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選擇繼續靠近，而是脫下自己的斗篷，放在男人觸手可及的位置，然后轉身離開。

之后幾天，之歸每天都會送些東西過來。

江忠清等人已經開始著手收拾東西。

他們要離開了。

那些被拐騙來的可憐人們每日靠著江忠清的不忍，吃著簡單的食物，惶惶不可終日。

“難道我們就不能放了他們嗎？”一日，之歸問江忠清。

江忠清緩緩搖頭。

“為什么？”明明都要離開了，如果把這些人留在這，他們之后的結局如何，不用想都知道。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江忠清眼里閃動的，除了無奈，還有深深的自責。

“我沒想到，不過短短一月時間，你竟變化得如此之快。”之歸原本以為，江忠清與阿契是不同的。

現在看來，是她想得太多了。

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心情，之歸來到了那個異國男人監牢外。

她靠著監牢緩緩坐下。

整個人被陰郁包圍。

絲毫不覺身上淺淡的香氣再度濃郁起來。

香氣逐漸氤氳，飄散，穿過監牢的縫隙，飄進異國男人的鼻腔。

男人原本死寂的眼，瞬間明亮。

他循著香氣，從角落爬了出來。

在分辨出香氣來源后，他踟躕了起來。

雖然這香氣是他苦苦找尋的味道，但那人，讓他生出了警惕。

魏來國的人實在狡猾，這女人最近頻頻示好，他沒辦法不懷疑，眼前這一出，會不會是她想出的新手段。

但是，如果這女人知道他想要找什么，還能制作出相同的香氣，那是不是代表，她知道自己想找的人在哪兒？

內心交戰一番后，尉和來到之歸身后，開口道：“你怎么了？”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之歸不自覺打了個寒顫，但更多是意外。

她只不過無處可去，才來到這兒，沒想到男人居然愿意主動開口了。

“我沒事，你呢？”之歸轉頭回答，卻看見男人警惕地退后。

“你別誤會，我只是想問問，你冷不冷，餓不餓。”之歸再度背對男人。

如果這樣能讓對方安心，她不介意對著空氣說話。

“不冷，你的斗篷很暖和，有點餓。”尉和突然發覺，自己身上的斗篷，似乎也帶著點類似的香氣。

“啊？好，你等等，我去給你找點東西。”

之歸自己也沒吃多少東西，于是多帶了些。

回到監牢時，男人意外的守在之歸先前蹲坐的位置。

之歸心情稍稍好轉。

“來，這些都可以吃。”之歸把食盒放在男人面前。

簡單的食物。

饅頭和小菜，還有兩碗粥。

吃東西的過程中，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當然，大多數時間都是之歸在說。

通過男人為數不多的幾句話，之歸知道了他的名字，以及來自何處。

男人名叫尉和，上昌國人，是上昌國某戶人家的家奴。

至于一名家奴如何被買賣至此地，他卻不肯透露分毫了。

又是幾日過去，兩人的關系雖說沒有質的飛躍，相比最初，已不可同日而語。

所有東西都已轉移完畢，接下來就是等待合適的時間。

最近的忙碌，尉和看在眼里。

他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漸漸相信，眼前這人，或許就是他阿爹苦苦尋覓至死都未找到的那個人。

天意弄人，要是他早一年找到她，或許阿爹……

也罷也罷，阿爹已經不在，再說這些又有什么意義呢？

如果……

萬一……

他找錯了，除了證明眼前這人騙術高級外，他還能怎么辦呢？

“之歸小姐，你能帶我一起走嗎？”尉和決定賭一把。

“啊？”之歸沒想到尉和會提出這個要求。

她小心打量周圍，附在尉和耳邊說道：“我幫你沒有任何理由，我會找機會放你走的。”

“請讓我跟你離開。”尉和請求道。

“為什么？”之歸無法理解。

“我只是家奴，去哪兒都無法改變這身份，不如換個主人。”尉和早已想好了說辭。

“這里不是上昌國，你可以自由的。”之歸不想再和誰有所牽絆。

“你認為，像我這樣的人，走出去真的能有自由嗎？”尉和滿是異域特色的臉上，是苦澀的笑。

之歸再度無言。

“你得容我去問問，帶個人在身邊這種事情，我說了做不得數。”之歸沉默良久后說道。

“我愿為小姐鞍前馬后，絕無怨言。”尉和鄭重承諾。

之歸受不起，又叫不動尉和，只得選擇離開。

找到江忠清時，他正和黑玉商量著什么。

“咳咳……”之歸出聲提醒。

兩人停止對話。

“怎么了？”江忠清問。

“我能帶個人走嗎？”之歸問。

黑玉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譏諷道：“難不成真看上那個上昌國的蠻奴了？”

“黑玉！”

之歸還沒來得及反駁，江忠清的呵斥聲率先響起。

黑玉眼神輕輕從之歸身上掃過，一言不發，錯過之歸離開。

“現在說說，你要帶他離開的理由是什么。”江忠清滿臉的不認同。

“你要知道，現在的你，并不僅僅代表你自己。”

“我明白。”之歸堅持，“我帶他走沒有理由，只不過不想看他客死異鄉。”

“如果路上出了意外你準備如何？”雖然此次謀劃不是他意愿，但他并不希望失敗。

那將代表許多人的犧牲變得毫無意義。

包括那些被買賣的人。

“以死謝罪。”之歸認真道。

“你該知道，你的死毫無意義。”江忠清此時像極了阿契。

“我明白，但我只有這條命。”

江忠清用那雙像極了阿契的眼看著之歸。

之歸沒有什么需要掩飾的，眼里一片赤誠。

“如果你是認真的，那好吧。”江忠清妥協了。

“謝謝。”之歸藏在面具下的臉揚起笑容，無人察覺。

這之后又過去了三日。

這天晚上，之歸剛躺下，就聽見黑玉敲門。

“時候到了！”黑玉的聲音穿透門板，直達之歸耳畔。

之歸本就睡得淺，聞言立即起身。

東西早已收拾妥當，之歸擔心尉和被撂下，拿起包袱就往監牢處跑。

然而，當她跑到監牢時，卻看見大開的牢門，以及那把插在尉和胸口，往下滴落粘稠液體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