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凌云眼神不斷閃躲，神色變幻不定，心中思緒不寧。

林清越幽幽道：“你現在已知道了嗎？”

蕭凌云嘆氣道：“知道又能怎樣？”

林清越道：“知道了，你可以重新選擇?！?

蕭凌云霍然抬頭望著林清越，目光中充滿不可置信與痛苦，沉聲道：“清越，你……你怎可以這樣說？”

林清越道：“我只是不想你后悔。”

蕭凌云斷然道：“我自然是不會后悔的！”

林清越道：“那曉慧又該怎么辦？她是個很可憐的孩子?！?

蕭凌云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道：“我會和她說明白的，她會明白的?！?

林清越身子微微已震，長長嘆了一口口氣，不再說話。

蕭凌云道：“我該走了。”

林清越道：“去西域？”

蕭凌云點點頭。

林清越道：“你不等傷好些？不再做些準備嗎？”

蕭凌云淡淡一笑，轉頭望向窗外，道：“我已做好心理準備了，這大概已足夠了?！?

林清越道：“我送你一程吧?！?

蕭凌云愕然道：“送我？”

林清越點了點頭，道：“我正好要回洛陽，至少可以送你一段路。”

蕭凌云遲疑道：“可你……現在怎么方便與我走在一塊？”

林清越眨眨眼道：“我自然有我的方法?！?

雪花似掌難遮眼，風力如刀不斷愁。

在漫無邊際的雪地里，一個黑色的身影緩緩前行著。

他的腳步在雪地上幾乎不留下印子，黑色的身影顯得渺小卻又偉岸。

但走近一看，才發現黑色身影旁邊竟還有一人。

只因這人一身儒服更勝白雪，在雪地里已近乎隱形。

黑色身影道：“有道是‘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我看你就比雪更白，比梅更香?！?

白色身影笑道：“你這呆子，幾時變得這么嘴甜了？”

黑色身影朗聲笑道：“或許是因為我想起你教過我的那三件事，便學會舉一反三了?！?

白色身影道：“那你這次還請我喝酒嗎？”

黑色身影道：“客棧已在眼前，這頓酒自然是非請不可?！?

客棧自然是遠山客棧。

這兩人自然是蕭凌云與林清越。

遠山客棧的外墻已裹上一層厚厚的雪，看起來已美極了，但裸露在外的部分似乎又陳舊了幾分。

這家客棧本是他們初次見面的地方，如今蕭凌云即將遠赴西域，他們又將這里當作分別的地點。

蕭凌云站在屋檐下幫林清越拍干凈身上的雪，又將自己身上的雪給甩干凈，才與林清越一起走進去。

雖然已是寒冬，客棧里依然人氣不減，一片熱鬧歡騰的氣氛。

蕭凌云與林清越并肩走進客棧，客棧里依然只有一張空桌，依然是那張在角落里的空桌。

似乎很少有人愿意坐在那樣的角落里。

中間的桌子依然有人坐著，卻不是慕容軒。

聽人說自從那天在遠山客棧被蕭凌云用劍指著，慕容軒便再也沒在這里出現過。

現在坐在這里的是一個身材威猛、兇神惡煞的光頭大漢。他的太陽穴向外鼓鼓突著，雙目迸射出兩道攝人的精光，顯是內外功都已臻登峰造極的境界。

他的目光在蕭凌云二人進來后，便一直停留在他們身上。

蕭凌云也不以為意，只當沒看見般，到角落的桌子坐下。

他們剛坐下，老板娘便嬌笑著走過來。

可老板娘剛看到林清越，笑容便僵在臉上，低聲道：“林……”

林清越投過去一個銳利的眼神，

老板娘立刻又笑道：“二位客觀吃點什么？”

蕭凌云冷冷道：“一壺上等好酒，再來兩三樣這里的拿手小菜便好?！?

老板娘應了一聲便迅速地離開了。

蕭凌云望著林清越笑道：“看來你的方法并不怎么奏效。”

林清越雙目閃閃，綻放著光彩，臉上蒙著一塊白紗，使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林清越抬手揭下面紗，淡淡道：“白紗只是為了堵住悠悠眾口，至于人家是否已認出我來，那便讓她藏在心里?！?

蕭凌云一怔，又搖頭失笑。

酒菜很快便端了上來。

熱得恰到好處的酒，散發著誘人香氣的幾道下酒菜，蕭凌云忍不住食指大動。

他實在已許久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了。

林清越為兩人各倒了一杯酒，舉著酒杯道：“盼你平安歸來?！?

蕭凌云舉起酒杯回道：“我一定會平安歸來?！?

他的目光中透著一股堅定，這已是他對林清越的承諾。

蕭凌云從來不曾違背過對任何人的承諾，只是別人卻不一定都會恪守與他的約定。

他此刻又想起上官浩然與上官曉慧，心情忽然沉重起來。

林清越見他面色有變，已猜到他心中又想起不愉快的事情。

她忽然笑著輕聲道：“我看你對這里的老板娘似乎不太友好?！?

蕭凌云眉頭一皺，低聲將先前的事與林清越說了一遍。

林清越不以為然地一笑，淡淡道：“或許她也是個可憐人吧?！?

蕭凌云似乎沒聽見這句話般，又倒了一杯酒仰頭飲盡。

林清越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說。

他倆陷入一種默契的沉默。誰也不說話，誰都只是眼睛望著對方，眼里帶著笑容，帶著柔情。

原本極喧鬧的客棧，這時候竟也忽然安靜下來，但這安靜中卻又透著劍拔弩張的氣氛。

一個面色紫紅、身材矮小，身后背著五桿標槍的中年男子突然跳到大廳正中的桌子上，對那光頭大漢嚷道：“你這廝一人占著中間的大桌子，卻叫我們兄弟四個擠在一旁的小桌子上，莫非你的架子還大過我們嗎？”

光頭大漢抬頭盯著這紫臉漢子，咧嘴笑道：“不過一張桌子而已，幾位兄弟若是喜歡，大可坐下來一起吃肉喝酒，談天說地?！?

紫臉漢子揚著頭，一臉傲然，道：“可不是誰都有資格與我們兄弟坐在一起的，你若不想死，便立刻將桌子給我們讓出來?！?

光頭大漢道：“桌子讓便讓了，我倒沒有意見，只是有一人或許不會答應?！?

紫臉漢子雙眼一瞪，道：“誰？”

光頭大漢悠悠道：“倒也不是什么人，而是我的拳頭?！?

他的話剛說話，紫臉漢子怒喝一聲，反手便從身后取下兩桿標槍，揚手便朝光頭大漢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