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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祭旱魃

  • 行人紀
  • 屠維單閼
  • 2850字
  • 2019-08-10 06:00:00

我亥時悄悄尾隨執徐潛進了武遺院內,院內的鳥鳴聲似乎比別處多了些,寒意沁骨。今夜無月,也無燈火,只能依稀辨清路。誰承想剛入院就跟丟了執徐,在院內摸索了約有一盞茶的時間。忽然不知從哪竄出一個人,攔在我面前,我一時沒剎住腳撞了上去,剛好撞在還未完全痊愈的鼻子上,疼的我滿地打滾,心想這下完了。

“喲!這么精神,我還以為你痊愈了。”執徐的聲音,原來他知道我偷偷尾隨所以故意藏起來嚇我。

“你故意的!”我捂著鼻子,眼睛還因疼痛噙著淚。

“我可有說過讓你不要跟來?”雖看不清執徐的臉,但能清楚聽到他的聲音含著怒意“你參與此事如果被左豐知道你爹會如何?”

“我不進去,在外面總可以?”定是鬼淵獻對執徐說讓我不要參與的,原來他倆還背著我商議過。

執徐無奈,叮囑我隱匿好。

“你找武遺要做什么?”我躲墻角悄聲問執徐。

“你藏好就行了。”執徐盯著緊閉的木門,眼神復雜。

“誰在外面?”屋內的人聽到了動靜。

執徐示意我噤聲后便推門進去了。

“是我,渡者。”

……

一陣沉默。

“所以,你還是要渡我?”武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干澀。

“你渡期未到,我來此是勸你離開。”

“若我……不走呢?你要殺我嗎?”

“殺你是下策。若你執意留于冀北,我也只能那樣做了。”我聽到不禁咦了一聲,心想執徐難道真要殺人。

“渡者愿為人世之人斬殺現世之物?”

“是。”執徐沉默片刻,沉聲答道。

“不……我不能走,我是死生都要在武清的。”武遺的聲音有些慌亂,旋即又變得決絕“我死生都要在武清!就算我死,也要將我的血深深融入這武清的土地!我要讓武清寸草不生!我要讓左豐的民都為我的恨陪葬!”

“恨?”

“我的弟弟,和我同是肥遺鳥的弟弟,被左豐那個畜牲獻給了昏君!”

“這么說,令弟和你一同來的?”

“是,他是獸的模樣。那昏君得我弟弟后,居然讓他和雞交構,邀嬪妃‘共賞’。玩膩后便煮了他給宮人分食。”皇上不理朝事,喜歡玩樂我是知道的,可是這也……

……

又是一陣沉默。

“如此,你還是要殺我?”武遺再一次顫抖著開口。

“若你不走的話。”

“不對不對,你不敢殺我。”屋里傳來來回踱步的聲音,還有武遺陰森的笑“除非你想讓左豐對左丘一家有敵意,我為了得左豐重視甚至不惜出賣身體。剛才和你說話的是左丘行人吧,哈哈哈哈。”聽到我的名字我不禁直起身子,不曾想過我竟會被拿來威脅執徐。

“整個冀北百姓何辜?”執徐轉而問道。

“那又怎樣,他們身為左豐和那愚君的子民,就該為我弟弟陪葬!”

“你真認為左豐會關心他的百姓,認為皇上會關心他的子民?”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摔碎東西的聲音和武遺帶著哭腔的聲音在屋內交雜傳出“我恨啊!我恨意未消!我不愿走!”

“你是真的是恨左豐嗎?”執徐聲音沉穩,泰然自若“我這段時間聽了許多故事,其中有則故事講,有男子進獻一只黃身紅喙形同鵪鶉的奇鳥給左豐,左豐大喜,留了他在身側做洗馬。后來左豐把那只奇鳥獻給皇上,皇上也很是喜歡,賞銀五十兩給男子。那個男子,便是你吧。”若執徐所述是真的,那害他弟弟至那般地步的不就是他。

屋內一陣死寂。

“……不!我只是想取名利,以為左豐得奇鳥會多加呵護,我有何錯!是左豐!我就是恨左豐,恨皇上,恨所有人!在我恨意未消前,我絕不愿死。你走!你若是還在這里滯留,我不會讓左丘行人好過的。”

“……”

拿我威脅執徐難免會覺心中不快,我扶著發麻的雙腿從墻下站起,正打算邁步進去時,執徐已經跨出門檻。

“解決冀北旱事才是要事,無需顧忌我。”

“你爹娘也不用顧及?”執徐轉身輕合武遺房門,隔開了他輕微的嗚咽聲,輕道,“走吧!”

祭祀之禮。

鬼淵獻素衣朱裳另著蔽膝,無冕。我不知為何執徐在執事位上,亦著素衣。祭席前放死尸一具。

參祭者多為左豐家臣,參祭者在席上就位后,祭祀開始。寒意浸肌,有陽光從厚密云層中擠出,形成光柱,冷風陣陣。

祭酒。

讀祝。

武遺立于不遠處,眼簾低垂。

焚尸。執徐端水上前,鬼淵獻手蘸水向火中滴撒,火遇水發出呲呲的聲音。

禮將畢,有人牽牛上前,取牛毛放在黃豆上用于祭奠,取血做血酒,烹肉給眾人分食。

執徐挨個給參祭者端酒,到武遺面前時,武遺取酒飲盡后又正立于席上,沒有看執徐。

“武家丞管理武清大小事宜,可否請武家丞同我一起焚祝文和牛頭以祭旱魃?”參祭者喝完血酒后,鬼淵獻望向武遺。

“自當效勞。”武遺邁步到鬼淵獻旁接過鬼淵獻遞去的祝文,正要將祝文投入火中時忽然跪地,蜷縮著身體顫抖。

“武大人!”有人叫喊著,卻無人敢上前。武遺的額頭布滿汗珠,面容扭曲,臉色暗紅,他吃力地抬眼環顧四周,最后圓睜血眼把目光留在了執徐身上,“你的……血?”逐漸有黃色光點在武遺身邊出現,光點上升匯聚為縷縷光線,和在如是姑娘身上看到的一樣。風愈發地大了,在耳邊獵獵作響,卻對黃光沒有絲毫影響,它依然在武遺四周盤旋,武遺的身體被黃光遮擋,不久便完全看不見了。

嘶——

眾人吸了一口涼氣,皆驚愕失色。

黃光逐漸消散,此時已不見武遺蹤影,只留一只齊膝高的鳥,這鳥朱喙,一身黃羽色澤鮮亮。

“這是……”有人顫抖著聲音問。

鬼淵獻跪地撿起還未被焚燒的祝文,小心翼翼地撫摸一會兒后神色大變,忙伏地三拜道:“天神顯靈!知冀北百姓苦楚,讓肥遺兇鳥顯形。且以墨字顯于祝文之上,曰:殺之。”

“武大人,竟是,竟是兇獸!”

“這么說來,確實自武大人為家丞一職起,武清便再無雨。”

“天神降示,自是該殺!”

“對!該殺!”

……

人群開始沸騰了。

執徐左手提劍上前,黃鳥向后退了幾步,振翅想要逃走,鬼淵獻忙摁黃鳥在地,我也上前去幫鬼淵獻。黃鳥掙扎著發出悲鳴,地上撒了許多羽毛,片片因風而起,揚了滿天。

“你知道的,我本意并非如此。”執徐壓低聲音道。黃鳥掙扎地更兇了。

“你該恨的是你自己,你心底比誰都清楚,只是不愿承認罷了。”他繼續說著,黃鳥的身體怔了怔,還是沒放棄掙扎,只是力氣小了許多。

“不知你可曾聽說,有人見過耿山朱獳。你的恨,無需繼續下去了,他們自有其命理。”

黃鳥終是停了掙扎,哀鳴一聲后含淚伏地。執徐揮劍砍下黃鳥的頭,血在黃鳥脖頸處噴灑而出,濺了滿地。我心中一震,跪坐在地。眾人歡呼。

“煩請各位差人西行尋一座名為英山的山,埋兇鳥在山中便會無事。”執徐對眾人說道。

“謝天神,謝太祝!”眾人紛紛伏地跪拜。

“執徐,下雪了……”僅有的幾縷光柱已經完全隱匿了,風也止了,寒意侵骨,停留在黃鳥身上的手早已發紫發僵,有零星雪花降落,飄入黃鳥血泊中,很快便消失了。

“下雪了!”

“雪!”

“天神顯靈!”

眾人再次跪地拜謝天神。

“我從沒想過,我的命居然要用別人的命來抵……”鬼淵獻落寞垂首,撫著祝文輕聲說抱歉。

雪愈發地大了,黃鳥身上已經覆了一層薄雪。

“執徐,剛過秋末,居然下了如此大的雪。”我伸手,有雪落入我掌心,很快便消逝了。未聞執徐回應,我抬眼看向他,卻見他捂著右臂,額上有豆大的汗珠,嘴唇發白。

“執徐?”

“你為何要上來?”執徐從唇齒間擠出這句話質問我。

“我……”我一時語塞。

砰!

執徐沒能再多說一句,便倒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

我一時呆滯,竟連上前扶他都忘記了,只是跪坐在原地,看雪片片覆在他的衣裳上,眉眼間。

眾人皆在漫天飛雪中仰首歡呼,沒有人注意這邊,沒有人在乎黃鳥,也沒有人在乎執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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