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凌云心中忽然產生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

佛心魔劍雖仍站在那里，漆黑重劍雖仍指著他與林清越，但他卻忽然間完全感受不到這一切。

這種感覺難以言明，就好像佛心魔劍已從這空間里遁去一般。

蕭凌云只曾經在上官浩然與渡如來身上體會到這種感覺，但今次卻又與先前不同。上官浩然與蕭凌云并非作生死決斗，渡如來雖強，那時候的目標卻不是蕭凌云。

但佛心魔劍卻已言明了要殺死蕭凌云，蕭凌云已真正感到死亡的威脅。

林清越心中也有同樣的感覺。

佛心魔劍因為是方外之人，所以并未被列入天下五大名劍客之列。但林天南曾說以佛心魔劍的劍道修為，即便在天下五大名劍客里也可穩穩位居前茅。

林清越這時候才真切地體會到她與這個層次的高手的差距。這種差距是完全無法靠人數來彌補的，她與蕭凌云在佛心魔劍面前似乎只能束手待戮。

但她又如何能束手以待呢？

佛心魔劍或許不會殺她，但蕭凌云卻已沒有任何退路。她必須與蕭凌云并肩作戰，才能有那么點微乎其微的可能使蕭凌云逃過一劫。

林清越忽然動了。

她本與蕭凌云形成了一個整體，共同對抗佛心魔劍的劍意。這時候她卻忽然一躍而起，凌空一劍刺向佛心魔劍喉嚨。

佛心魔劍的劍意全部由林清越來承受，使得她胸口一緊，幾乎喘不上氣。

林清越的劍已刺到佛心魔劍面前，劍上殺氣直逼佛心魔劍。

佛心魔劍反手橫劍，寬厚的劍身橫著拍向林清越。

這一動，竟將原本遁去的一人一劍又拉回到這個空間里。

蕭凌云雙目一亮，飛身向前，一劍橫劈佛心魔劍腰間。

這已幾乎是他與林清越的唯一機會。

這機會本不可能出現，卻由于林清越的主動出招而改變了局勢，使得佛心魔劍再不能保持遁去的狀態，也因此露出了破綻。

但林清越卻已陷入了絕境。

她的劍離佛心魔劍的喉嚨已不足一寸，佛心魔劍的重劍卻已拍中她右脅。

只聽“啪”的一聲，林清越面色倏忽慘白，嘴里吐出一口鮮血。身子已失去重心，橫向往旁飛去，砸在案幾上。

佛心魔劍左手掌間忽然出現一串佛珠，只見他手腕一翻，佛珠一甩而出，擊在蕭凌云劍上。

蕭凌云身子一扭，往后落在地上。

他如一塊石碑一般定在地上動也不動，手中長劍卻猶在嗡嗡作響，顫動不已。

佛心魔劍佇立原地，并未對二人再下殺手。

林清越以自己硬捱一劍為代價，才堪堪挽回一些局面上的劣勢。

但佛心魔劍卻已然手下留情，那一劍若非拍而是劈，林清越此刻早已命喪劍下。

夜愈深，風愈靜。

屋外更深露重，屋里劍光森森，一片蕭然。

天地間本就蕭涼，此刻似乎更加寂寥。

蕭凌云雙目死死盯著佛心魔劍，心中卻隱隱擔憂林清越。

他仍能聽到林清越沉重的呼吸聲，卻久久不見林清越動一下。

佛心魔劍長嘆道：“蕭檀越是否要先查看一下林檀越的傷勢？”

蕭凌云斷然道：“不用。現在的局面是她拼死換來的，我絕不能讓她的付出白費。”

蕭凌云與佛心魔劍互相對峙，兩人氣機互相鎖定對方，蕭凌云雖仍處于劣勢，卻已勉強能與佛心魔劍分庭抗禮。

他此刻若去查看林清越的傷勢，無異于拱手讓出這大好局面，使他再陷入被佛心魔劍壓制的境地。

蕭凌云又沉聲道：“但她若是死了，我也絕不會獨活！”

佛心魔劍喟然嘆道：“阿彌陀佛！實乃人中之龍，怎奈一步踏錯，

蕭凌云搖頭道：“大師此言差矣，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何況蕭某頂天立地，問心無愧。那日客棧中蕭某殺人確實疏忽之處，但在下絕非濫殺無辜之人，若不是在下已看清那三人本來面目，在下是絕不會出手的。”

佛心魔劍道：“蕭檀越眼光再利，又如何能利過我佛如來的法眼？任你舌燦蓮花，今日也難逃我掌中魔劍。”

蕭凌云道：“既是如此，大師請再賜招吧。”

話一說完，蕭凌云的氣勢陡然一變。

他全身忽然被一種空靈流動的氣息覆蓋，面上隱隱約約散發出淡淡的白光。手中長劍也生出感應，白芒大盛，發出一陣陣清脆似龍吟的錚鳴聲。

佛心魔劍面色微微凝重，嘴里低聲道：“先天真氣……”

先天真氣是將維持人體活動與生命力的元氣與內力結合，最終形成的一種威力強大的精氣。

這類真氣雖威力強大，修煉起來卻極為困難，使用時也極容易耗盡體力。因此能掌握先天真氣的人已少之又少，能隨心運用的更是幾乎沒有。

蕭凌云忽然身形一閃，出現在佛心魔劍右側，長劍一閃，劈出一道凌厲的劍氣。

佛心魔劍重劍一橫，擋住這道劍氣，蕭凌云又往旁挪移。

蕭凌云依靠迅捷的身法，游走在佛心魔劍四周，始終保持著一定距離，避免與佛心魔劍短兵相接。

二人劍氣隔空對劈，氣流激蕩，撞碎廳中的家具擺設。

剎那間，蕭凌云已使出二十多招，招招不離佛心魔劍身上要害。

佛心魔劍雖手持重劍，劍光流轉卻絲毫不慢。只見這柄重劍前后紛飛，劍氣四射，如疾風迅雷，令人應接不暇。

蕭凌云額上沁出冷汗，劍光流轉間已有微不可覺的遲滯。

他心知自己已是強弩之末，難以再長久支持。他忽然心中一橫，決意拼死一劍博得佛心魔劍重傷，好讓林清越得以脫身。

蕭凌云一聲清喝，掌中長劍光芒盡斂，劍鳴聲盡消。

他手中似乎已沒了這柄劍，卻又有一道凌厲無雙的劍意自他身上發出，震動大廳。

佛心魔劍目光一凜，面上似乎露出驚訝之意。

蕭凌云飛身向前，劍意直指佛心魔劍。

佛心魔劍重劍一揮，在空中化出一個美妙的半圓，劍尖圓球挑中蕭凌云劍尖。

兩劍相擊，發出“叮”的一聲清響，蕭凌云長劍幾欲脫手。

就在這時候，佛心魔劍重劍上竟又傳來第二重真氣。

蕭凌云面色劇變，這重先天真氣已透過手中的劍傳到他身上。

他口中悶哼一聲，身子如斷線風箏般向后，往林清越躺著的地方飛去。

黑暗中忽然又有動靜。

林清越忽然縱身躍起，飛身迎向蕭凌云。就在她即將碰上蕭凌云之際，她又一個轉身，繞到蕭凌云身后，伸手一掌擊中蕭凌云。

這一掌掌勢雖猛，勁力卻極柔和。打在蕭凌云背上，竟使蕭凌云去勢更快，直撞破窗戶而出，身形沒入黑暗中。

林清越又回身一拳擊在佛心魔劍自身后來的重劍劍尖，身形向后倒飛，也由那窗戶飛出去。

佛心魔劍立足原地，不再追趕，望著窗戶外的無邊黑夜，長嘆道：“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