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氣一天天低落，有趣的是就算再低落，也沒出幾個逃兵。

一轉眼，日子又到了冬天。

極北苦寒之地一年中有七個月都是大雪飄飛的冬天。

冬天的世界很美，整個世界都銀裝素裹，滿目銀白。

紛繁復雜、五彩喧鬧的世界好像只剩下兩種顏色。

藍藍的天，白白的地。

整個世界一片雪白。白得讓人晃眼，白的讓人寧靜。

目之所及，只剩呼吸的哈氣，還有那渾身雪衣的樹木。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的要難過多了。

城外的雪地里密密麻麻地扎著獸人的營帳。

獸人營地里稀稀拉拉的炊煙裊裊，要不是到處都堆放著攻城器材，這場面看著倒也很有北方的韻味。

城里就難過多了，過冬用的柴火、燃料嚴重短缺，所有物資都消耗巨大，家家戶戶忍饑挨餓受凍，一片凄慘。

所有物資都集中優先供給軍用，軍隊里情況倒還稍微好一些，食物還是有一些，只不過從面餅菜葉，變成了糙面餅和菜葉子湯。

這段時間，從一天三頓，已然變成了一天兩頓。除了必須的照明外，所有薪火都集中管理，按需申請領用。

軍團此行冬裝儲備不多，入冬之際，不得已從城中百姓中“征調”了一大批，堪堪夠用。

只是城里已然是餓殍遍地，民不聊生。

其中有一兩次暴動，在軍團鎮壓之下草草了事，只是蹊蹺的是事后竟然沒幾具尸體。

城外炊煙裊裊，城內薪火全無。

這場仗，可能都不需要再打了。

城外的獸人依舊悠哉悠哉地圍著城，這段時間，器械也不造了，兵也不練了，也不來挑釁了。

天天成群結隊的獸人跑去森林里打獵，經常性百來號人拖著幾十噸的火犀牛、巨豬回來開葷。

反觀城里，半年下來，士兵們各個面黃肌瘦，無精打采，凍得悉悉索索蜷在各個角落里，茍且還算活著。

有幾次沙蘭輪休下去，在半夜不少看見活著的人，拿著鋸子砍刀肢解凍餓而死的尸體。

看見軍裝沙蘭，他們也不躲不閃，眼中如野獸一般反著光，蹲在地上死死盯著沙蘭一路走過，手里動作一點沒停歇。

沙蘭也木然了，早已見怪不怪。

相比森林中獸人吃還熱乎的同類，起碼表面上，人還保留了最后一絲尊嚴。

又是一天清晨。

北方冬天清晨總伴隨著薄霧。

天空中彤云密布，看起來今天要下雪。

朦朧里還在睡夢中，凍得蜷在一團的沙蘭被一陣吵鬧聲攪醒。

迷蒙中看見大伙急匆匆地跑來跑去，沙蘭一骨碌爬起來，跑出塔樓，趴在女墻邊看向城外。

果然。

城墻外，獸人營地外鋪天蓋地的獸人列隊而出，無窮無盡的攻城器材擺在隊列最前方。

要打仗了！終于來了！

格蘭納爾和加西亞忙著搗鼓火炮，民夫和卡諾恩薩那圖在往女墻邊搬運炮彈火藥，安娜和莎樂美一人抱著一大摞標槍往女墻邊堆放。

城里牛角號聲此起彼伏，整個城市好像從將死之城瞬間活了過來。

往日稀稀拉拉的城墻上此刻來來回回跑滿了人，所有人都重新憋回一股勁，這忍了半年的勁。

沙蘭也跑去幫忙整理火炮。

這火炮打的都是實心彈丸，據說發射的威力堪比五階戰士的全力一擊。

沙蘭他們所屬散兵，所以也順帶接管使用了火炮和弩炮，登城肉搏有重步兵支撐。

不一會，沙蘭三人就擦干了炮膛，塞進去一個麻布火藥藥包，又把彈丸裹上厚麻布，從炮口塞了進去。

重步兵已經在城墻上列好了隊，散兵們有的操作弩炮，有的操作火炮，更多的舉著標槍和石塊，準備隨時投入戰斗。

弓箭手們在散兵們后面結好隊伍，各個拿著弓箭隨時準備射擊。

城里緊鑼密鼓地準備著，城外也沒閑著。

獸人推出無數的大四輪木制車，車上堆滿了沙袋之類的東西，黑壓壓簡直難以用千萬來計數。

憑借著百余米的護城河，第一階段的戰事肯定是單方面的屠殺。

一直忙碌到中午時分，彤云越來越低，飄起了絲絲雪花。

一大部分獸人們伴隨著陣陣沉悶的鼓點，舉著大盾，吃力地推著沙袋車朝著護城河進發。

雪地濕滑，獸人們連摔帶滾，推進效率簡直看得人替他們揪心，還沒打起來，這獸人就已經濕透了毛發，又結成冰，一身臟泥凍得哆哆嗦嗦。一大堆的車根本就陷在原地動彈不得。

這事情有些出乎雙方的預料。

伴隨著陣陣號角，獸人們又全體放棄了沙袋車，一路奔回了他們大營。

又過了半晌，陣中出現了無數身形極為高大的獸人。

他們來到沙袋車前，幾個獸人合力之下，輕輕松松就推著車前進起來。

隨著距離近了，沙蘭才發現，這些獸人和普通獸人不太一樣，他們牛首人身，體壯無比。

隨著距離更加接近，卡諾恩示意火炮準備。

操作著火炮，格蘭納爾和薩那圖負責調整火炮角度，加西亞負責尋找目標，沙蘭舉著火把負責點火。

距離越近，沙蘭心跳越快。

卡諾恩一邊緊緊盯著一架沙袋車，一手舉在半空里。

加西亞則伸著手示意兩人調整角度。

隨著沙袋車進入提前設置好的設計參照標尺，主城樓上一發紅色魔法信號彈沖天而起。

卡諾恩猛然一揮手，沙蘭直直將火把引燃了火藥藥包的引線之后，急忙跳下炮臺掩住耳朵。

“嘭！”

一聲巨響！

這聲巨響震的周圍所有人都歪七扭八，半天聽不清周圍人在說些什么。

隨著炮口閃耀起長達數十米的巨大火光，炮臺連著炮身猛然后座，掙得麻繩與鐵鏈咔咔作響。

隨著一聲炮響，一顆實心炮彈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直接砸爆了沙袋車，直接砸出一個兩米見方的深坑。

炸的幾個牛頭人身首異處，血灑當場。

不單單是沙蘭所在的炮位，整個城墻上火炮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震耳欲聾。

城墻底下的獸人們被炸的歪七扭八傷亡慘重，沙袋車不一會就出現了嚴重的損失。

然而獸人并不在意，號角聲中，無數的其他獸人蜂擁而至，撿起炸散的沙袋就往護城河里扔，實在沒得撿，就撿起戰死的獸人直接扔進護城河。

這一瞬間，讓威力巨大的火炮直接失去了作用。

然而，城墻上的弓箭手們隨著他們特有的哨聲，抹了油蘸了火，一陣火雨一陣火雨收割一茬一茬的獸人生命。

無數從天而降的火箭射得底下獸人們鬼哭狼嚎，滿地打滾。

饒是在這種單方面的恐怖屠殺之中，獸人們渾身著著火，哭喊著直接把自己填進護城河，或者舉著同類的尸體死在沖往護城河的路上。運氣好的，直接連著沙袋，同族尸體一起把自己也扔進護城河。

這戰爭，剛一開始，獸人們似乎就直接紅了眼，看得沙蘭一眾人心驚膽顫。

如此慘烈地攻擊著實讓人類汗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