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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云球(第二部)
  • 白丁
  • 11600字
  • 2019-08-19 18:31:39

46 柳暗花明的王陸杰

雖然柳楊意識到了一些什么,但已經來不及了。第二天早晨,張琦坐在辦公室里,通過SSI瀏覽新聞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頭條:

KillKiller爆出驚天丑聞,通過堪薩斯黑幫倒賣空體

張琦馬上想到了柳楊,想到了阿黛爾。他懷著緊張的心情讀了下去,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新聞標題是不準確的,倒賣空體的并非KillKiller官方,而是KillKiller的一些員工。他們聯合一個來自堪薩斯的全球性黑幫,從KillKiller各地園區運出——嚴格意義上應該說偷盜——“僵尸客戶”,并且賣給需要空體的醫療機構或者其他機構。

“僵尸客戶”并不是一個官方名稱,只是圈子內的一個習慣叫法。按照KillKiller和病人的監護人簽訂的協議,病人的監護人應該為病人在未來一段時間的醫療預先繳納費用,如果沒有預繳,KillKiller最多留出一年的緩沖期。監護人必須在此期間繳納緩沖期內的新發生費用和未來的預繳費用,否則,KillKiller將自動獲得監護人的全權授權。圈子里就把進入這種情況的病人稱為“僵尸客戶”。

通常,KillKiller將停止為僵尸客戶提供所有醫療服務,病人將會死亡,而KillKiller將按照所在國的法律規定安葬死亡的病人。

問題就是出現在這個時刻,應該被停止醫療服務并安葬的病人被轉賣了。雖然有很多細節需要處理,但從事這種違規行為的KillKiller的蠹蟲們一定認為,這件事情其實很安全。病人應該消失,也的確消失了,而判定一堆很像骨灰的東西到底是不是病人的骨灰并不是舉手之勞。況且,根本沒人覺得去做這種判斷有什么意義,事實上也從來沒有任何人去嘗試做過。

這里面也涉及其他一些機構,比如火葬場或者地方政府的監管部門,但顯然他們都被收買了。最關鍵的一點是,所有人都覺得這個病人已經被其監護人拋棄了——無論是什么原因,反正是沒人管他了。通常,那些KillKiller的蠹蟲還會對僵尸客戶進行一個風險評估。如果僅僅是欠費,監護人在近期還出現過,那么風險是比較高的,這種情況他們不會動手。監護人根本聯系不到,連催繳費用都不可能,甚至查得到監護人已經死亡,這種情況就很安全了。

事實證明,他們的算計并沒有什么錯誤。事情的曝光不是因為其中有什么漏洞被外人抓住,而是因為最不可能出問題的環節出了問題,堪薩斯黑幫有人冒頭。

說是黑幫,但他們應該是一群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人,新聞中這么寫道。

沒有人歸案,所以并沒有什么依據。但考慮到這個黑幫打交道的交易方都是世界頂級的醫療機構、生物研究機構、藥廠等等——他們倒賣了超過一千兩百具空體給三百多個不同的機構——很難想象,一群胳膊上或者脖子上有文身的傳統黑幫分子如何這么廣泛地和世界各地的頂級精英打交道。

張琦可以想象得到,所有機構應該都和腦科學所一樣,因為某種原因亟須人體試驗,但嚴格的人文主義法律和醫療監管體制使得人體實驗在很多情況下根本不可能。KillKiller的病人,那些空體,作為一種完全沒有意識而軀體基本健康的存在,同時又是一個沒有親人關心甚至沒有親人意識到的個體,顯然是解決問題的完美選擇——當然,要冒一定風險。不過,為了巨大利益或者為了某種成就感,一定會有很多人選擇鋌而走險。

這些空體在這些機構里,會感染各種細菌和病毒,會得各種疾病,會被進行各種改造和移植,甚至可能被解體,然后其部件將和機器拼裝在一起,或者和其他人的部件重新組合,等等。甚至像阿黛爾一樣,被植入了其他人的意識場。

這些事情,有一部分本身并不違法,但缺少人體實驗的機會,比如新藥的研制。另一部分本身就違法,比如基因編輯。還有一部分,本身違法與否可能還無法判斷,沒有任何相關立法也沒有判例,比如阿黛爾。

毫無疑問,堪薩斯黑幫一定從這里面獲得了巨大的利益。空體賣得都很貴,而成本卻很低,只是一些賄賂。在正常情況下,沒有理由懷疑他們會出什么問題。

但是他們的確出問題了。一個黑幫成員聯絡了媒體,匿名講出了整件事情,包含完整的來龍去脈和很多細節,甚至包括哪個療養院倒賣了多少具空體以及每一具空體的交易日期這樣非常具體的信息。不過,爆料內容沒有包含任何具體的買方信息,只提到了KillKiller和他們的員工。

也許爆料者想留一手,好讓自己有持續的價值。可以想象得到,如果一切是真的——當然是真的,因為柳楊就這么干了——肯定會有一大批人倒霉,這應該是遲早的事情。不過,至少現在,這些買方暫時還沒有被曝光,還是安全的。

爆料中提到的KillKiller的最高級官員只是某些療養院的負責人,沒有任何公司層面管理者涉入其中,至少從新聞中只能看到這么多。所以看起來這不是KillKiller公司的行為,連縱容都談不上,公司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很可能只是管理上出了很大問題。

發布爆料新聞的媒體卻不這么認為。他們認為,就算不能認定為公司行為,但管理層的縱容是一定的,否則事情不可能有如此大的規模。同時他們高度懷疑,所謂的堪薩斯黑幫,恐怕本身就和KillKiller有千絲萬縷的關系,背后一定會有一個比表面看起來復雜得多的利益鏈條。

聽起來也有些道理,而且本著看熱鬧不嫌事大——或者說注意力經濟——的原則,“KillKiller員工串通堪薩斯黑幫倒賣空體”顯然不如“KillKiller通過堪薩斯黑幫倒賣空體”更加有震撼力,媒體這么懷疑也無可厚非。

張琦有點替柳楊擔心,不知道什么時候他會被曝出來。還好,柳楊只買了一具空體,相比一千兩百具的總數而言,肯定不是大客戶。希望他被有意無意地漏掉吧,張琦想,這會兒也只能這么想了。張琦覺得應該給李舒打個電話問問情況,但又覺得還是少一些聯系為好。他意識到,作為知情者,可能自己的處境也并不好。

張琦也有點為任為的母親擔心。不過任為不會欠費,去云球之前還去看過他的母親,應該不會有事。

張琦最擔心的其實是爆料者,雖然匿名,和自己也沒有任何關系,但他還是莫名地擔心,覺得這人可能活不長了。

正在對著新聞胡思亂想的時候,張琦聽到了敲門聲。他抬起頭,中斷了SSI的瀏覽。

“進來。”張琦說,然后看到王陸杰推開了門。

王陸杰滿臉微笑,這是他一貫的神情,但這段時間很少見。傅群幼的變化和SmartDecision的出現,幾乎讓王陸杰的笑容徹底消失了。不過今天看來他有什么高興的事情。

“張所長,來,來,跟你匯報一下。”他說著話走了進來。然后,孫斐居然跟在他身后也走了進來。但孫斐看起來好像很不耐煩,一點也不像王陸杰的樣子。

“匯報?”張琦說,“王總太客氣了,以前您可是我們的領導,現在也不能說是匯報。”

“匯報,匯報,現在就是匯報。”王陸杰說,“你們真是,你看孫斐,我叫她一起過來,她就擺出一副臭臉。”

“我怎么擺臭臉了?”孫斐說,“我好多事情呢!你也不說干嘛,就拽了我過來,我還不能不耐煩一下?”

“叫過來一起說嘛!”王陸杰坐了下來,“總不能跟你說一遍,再跟張所長說一遍,多浪費時間啊!”

“那你怎么不叫別人啊?”孫斐說,“開個全所大會多好啊!”

“你這人,怎么抬扛啊!”王陸杰說,“開全所大會干嘛?再說就是開也輪不到我開啊!我剛才叫盧小雷了,他死活不來,說要觀察云球,離不開,一會兒也離不開。你們都是神經病啊,以前也沒這么離不開崗位吧!”

“他是神經病,我不是。”孫斐說,“誰知道他著了什么魔,這幾天就是不肯離開那個座位。不吃飯、不睡覺的,說是觀察任所長和派遣隊員。但有觀察盲區啊,他能觀察什么呢?我不一樣,伊甸園星上確實有很多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伊甸園星里面的生物都是硬生生遷移過去的,要正常生活可不容易。”

“哎,對,你最反對干涉,現在怎么老干涉伊甸園星呢?”王陸杰說。

“這不一樣。”孫斐叫了起來,“伊甸園星不是自然演化出來的,上面的問題是我們造成的,當然要我們解決。云球可沒有問題,有問題也不是我們造成的,是自然演化的問題,我當然反對干涉。”

張琦伸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了。看得出來她還想繼續,但不情愿地皺了皺眉,終于還是憋住了,慢慢地坐了下來。

“什么事情?”張琦問王陸杰,“好像您還挺高興的。”

“當然高興了,當然高興了。”王陸杰說,“問題解決了,我是說,公司的問題解決了!”他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身子往后一靠,可能動作過于放松了,讓椅子發出了吱呀的一聲,“什么年代了,這破椅子怎么回事?”他嚇了一跳,又直起了身子,低頭查看椅子。

“沒事,摔不著的。”張琦說,“問題怎么解決的?”

“真解決了?”孫斐似乎不太相信,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王陸杰。

按說這是高興的事情,孫斐是很樂意相信的。畢竟王陸杰那邊的問題不解決,地球所、云球,還有她的伊甸園星就始終處在危險之中。可她和張琦討論過很多次,覺得SmartDecision實在太厲害了,很難想出辦法對付它,它什么都想到了。除非王陸杰真的去起訴宏宇,大家魚死網破,也許還有希望。但SmartDecision又算準了王陸杰不敢,而事實證明這個算計確實很準。王陸杰的團隊中,雖然也有個別人有點脾氣和血性,多數人卻還是更傾向于現實主義一點。

“簡單來說,我搞定了傅老頭,按照我們簽的協議辦。”這次,王陸杰慢慢地靠到椅背上,還略微搖晃了一下,沒有聽到什么聲音,看著似乎也很穩固,“我也說服了SmartDecision。”他終于對椅子放心了,抬起了頭,“這個家伙起了個名字,叫拓跋宏,你們說怎么起了這么個名字呢?肯定是傅老頭給起的。我沒見到他,什么時候還真是應該見見。這家伙厲害,要不是我聰明,還真搞不定。”他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不知道是感嘆拓跋宏這個名字還是感嘆自己太聰明,“反正,傅老頭同意了就代表拓跋CEO同意了。這說明我說服了他,不過是間接地,間接地說服了他。”

張琦和孫斐看著他,聽他說。張琦的神色很平靜,孫斐的神色卻仍帶著懷疑。

“而且,比我們原來的情況還好,因為我還說服了顧子帆給我們投資,就是以前提到過的那個顧子帆,任所長認識。他的基金給我們投了一大筆錢,我們現在估值很高啊!”王陸杰看起來很得意,“沒看新聞嗎?”他問。

“我們不看新聞。”孫斐說。

“對,你們不看投資新聞,但科技新聞也不看嗎?我們這算科技新聞,科技圈的投資。”王陸杰說。

“不是娛樂圈嗎?再說了,科技新聞我也不看。”孫斐說,“我只看論文。”

“孫斐,好好說話。”張琦扭頭對孫斐說。但顯然他也沒看到這條新聞,他只看到了KillKiller和堪薩斯黑幫,那是社會新聞。

“王總,別理她。”張琦又扭回頭對王陸杰說,“您接著說。”

“好吧,你厲害。只看論文,不看新聞,嘖嘖。”他又搖了搖頭,這次好像是表示很敬佩,“當然了,這也不算什么大新聞,一筆投資而已。不過這樣多好,我們的股東里多了顧子帆,宏宇不再一家獨大了。再說顧子帆是我的老朋友,以后宏宇想欺負我可就不容易了。我想他們再也不會欺負我了。”他臉上的笑容似乎露出了一絲詭秘,“我正式宣布,我們不缺錢了,或者說,你們不缺錢了。窺視者計劃馬上啟動,有什么新計劃也可以立即開始規劃。對,我們改名了,以后不叫宏宇科學娛樂,叫新聲科學娛樂。去宏宇化,知道什么叫去宏宇化嗎?這次傅老頭折騰我們不輕,以后不能讓他叫囂了,必須讓他做個安靜的股東。”

“騙我們呢吧?”孫斐說,“憑什么呀?傅老頭放過你們就算了,還肯讓顧子帆進來摻和?他不知道自己的權利會被稀釋嗎?顧子帆又憑什么投資你們?”

“是啊。”張琦說,“說服顧子帆進來,同時卻又說服傅群幼放棄——至少是放棄一部分吧,您怎么做到的?”

“顧子帆簡單,他做投資不就是為了賺錢嘛!”王陸杰說,“你們這里全是錢啊!啊,不,當然了,你們是看不見的。但我能看見,顧子帆也能看見。我稍微一講,他就全看見了。這種事情,你們還得學習。至于傅老頭,這得拜托我的職業素養,前沿院培養我這么多年,沒有白培養啊!”

“張嘴閉嘴傅老頭,不叫傅先生了?只認錢不認人,你們都是一回事。”孫斐說,“到底什么意思?說清楚。”

張琦沒說話,但也疑惑地看著王陸杰,顯然也感到不解。

王陸杰又笑了笑,說:“好,好,我小人行了吧!我這人其實挺好的,但生意場確實……我也確實被上了一課。孫斐,你呀,就是一張利嘴,做事情要思考,靠嘴是不行的。我說清楚,我這就說清楚。我是說,我一直恪守保密守則,以前一直沒有跟傅群幼交出過你們的底,所以我獲得了回報。”

“你?你恪守保密守則?”孫斐不以為然,“你是說,你沒有告訴傅群幼穿越計劃?你能告訴嗎?那是犯法的!再說了,盧小雷進入云球,蘇彰怎么知道的?還不是你告訴她的。”

“蘇彰?不是我告訴她的!”王陸杰說,顯得有點驚訝。

“蘇彰親口對我說是你告訴他的,就在盧小雷進入云球那天。”孫斐說,聲音有點大,看來王陸杰的否認讓她生氣了。

“啊——”王陸杰想了想說,“盧小雷那天進入云球確實是我告訴蘇彰的,但這事她之前已經知道了。她不知道的只是盧小雷進入云球的具體時間。她打電話問我,說總也找不到盧小雷,問我是不是已經進入云球了。我看她既然已經知道了,又著急得很,口一松就告訴她了。感覺上她應該是不愿意盧小雷進入云球,匆匆掛了電話,是馬上就跑到這里來找盧小雷了吧?可以理解,畢竟有危險。我問過她有沒有別人知道,她說沒有。我還叮囑她不要告訴別人。現在看來,她也確實沒告訴別人,傅群幼就不知道這事。”

“那么,就是盧小雷告訴她的。”孫斐說,“你是這個意思嗎?”她扭過頭對張琦說,“張所長,叫盧小雷來。不能饒了他,這可是嚴重違紀。”

“哎,哎。”王陸杰阻止她,“也就那么回事,說是保密,又不是軍事機密,前沿院還是挺多人知道的。蘇彰雖然是外人,但盧小雷和蘇彰談戀愛,難免會提到吧!蘇彰又沒到處亂說,別那么認真。你以前認為是我泄密了,不也沒有興師問罪嗎?你搞人家盧小雷干嘛?小雷挺可憐的了。”

“你還有道理了?變成我不好,你倒做起好人來了?”孫斐瞪大了眼睛。

“好,好,我沒道理。我不好,你好。”王陸杰說,“咱們不說這個了,行嗎?說遠了。”

“是說遠了。”張琦插嘴說,“算了,那會兒主要是意識場的事情要保密,現在意識場都解密了。我們進入云球的事情恐怕也瞞不了多久。還是接著說你的故事吧。”

“對,對,這才對嘛。”王陸杰說,“總之,傅群幼沒那么了解情況,SmartDecision也一樣。這個拓跋CEO雖然厲害,算到了每一點,拿住了我們,但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了一點,他總算不到自己根本不知道的事情吧?意識場就是他根本不知道的事情,穿越計劃就是他根本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傅老頭和拓跋CEO都不清楚你們真正的價值。他們以為就是搞搞窺視者計劃什么的,已經覺得很厲害了,更厲害的東西根本想不到。可其實不止這些,你們這里還有更加巨大的潛力,但是……呵呵……”王陸杰又笑了起來。

“又賣關子!”孫斐說。

“更加巨大的潛力!”王陸杰說,忽然嚴肅起來,瞪大了眼睛,盯著孫斐看了幾秒鐘,又盯著張琦看了幾秒鐘,“你們想想,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賺錢唄!”孫斐說,“這有什么用?這不是讓傅群幼更加不能放手嗎?”

“你的意思是——”張琦想了想才說,“意味著巨大的風險?”

“對,對。”王陸杰忙不迭地說,甚至伸出手指點了點張琦,“張所長很聰明。以后咱們一起發財,你也有潛力。孫斐,你得跟張所長學習。”

“什么呀?”孫斐說,她還不明白。

“還是歐陽院長提醒了我。”王陸杰說,“歐陽院長是多年的老領導,又忙,本來不該什么事都打擾他。我已經離開了,我們這事和他又沒什么關系,打擾他真是不對。但這段時間,我很苦惱,總要跟人討論討論。別人不懂,又有一些涉密的事情,不能到處亂說。本來主要想跟你們討論,可你們老罵我,給我施加壓力。特別是你,孫斐。”他沖孫斐做出一副很氣憤的樣子。

“活該!”孫斐說。

“所以,我只能找歐陽院長匯報。還是歐陽院長老謀深算,他一下就抓住了要點。”王陸杰說。

“什么要點?”張琦問。

“風險啊!”王陸杰說,“巨大的風險。”

“什么風險?”孫斐問,“什么巨大的風險能讓傅群幼放棄巨大的利益?”

張琦卻沒有再說話,靜靜地看著王陸杰,似乎在沉思。

“張所長明白了!”王陸杰說,“孫斐,你還不明白?你想想,對于云球,歐陽院長的態度和你們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不同?”孫斐依舊很茫然。

“我們具體負責云球的運轉,真正需要負責任的人卻是歐陽院長。”張琦說,“我們一天到晚只是在想如何讓云球進步,但因為云球人有意識場,歐陽院長需要想如何處理這五千萬意識場。”

“對了!對了!”王陸杰又伸出手指了指張琦,“還是張所長明白。”他說。

“你是說,”孫斐也明白了,“你要讓傅群幼和歐陽院長一樣焦慮。”

“對!”王陸杰說,“反正現在意識場也解密了,我就把實情都跟傅群幼講了。我跟他說,傅先生,您要把我們的股權廢了,把我們的公司變成宏宇的全資子公司,好啊,咱們就這么辦,我們不爭了。我們就拿工資干活嘛!沒問題,工資也還可以,比在前沿院還高呢!我們留心點,有好機會再跳槽,沒關系。但是,您可想好了,現在前沿院給地球所的錢已經很少,而且會越來越少,以后地球所要依靠宏宇生存。換句話說,將來大家都會知道,地球所的生存完全捏在宏宇手里,您這副肩膀上,得扛著地球所。我們之前討論的云球資產化,是利益最大化的途徑,可那樣的話,地球所干脆就完全是您的事情了。就算不資產化,反正您哪天說不想干了,地球所就得完蛋。其實現在已經是這么回事了。當然,您有權利這么做。商人嘛,如果投資回報不合理,撤資合理合法啊!誰能說什么!不過,恐怕還就真有人能說什么!因為云球里有五千萬人。這么說,有五千萬個靈魂,和人類一樣高貴的靈魂。我說,傅先生啊,您太了不起了,從此之后,有五千萬個靈魂就靠著您了,您真是救世主。記住啊,他們能替您掙好多錢。有些事以前涉密,不敢跟您講,現在都可以講,真的能掙很多錢。我跟傅老頭講了好多利用云球掙錢的方法,他都聽呆了。多好!掙錢啊!但是,我跟他說,記住了,有五千萬個靈魂從此就和您綁定了,和宏宇綁定了。”

“這么說,這次你泄密了?”孫斐說,冷冰冰的。

“是,是,我泄密了,這次是真的泄密了。”王陸杰說,“但就像張所長說的,反正意識場已經解密了。我就是多泄漏了一點點,告訴他云球人也有意識場,你們已經派人進入過云球。不過放心,穿越計劃什么的我可沒提。但是,其實我同意張所長的說法,這事瞞不了幾天了。”他沖著孫斐點點頭,又加重語氣說了一遍:“真的瞞不了幾天了。”

“你——”果然孫斐喊了起來,但她說不下去,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好。

“我以為你早就跟傅群幼說過。”張琦說。他倒很平靜,看來他一直對于王陸杰保守秘密沒什么信心,今天才泄密對他來說已經是意料之外了。

“怎么會!”王陸杰說,“我是跟他描繪過很多前景,但是一直留著神呢。所以我說,我還是有職業素養的,前沿院沒白培養我。”

“你一直想留一手吧?”孫斐說,“不說實話,爾虞我詐。”

“沒有,沒有。”王陸杰說,“確實是因為保密。現在不同,一來意識場已經解密,二來我也確實是走投無路了。傅群幼不會亂說,不是給自己找事嗎?現在,他雖然很想賺錢,但和歐陽院長一樣焦慮,想著怎么做甩手掌柜呢!其實,現在這樣最好。如果掙了錢,他能分一杯羹。如果有問題,他只是股東之一,也不參與運營,責任不大。對不對?而且,我拉了顧子帆進來,雖說讓他賺錢又少了,可責任也又小了呀!唉,還是歐陽院長想得明白,最理解肩上扛著五千萬人的壓力。”

“你是說,歐陽院長讓你泄密?”孫斐問。

“沒有,沒有啊!”王陸杰趕緊澄清,“他只是提醒我,讓我不要著急,先拖一段時間,傅群幼逐漸就會意識到,這件事情全攬到自己身上不是好事。說實話,你不一定聽得懂,但我聽得懂。不過我沒忍住,我等不起,我就直接去跟傅老頭攤牌了。”

“我怎么就聽不懂了?”孫斐急了。

“能聽懂,能聽懂,開個玩笑還不行?”王陸杰趕緊安撫。

“這樣的話,你怎么辦呢?”張琦說,“你的責任不就大了嗎?你愿意扛著這么多靈魂嗎?還有顧子帆,他難道不明白這里面存在的問題?”

“不,這不一樣。”王陸杰說,“宏宇呢,傅群幼是控股股東,什么都是他說了算,如果宏宇科學娛樂是宏宇的全資子公司,就意味著地球所的未來都維系在他一個人身上。當然,還有前沿院不能完全脫了責任。但前沿院現在已經不出錢了,現狀如此。將來云球缺錢了,就給宏宇施加壓力,指責宏宇就行了。現在這么一弄,宏宇科學娛樂,對,改名了,新聲科學娛樂,有很多股東,宏宇只是一個普通大股東,顧子帆也一樣,我們團隊也是。再融幾次資,大家都稀釋一下,都是小股東。再一上市,全是小小股東。這就好辦,誰想套現,總有人接盤。就算破產,也不能把責任算到某個人頭上,社會、國家要出面。如果是宏宇自己全資,除非宏宇母公司本身破產,否則他怎么敢決定對云球減少一分錢投入?等大家都明白了,他這個大股東要套現的話,盤子也不好脫手。要做主就必須負責任,所以說很多時候,完全做主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逃避責任!法不責眾!”孫斐說,“是這意思嗎?”

“你看你!”王陸杰說,“怎么老是曲解啊?我不是說了嗎,如果將來是很多人的責任,社會和國家就會出面。如果只是傅群幼一個人的事,除非宏宇母公司甚至他個人完完全全破產了,否則不會有人管,那他壓力就大了。”

“我不相信。”孫斐說。

“SmartDecision,拓跋CEO,沒有提出什么反對意見嗎?”張琦問。

“嘿,這有意思。”王陸杰搖搖頭,仿佛很贊嘆,“我聽傅老頭說,拓跋CEO聽了他轉述的一切,居然算出了一個概率。說是有81.7%的概率,云球人有意識場這事,將來會變成全球關注的一個熱點問題,確實壓力很大。當然,賺錢的概率也很大,放棄是不行的。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別做主,摻和一下。也是因為這個概率,傅老頭才答應得這么爽快。他甚至還勸我,既然這樣,我在公司里也要低調,什么事情都要集體決策,別一個人說了算,壓力太大。”

“是啊,你負責運營,不覺得壓力大嗎?”張琦問。

“我覺得,負責運營壓力才不大呢!”王陸杰說,“就像你們,好好干活就行,有什么壓力?老板要是不給錢,出事了,我有什么辦法?你們有什么辦法?實在不行,我笨,辭職總可以吧!能夠隨時撤退,想通這事,就沒什么壓力。”

“你們這些人,太壞了。”孫斐說,“如果你這么壞,你說的話就不能相信。”

王陸杰看了看她,張嘴想說什么,頓了一下,沒說。

“你拉顧子帆進來,是不是也跟他泄密了?”張琦問。

“顧子帆這人,任所長認識,靠得住,不會到處亂說。”王陸杰說,“再說投資這事,程序要走,但其實他自己就做得了主。他們機構內部沒別人知道涉密的細節,他只是透露了一些不涉密的內容。為了這個,他還是費了一些唇舌的。不過還好,就算不泄密,也還是有好多能賺錢的事情可以說嘛!反正,投資委員會同意了。”

“你今天來就是為了告訴我們這個?”張琦問。

“對呀!”王陸杰說,頓了頓又說,“也不僅僅是這個,還有具體的事情。窺視者項目可以啟動了。”

“呸!”孫斐啐了一口,“怪不得你高興,你那個骯臟的項目終于要啟動了。”

“怎么就骯臟了?”王陸杰皺起了眉,一臉苦笑,“有問題還是要訴諸管理,不能因噎廢食。你要是實在覺得骯臟,要么咱們直接跳到下一步?我更高興,掙錢更快,還不用背著這個骯臟的罵名。”

“你是說云球資產化嗎?”張琦問。

“我倒不是指那個,那是終極一步。當然,如果你們愿意也可以啊,一步到位,挺好。”王陸杰說,“你們毛病太多了,這個不行,那個也不行。你們要換換腦子,老這樣,不行的是你們。”

“你說什么呢?”孫斐說,“你才不行。”

“那你是指什么?”張琦問。

“比如,我跟任所長提過,我們可以把監獄放到云球中。云獄,云中監獄。把重刑犯的意識場鎖定在云球中的指定區域或者指定星球,就像伊甸園星一樣。把空體留在地球上,讓KillKiller之類的公司代管。我以前跟監獄管理局的人聊過,他們很感興趣啊!多簡單、多省錢啊!不過那時討論這事可跟你們沒關系,那會兒意識場還沒發現,我也還不認識你們呢,就是酒桌上瞎扯,科幻而已。后來了解了你們和腦科學所,我好幾次差點沒憋住跟他們說這事,好在紀律性還是約束了我。”王陸杰長出一口氣,好像紀律性讓他很受傷。

“知道監獄管理局能給我們多少錢嗎?代管犯人——這可是個大生意,知道在美洲、歐洲這是多大的生意嗎?他們這樣做很久了。我們要是開始做這生意,很快就能拓展到美洲和歐洲去,把那些可惡的私營監獄統統搞垮。那些私營監獄,都不是什么好鳥。他們按照人頭收費,為了多幾個犯人,什么都干得出來,推動立法、收買法官、栽贓陷害什么的就不說了,他們甚至會暗地里去組織犯罪。”王陸杰說,說到統統搞垮幾個字的時候,一臉惡狠狠的表情,“我們要是干了這事,不按人頭收費,可就是為世界造福。而且,什么盈利,什么上市,都很容易。這事我跟任所長聊過,他被驚住了。還是和你們聊比較好,不用藏著掖著,和別人聊憋壞我了,這個不能說,那個不能說。跟你們聊都能說,不過你們又都軸得很。”

張琦和孫斐也被驚住了。

“甚至,也不用什么監獄之類的。”王陸杰接著說,“干脆,誰都可以去。只要愿意都可以去,去做云球人,但要付費,不便宜。你們信不信?生意會很大!”

“然后,”他還沒說完,“為什么要KillKiller保管空體呢?腦科學所的技術不是號稱更好嗎?所以,這個生意我們也要了。”

“還KillKiller呢?他們惹上麻煩了!”孫斐說。

張琦想起了剛看的新聞。

“我知道,”王陸杰說,“所以我們更應該自己做這生意了,KillKiller是混蛋嘛!不過,我覺得他們一定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看危機公關的水平了。KillKiller可不是菜鳥,被人一整就完蛋了。”

“整他們?”孫斐說,“誰整他們了?自己為了錢黑心,怪得了別人?人家是良心發現才揭發了他們。”

“良心發現?”王陸杰說,“恐怕沒那么簡單。”

“怎么不簡單?”孫斐問。

“我不知道。”王陸杰說,“但我覺得不簡單。”

“有可能,我也覺得不簡單,不過和我們沒關系。”張琦說,“我們還是說自己的事情吧。”

“自己的事情?監獄嗎?”孫斐說,“我不同意搞什么監獄,更加不可能讓隨便誰付錢就進入云球。”

“你看,”王陸杰說,“這不下作吧?這不骯臟吧?這是幫助社會降低運行成本,幫助世界更美好,可還是不行,你總有理由的。其實,你們要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要有錢才能搞好科學研究,對不對?掙點錢怎么了?”

“人類進入云球,他們算地球人還是云球人?”孫斐說,“這是原則問題。”

“對,這個問題還是挺復雜的,搞不清楚就盲目去干,可能會惹麻煩的,比KillKiller更麻煩。”張琦說。

“唉,”王陸杰嘆了一口氣,“你們總能看到前進路上的小石子,但卻不知道,這些小石子是擋不住歷史車輪的。”

“這個我們不討論了,等任所長回來再說。”張琦沒有接他的話,“至于窺視者項目,我們就啟動吧,這個事情就不用請示任所長了,他走之前都已經確定了。”

“愛啟動不啟動,和我沒關系,這是盧小雷的事情。”孫斐說,她沒有再反對。畢竟是已經簽了協議的事情,剛才她也并沒有要真的反對,只是嘴上痛快一下罷了。

“沒問題,你們都知道情況了,我找盧小雷就行。”王陸杰說,“不過,耽誤了這么久,說好半年的觀察周期得順延啊,要不然來不及開展工作。”

“活該,又不怪我們。”孫斐說。

“考慮考慮,考慮考慮。”雖然孫斐反對,但看起來王陸杰胸有成竹。

“不考慮。”孫斐斷然拒絕。

“李斯年李所長的研究,臺階式衰老,你應該知道吧?”王陸杰說,“現在演化周期不能開始,否則任所長和那五位派遣隊員衰老得太快!應該保證在演化周期開始之前讓他們回來。就算非要開始演化周期,時鐘也絕不能調得太快,那又有多大意義呢?”

孫斐不說話了。

“嘿嘿,考慮一下又不會死。”王陸杰笑了一聲,“盧小雷看著很累啊,好像缺乏休息。”他換了個話題,沒有繼續和孫斐爭執。

“能不缺乏休息嗎?幾乎一天二十四小時盯著云球觀察,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孫斐說。

“也正常,任所長還有那五位派遣隊員,不一定來得及報告自己的危險。要保障他們的安全,需要我們幫著觀察周圍有沒有什么危險的信號,小雷是負責任。”張琦說。

“也是,你們弄個什么觀察盲區,沒法直接監控,只能看一百米外的情況,不光觀察,還要分析,不容易。”王陸杰說。

“幸好有觀察盲區!要不然,難道讓你的窺視者們去看他們怎么上廁所嗎?”孫斐說。

“你又針對我,我不是也擔心任所長他們的安全嘛!”王陸杰一邊說著一邊搖搖頭,顯然對孫斐很頭大,“不過說到觀察盲區,窺視者們看到觀察盲區不能看,要給個解釋啊,你們看怎么說。”

“愛怎么說怎么說!”孫斐還是沒好氣。

“那我就說是地球人進去了,所以不讓看?”王陸杰問。

“你敢!”孫斐說。

“還是啊,”王陸杰說,“這樣吧,我覺得可以說那是神秘地點,反正現在還沒有上帝窺視者。我們初步弄了一批神秘地點,不止觀察盲區,這樣也不會引起懷疑。”

“等以后有了上帝窺視者怎么辦?”張琦問。

“估計短時間內不會有,定價很貴。”王陸杰說,“再說,就算有了,還可以有超級神秘地點嘛!”

“要不要臉啊?”孫斐說,“反正就是欺負用戶。”

“到時候再說,到時候再說。”王陸杰對著孫斐說,“我去找盧小雷了,他確實很累,希望他不會像你這樣對待我。”

“他才不會呢!他多喜歡你啊!”孫斐說,“見鬼了,其實根本用不著這么累。他又不是沒有人,增加了不少人手呢,不會讓別人看著啊!”

“是。”張琦說,“要跟小雷說一下,這樣要累壞的。”

“任所長不過是在給人治病,有什么危險?”孫斐說,“任所長真是的,不知道和我們聯系一下,雞毛信系統都白弄了。那幾位派遣隊員也都好好的,沒什么危險的跡象,比任所長好,還聯系過呢。不知道盧小雷著了什么魔。”

“派遣隊員聯系過,雞毛信就沒有白弄啊!”張琦說,“再說,任所長也用過雞毛信,和呂青聯系了。呂青不是跟我們說了嘛,他挺好的。”

“誰知道呢?危險經常潛伏在平靜當中。”王陸杰微笑著說,“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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