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織錦……”小六驚慌地沖到陳管家面前。

“織錦找到了？”陳管家認真地查點著倉庫里的東西，頭也不抬。

“織錦老了。”小六驚慌地說。

一般家中過年過節或者辦喜事期間，死了人未免晦氣便說老了。

“什么！”陳管家皺了皺眉毛，“真是晦氣，你拿幾兩銀子買口棺材，趕緊埋了，明天是莊主大壽，你多叫幾個人，手腳麻利點，別聲張。”

“是。”小六摸了摸鼻頭，掉頭就走。

織錦的死并沒有驚起多少波瀾，正是莊主大壽期間，更不能議論死人，故除了幾個認識織錦的下人，沒有人知道一個生命就這樣地無聲無息地消逝。

清歌與織錦是同宿，關系本就好，又因為幫自己去給母親燒紙錢，織錦遭逢不幸，清歌更是過意不去，悄悄地在夜深人靜時，給織錦燒紙錢。

王木鐘如廁時看到了她，便和她一起來到荒院。

倒掉火盆里的灰，清歌擦干眼里的淚珠，對抱琴說，“我們趕緊回屋吧。”

踏著月色，兩人一前一后地離開了荒蕪已久的小院。

王木鐘看著清歌落寞的身影，脫口問道：“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我只是一個下人，能有什么打算？”清歌不無傷感的說，“明日是莊主大壽，誰會管一個小丫鬟的死活？”

王木鐘心中有些難過，想到自己當初死后連個收尸的人都沒，心里有更是戚戚然，“我想過完這陣子，領完工錢就離開。”

“真的？”

王木鐘點點頭。

清歌有些羨慕地說，“我早就沒有家人了，離開這里連個容身之所都沒有。”

“我也沒有家人了。”王木鐘撫慰的拍拍她的肩頭解釋道：“只是覺得人生苦短，想去外面走一走。”

……

莊主大壽期間，知畫和王木鐘又回到后廚跟著忙活，從天剛蒙蒙亮，一直忙活道夜半時分。

等回到房間，王木鐘已經抬不起手了，費勁地拉上被子就沉沉地睡去。

迷迷糊糊中，王木鐘被知畫叫起，又被調去收拾客人走后的房間，忙活一上午終于等到吃飯時間，二人馬不停蹄地跑去廚房。

清歌正獨自坐在角落，顯得有些落寞。

吃過飯，知畫被叫去幫忙收拾洗餐具，王木鐘和清歌就先回房休息了。

“你什么時候走？”清歌抬頭問剛剛在她身邊坐下的抱琴。

王木鐘想了想，“明日吧，莊主大壽辦的很順利，沒出現什么紕漏，陳管家今天應該會給咱們不少賞錢，正好當盤纏。我問過劉媽了，這兩天客房收拾完了，就能走了。”

“祝你一路順風，”清歌隨手從衣袖里拿出一個紅色的三角形的布囊，道，“這是我小時候母親給我做的護身符，她說里面裝著五谷雜糧，能保佑我平安，我一直戴在身上，現在，我把它送給你，希望你能平安。”

“謝謝你。”王木鐘接過護身符，裝進衣袖，莊里規矩，下人還家，是不允許別人送行的，所以清歌選擇了前一天與她辭行。”

知畫剛進宿舍，就見清歌與知畫手握著手，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有些詫異的問道：“聊什么呢？”

下人本來兩人一間房，知畫與抱琴同一天進來，就被分到了一起，而清歌與織錦一間，但織錦出事后，清歌一個人孤零零的，就于前兩天搬了過來一起住，莊里對下人的住所管的并不多，因此無人理會。

“我還想你什么時候忙活完呢，”抱琴回頭看著知畫，笑道。“就等著你回來幫我收拾東西呢！”

“收拾東西？”知畫挑眉，戲謔道，“你去哪？難不成被苧少爺看上了，收做通房？”

“去你的，”王木鐘擰了擰知畫的耳朵，笑罵道，“我哪是做通房呀，我去當苧少奶奶了，來，知丫頭，叫聲少奶奶聽聽。”

“少奶奶安好。”知畫陰陽怪氣。

三人一同哈哈大笑。

“說真的，到底怎么回事啊？”三人打鬧一陣后，知畫停下來問道。

“就是我要搬出去啊！”王木鐘打哈哈。

“我當然知道你要搬出去，不然你也不會收拾東西呀。我是問你為什么突然搬出去，難道得罪劉媽，她讓你搬去柴房了？”知畫不解地問，“亦或是，你真成了苧少奶奶了？”

“你信啊！”王木鐘沒好氣地道。

“不信。”知畫回答的毫不猶豫，“他雖然很花心，但就你這年齡，咳咳，不說你比他大三歲，單說就你這姿色，恐怕他見到你就繞道走。”

“我怎么了？”王木鐘照了照鏡子，咳，確實一言難盡，雖然有雙眼皮，但也不出眾，厚實的嘴唇，雖然不難看，但也不美麗，總之，只能用“一般般”來形容。

再看知畫，十六歲年紀，朱唇不點自紅，眉細而不輕，睫毛雖不長卻很細密，襯地一雙眼靈動可人，讓人一見難忘。清歌雖不如知畫那般美麗，卻勝在清秀，往她兩人身邊一站，王木鐘就一綠油油的葉子……好吧，確實不怎么樣。

“別鬧了，趕緊收拾東西吧，”清歌嗔笑道，“當心我把你們踢出去。”

“這就來。”王木鐘走到衣柜前，其實她并沒有多少東西可拿，幾身衣服，一雙鞋，還有二十多兩銀子。

說來，王木鐘十二歲那年家鄉遭逢旱災，莊家顆粒不收，父親把所有田地都賣了，打算投奔鄰州的表親，卻在兩州交界地遇到劫匪。

當時虧得父親拼命攔著，母親才能帶著她和兩個弟弟順利脫險。

母子四人，在樹林里找了出灌木叢藏身，躲了一天一夜才出來。出來后卻迷了路，一路往北到了瀵城一個小鎮，瀵城十分繁華，小鎮雖然偏僻也熱鬧十足。

而王木鐘在那時與家人走散，遇到了人販子，和一群小孩被帶到了江南一帶。

當時年僅十歲的知畫，與一眾被拐賣的小孩計劃逃跑，沒想到還真讓他們給逃了。王木鐘跟著知畫一路跑到了蘩縣，遇到了下山采購的陳管家。

陳管家見兩人著實可憐，便將二人帶回了暮雪山莊，讓兩人打雜干活，每年四兩銀子，還不算逢年過節的的打賞，而莊里管吃管住，還給統一的下人衣服，只要不亂花，基本上工錢都能攢下來。

在一般的村子里，普通人家一年頂多花半兩銀子，而鄉鎮，普通人家也就一二兩銀子的花銷，可見山莊對下人的待遇是十分好的，這些都靠山莊在江南一帶的產業，而江南一帶有五分之一的產業屬于暮雪山莊，都是幾代莊主的苦苦經營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