臺后,身子已矮了半截,布滿了皺紋的臉上在微微顫抖,過了半晌才低聲應了一句“好”。
他的聲音也在微微顫抖。
“你以為你的賬也能這么算了嗎?”
慕容軒忽然開口道。
蕭凌云轉身看著慕容軒,目中失去了往日的神光。
他低聲道:“就算是我的不對吧,我向你道歉。”
慕容軒哼道:“侮辱慕容家的人,就必須以死謝罪。”
蕭凌云面色一沉,雙眼怒視慕容軒。
突然,劍光又一閃。他再次拔劍出鞘,刺向慕容軒喉嚨。
“叮”一聲輕響,蕭凌云的劍抵在另一柄劍的劍身上,沒有火花。
握著這柄劍的是一名黑衣男子。
他頭上戴著一頂寬大的笠帽,帽檐壓到眉際,使人看不清他的面目。
這名黑衣男子原本坐在慕容軒的鄰桌,蕭凌云走進客棧時,第一眼便注意到他。
不是因為他在屋子里還戴著帽子,而是因為他即使在屋子里戴著帽子,卻還是幾乎讓人發覺不到他的存在。
這種人往往是最可怕的人。因為如果他要殺一個人的話,那人是更加無法發覺到他的存在的。
黑衣男子平靜道:“你這一劍并沒有打算殺死他。”
蕭凌云淡淡道:“我本來就沒有非殺他不可的理由。”
他收回長劍,又道:“我只希望他能明白,任何人的性命都一樣的珍貴。他若不想死,就不要輕易讓別人死。”
黑衣男子默不作聲。
蕭凌云盯著黑衣男子的劍,忽然問道:“青霜劍?”
黑衣男子神色一凜,道:“是。”
蕭凌云又嘆了一口氣,道:“想不到你竟是青霜劍的傳人,想不到竟在這里遇上青霜劍的傳人……唉,我明白的,我明白的……”
他連說兩個想不到,又連說兩句明白,話中的深意卻沒有多少人能想明白。
但這黑衣男子卻分明懂了,他的目中突然閃過一絲痛苦之色,握著劍的無名指突然微微一動。
他豈非同樣人在江湖?
他豈非同樣身不由己!
蕭凌云轉身離開客棧。
慕容軒鐵青著臉咆哮道:“你為什么不出手殺了他!”
黑衣男子冷冷道:“因為你雇我的錢還不夠讓我為你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