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二月了,天氣依然沒有一絲暖意。荒無人煙的國道上,積起了齊腰深的厚雪。
路旁有一個平緩的山坡,稀疏地長著幾棵樹。
澤哥和薩倫躲在這幾棵中的一棵后面,他們盯著大路有兩個月了。
“主人,都兩個月了。連鳥都沒有,車隊真的有可能么?”
“你們僵尸還怕冷?”
“我們不怕,就是會關節結冰……”薩倫試著活動手腕,關節壓迫著夾在中間的冰,發出沙沙的聲音。
“你趕緊活動活動,我還要靠你演戲呢!”
澤哥也有點遭不住這鬼天氣,去年可不是這樣呀。奇怪了。
前面這一條國道是通往德恩郡城的,在收復后每個月都有商隊經過,蹲這準沒錯。
啊,來了來了。
“哇啊啊啊?!笨帐幍氖澜缢查g被澤哥凄慘的叫聲填滿。車隊的注意力也轉到這個乞丐樣的人身上。
他不顧一切地從山坡上跑下去,剛踏出兩步,就滑倒滾著下山。
他的后面跟著一只僵尸,哪動作甚是滑稽,像是只有四個關節的劣質玩具木偶。他也沒走兩步就失足跟著滾下來。
澤哥先到達坡底,然后連滾帶爬地往車隊竄。車隊第一時間認出他是人類,鏢客也就往澤哥靠攏。
僵尸反應很快,窩瓜被他躲開了。見人多,恨恨地瞪一眼就跑開了。
澤哥因為太拼,下坡時磕到了頭,還摔脫臼了手。又因為連月的嚴寒使得他極度虛弱,在靠攏鏢客后就昏迷不醒了。
“老鄉?醒醒!”
“他都暈了,趕緊抬上車!”
他們把澤哥放在一個有棚的車里,那是車隊隊長的馬車。
這是一個重義的隊長,他照顧這凍成冰棍的澤哥,并給他療傷。澤哥該感謝他,不過他沒留機會,什么痕跡都沒有。
冥冥之中,有一條亮線。澤哥知道,他沒死!興奮之余,光亮有了顏色,散開,浮游在眼前。
漸漸地,有了圖形。
他在室內,布置很簡潔。這讓他想起來以前那種墻上涂綠漆的病房。
但是他是在單間內,非常地安靜。
這感覺似曾相識啊。簡直是在死亡的線上蹦迪。
澤哥又思考起了他是怎么來到這個世界的。最初的最初,是追回哪個叫蘿莉的未婚妻,她留下的那張紙條和照片,是事件的轉折。
他是多么想看看她穿晚禮服的樣子,婚紗就算了。
可是在德恩城外墜河后,他的想法第一次改變了。那是他第一次死里逃生。
那張紙條上寫著:
我將要去進行最后一次冒險。
簡直超出想象。意味深長啊。
我心中的哪個位置站著兩個人,芩丫頭正對著我,笑著。而蘿莉背對著我,眺望遠方。
像是海風吹拂她的頭發。
她是什么心情,澤哥并不知道。
澤哥“嘁”了一聲,鼻子嘴巴瞬間暢快,玩四次命了,怕啥?
撐起他的手臂顫抖著。一陣寒意從他的頭頂貫穿至腳跟。一失力就倒了下去。
“完蛋?!?
他像石頭一樣往下沉,或者是想泡沫一樣像上升?
他來到的這個虛無空間沒有上下。視野內突兀地出現了一個黑點……不,黑色的一塊。
澤哥認為它一定很大。
“另一個質量,歡迎來到失樂園。”
“還真夠失的,除了黑色的廢墟,啥都沒有?!?
“這里本來是個樂園的……”空空的聲音原來是廢墟里傳出來的。
廢墟中出現了一個不像廢墟的黑影,像是長出來的一樣。
“您不屬于這?!焙谟罢f著,不斷有黑色的顆粒向“上”飛。
澤哥盯著黑影上出現的兩個洞,看到的是后面的廢墟。
“神的力量消失了,這里正在墜落以返還質量。”
澤哥盯著黑影上哪兩個變形的洞。還是看到后面的廢墟。
將它們帶回故土吧
可能還會帶點情緒
跌落即將停止,永別了
發生了什么?怎么就永別了呢。澤哥疑惑地睜眼,又回到了病房里。
他還是疑惑。
于是他就把意識轉移到丹田中的禪境花園。
久違的草原,還有星空。草長到齊膝蓋高了,望去一望無際地。就一根植士寶塔杵在遠處,連接著天地。
漫朔到塔下,所有十五株植物,女裝的赤霄都圍在一個地方。
“啊,赤霄,你這一身很香艷嘛?!?
“……”
“小豆,是哪位大神顯的神通?”澤哥抱起豌豆射手悄悄說。
“還能是誰,變身茄子呀,”小豆說道,然后朝天吐一顆煙花豌豆,“老大!”
“這個盒子從那弄來的?”赤霄拿起盒子,說著。
澤哥哪知道。
“你去了哪里?”
“德恩城外小山坡?”
看著赤霄認真的樣子,澤哥也就盡力地想著去了什么地方。
“我夢到的失樂園算嗎?”
聽到后植物們長嘆一口氣散開了。
澤哥瞬間來了氣:“嘿,你們又瞞了我什么?”
“你去了下界?”赤霄一臉驚訝地問道。
“那是下界呀?這地府怎么只剩廢墟了。”
赤霄也嘆氣走開了,就留下澤哥拿著盒子呆站著。
這把澤哥氣的呦,要把盒子向地上砸。
“我還是不是你們老大了,處處瞞著我!”
“別!”赤霄連忙制止,可是為時已晚,盒子結結實實地與地面進行了親密接觸。
哐當的一聲,盒子碎開,難以直視的光束爆發出來。擊中植士寶塔后,讓所有人都呆住了。
澤哥都無法破壞的植士寶塔缺了一口,留下游絲裝的植靈力刻畫并修理著寶塔。
“我們坦白!您別生氣!”植物們失了神,圍住澤哥乞求澤哥不要意氣用事。
這得從三百年前說起。
那是人尸決戰的最后一刻,人類處于劣勢。眼看人類被推向了滅亡的邊緣,阿二站了出來。
他是第二任救世主,可是他才是一個七級植師,憑他是不能完成這一千個植圣都完不成的任務的。
所以他用同歸于盡的方式,發動了圣劫。
“所以說,救世者就是工具人嘍?”
“您能挺過圣劫,蘭雨夜估計都挺驚訝的。”赤霄說著。
“蘭雨夜是誰?”
“植神了唄?!?
這一次所爆發的能量比第一次大得多。甚至波動了各個神創世界,媧的戰神島被打通,羿的世界也被打通,這算幸運的了。
植神的世界和下界就沒這么幸運了。下界直接失去了穩定性,開始永不停息的跌落,而澤哥的經歷表明下界已經停止跌落了。
至于植神的世界……
“被擊碎,成為禪境花園,永遠禁錮在這里?!?
“我們的神識也被擊碎,失去完整性消失了?!毙《故涞卣f著。
澤哥感覺他們還有很多很多情報,但目前已經足夠讓他頭暈一陣子了。
一想到救世主是消耗品,澤哥就感到沒勁。
五顏六色的小光團,在草叢中閃爍著。
“這是什么?”澤哥試著抓住一個,但從指間逃掉了。
“這些是野生的游離魂魄,被下界調教好了,不會傷人?!背嘞稣f道。
植物們追著這些光球,想知道他們有些什么信息。
澤哥則清理出一片草坪,和赤霄萬段坐在一起。反正身體沒有痊愈,待在禪境花園里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唉。”赤霄用指頭玩弄著自己的頭發,呆呆地盯著天空。
“羿,如果你在,一定知道怎么辦的?!?
“他都沒了,讓他來也沒用?!睗筛绺杏X他們隱瞞的事情太多了,“以我一個軍人的直覺,一定要做些實際的事。”
破塔熒光,這名字不錯。
“你會怎么做?”
“你又會怎么做?”
赤霄不做聲。
“我當然是給自己打拼一片藍天出來,惠及子孫后代!”
“這個世界很瘋狂,瘋狂到不能獨善其身,”赤霄閉著眼,“最大的隱患不除,休想惠及子孫后代。”
澤哥凝視著她。萬段很自覺地到別處去了。
“你是第二個我看不透的女人。”
“哦?”赤霄提起了興趣。
“你們對曾經都默契地閉口不提,”澤哥站了起來,“你們是想用時間遺忘什么?方法不錯,可惜你們是不死的?!?
“是在逃避什么?你們是在恐懼什么?不重視歷史,是強不起來的。”
澤哥問的不只是赤霄,還包括哪些聽得到過聽不到的勢力。
“我不信邪,我祖先世世代代都不信邪。太平盛世并沒有那么多邪乎事,可這里不一樣。”
禪境花園破碎的星空,照耀著這位華夏國人。
“強盛后遇到的東西,你們懼怕他?”澤哥感到頭痛欲裂,信息瞬間太多,使他話語失常。
他在原來世界的經歷和在這里的種種,使他推生出一種猜測。
整個世界都在衰落,遺忘歷史是催化劑。就像風中的殘燭,茍延饞喘著。
澤哥不愿余生是這樣的光景,他或是頹廢,或是憤怒。最后軍旅生涯所磨練的一種性情沒有讓他崩潰。
“既然我活了下來,我就狠狠地扇了所有參與者一巴掌!老子已經不受你們掌控,我要按著自己的路走!”
慷慨陳詞一番,澤哥感到十分解脫。破碎的星空瞬間明朗了,哪個慌忙度世的澤哥徹底走下了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