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人能像陸務觀一樣沒心沒肺,
最初他離開故鄉赴千里外蜀地之任,
還滿懷愁緒地寫下:
衣上征塵雜酒痕,遠游無處不消魂。
此生合是詩人未?細雨騎驢入劍門。
誰知沒過多久,他就“忘了本”,
當年走馬錦城西,曾為梅花醉似泥。
此一句足可見當時他的高興勁兒。
對蜀地的美食他更是如數家珍,
蒸雞最知名,美不數魚蟹。
輪囷犀浦芋,磊落新都菜......
最美味當數蒸雞,
犀浦的芋頭香軟糯滑,
新都的菜口感極佳……
這些故鄉菜名我聽了偷著樂,
蜀地的一草一木,一蔬一飯,
一人一事漸漸地融入了他的生命,
又何嘗不是我血液里的力量。
他竟堅稱自己“前生定蜀人”,
本是異鄉的蜀地,卻成了陸游的故鄉,
我也在異鄉的風中聞到了古祠的梅香。
李健為漂泊的異鄉人歌唱:
披星戴月地奔波,只為一扇窗。
當你迷失在路上,能夠看見那燈光。
不知不覺把他鄉,當作了故鄉,
只是偶爾難過時,不經意遙望遠方……
離開故鄉的一代又一代人啊,
無奈中尋找著愿意停留的異鄉,
直到異鄉成了故鄉,故鄉成了遠方。
故鄉,曾是祖先流浪的最后一站。
所有的故鄉又何嘗不由異鄉演變成?
余光中所以站在海峽的那頭化淚成詩,
世上本沒有故鄉,只是因為有了他鄉;
世上本沒有思念,只是因為有了離別。
若心沒有棲息的地方,
到哪兒都只能是在流浪。
只要生命中重要的人在身邊,
家,從來都可在異鄉延續。
想已去了遠方的史鐵生說:故鄉,
一塊特定的土地,一種遼闊無比的心情,
這心情一經喚起,就是你已經回到了故鄉……
在返回的路上,青嵐接到了元旦的電話,解釋過程是很困難的,和自己親密無間的閨蜜總是以懷疑一切的態度來“審查”自己的日常作息的。元旦的大嗓門讓旁邊人對她倆的談話都聽得清清楚楚,“把你的朋友一起帶過來呀,我請客”這樣的咖啡店老板的口頭語,那奇葩的蒙總竟然認真地考慮了自己的時間,決定如果第二天下午沒有特殊情況會前往,搞得青嵐哭笑不得······
蒙總和他的“小跟班”一起離開了,元旦一把拽住青嵐,把她就近按到一張空著的咖啡桌旁,以“警告”的口氣說:
“就坐在我能看見的這個位置上別動,我去給你準備牛排。”青嵐也故意配合地撒嬌道:
“人家現在真的餓到走不動了呢,快去,快去。”元旦故意又磨嘰起來:
“哈哈,現在知道餓了?早干什么去了,要不你晚飯再和我們一起吃吧,也等不了多久了······”青嵐唰地站了起來,剛想像以前那樣大叫,忽然意識到這是在咖啡廳,馬上壓低了聲音卻又加了點威脅的味道說:
“你要是再不給我上牛扒,我就去找旻昊告狀,讓他知道知道,他不小心娶了一個什么樣的狠心的婆娘!”最后兩個字她故意咬著牙關說,讓那兩個字聽起來的味道像釘了幾顆鐵釘樣的沉甸甸,穩當當。元旦故意搖頭晃腦地回:
“你告去,你告去,我倒要聽聽,他是聽他老婆的,還是聽你這個外人的!”青嵐看這招兒不好使,只好換了哭腔:
“好姐姐,快去,快去,真的餓,太餓啦······”她忽然停了嘴,因為那個蛋糕師李可可推著不銹鋼餐車正遠遠地向這邊走了過來,是了,自己在車上時就告訴元旦要吃牛扒,她肯定早就準備上了。元旦見青嵐忽然不往下求饒了,也猜到餐車已經推上來了,也就不給她逗了,回身坐到了她身邊等著。
李可可將餐盤一個個地擺放在青嵐面前。本來她以為只有那盤牛扒是給自己,等到那盤盤罐罐都擺在了自己面前時,她的嘴巴張得都閉不上了,看看李可可又看看元旦:
“帝王餐?”元旦故意用電影里的兒話音低沉地回答:
“我們的服務就是要用殿堂級的料理讓小姐您這樣的老饕們永遠地折服,一吃飯就想往我們這奔,不在我們吃就覺得沒有吃飯!我們售賣的不再只是食物,而是一場舌尖之旅,一趟全身心的體驗。”說完,向著李可可揮了一下手,那年輕人立刻笑著接過話茬:
“本咖啡廳的牛肉都是采購的A洲的W4牛肉,要知道在市面上W4牛肉是很少見的。我們咖啡廳可以說是已經拿到了市面上最好的肉,這每一口肉,可都是經得起‘烤’驗的。都說海鮮還是原汁原味的好,但我們的烤肉可是要加很多輔助的調料才會更加美味,嵐姐您吃的這份烤肉共加了三種調味料呢。想吃到純正的肉香,選海鹽準沒錯,還有我們店獨有的這款味增醬,就起到了香水的前調、中調、尾調的作用,剛入口時,甜味占上風,兩秒后變的有些咸香,余味又變辣了,有沒有?”看著李可可詢問的目光,滿嘴塞滿牛肉,正在賣力地咀嚼的青嵐連連地點頭,覺得這樣表達的不夠明確,她干脆豎起大拇指伸到李可可的面前。李可可欣慰地笑了:
“各種口味在口中交匯融合,會讓烤肉的味道更加豐富。當然還不止這些,我還在其中加入了我的獨門秘制醬汁,剛入口時,也是稍有甜味,稍后會變成辛辣,這個醬汁必須是在烤肉過程中加入進去的,所以你才會感到這肉汁空前絕后的鮮美。”說到這的李可可忽然陶醉地抱胸說道:
“其實嵐姐你是真的沒有看到,我們老大買的這款W4進口牛肉,在切的時候才叫過癮,那一刀下去,就能切切實實地感到它的珍貴。粉嫩的牛肉中夾雜的雪花紋路,每一塊都汁水充盈!那粉紅的切面啊,紋理清晰,這樣一塊精品牛排,蘸任何調味吃都是多余的,唯有趁熱感受它的最佳賞味時刻!”有個年輕的胃是真的好,李可可的講述剛到尾聲,一塊牛排已經被青嵐干沒了,她意猶未盡地操刀又從另外一塊烤肉上切了一塊下來放進嘴里,李可可和元旦都沒有說話地看著她嚼,然后聽到了她的叫聲:
“哇,你們別告訴我,這是一塊豬肉呢!”李可可和元旦得意地相視而笑,李可可又接著介紹:
“我們這塊烤肉就是黑豬五花肉撒上鹽和黑胡椒烤制的,味道香濃,口感厚實,入口后五花的油脂在舌尖花開,肥瘦相間的肉沒有很強的纖維感。”青嵐一塊牛肉下肚已經穩住了神兒,都有精神嘚瑟了,舉著那把插著切下的第一小塊烤豬肉的餐刀說:
“你這可是直接給我心理暗示啊。”旁邊元旦沒好氣地懟她:
“就顯你有文化了,吃個肉還嘚瑟,我們無時無刻不在受到心理暗示,心理暗示也有強弱之分,但這心理暗示的效果的好壞是你們這些吃貨們能夠由顯意識控制的,是,不管你愿不愿意,不管你覺得這對你好不好,你已經受到心理暗示了,本來就是這樣,你不接受我們的心理暗示也會接受別人的心理暗示,所以你還不如接受我們的心理暗示呢······”青嵐趕緊將餐刀上肉吃進嘴里,細細品了品,拉住元旦說:
“好姐姐,這肉真的是好好吃,再別提啥心理暗示了哈?”
“怕了?”
“怕了,特怕!”
“怕了好,可可,接著來!”李可可樂不可支地說:
“把這肉烤至表面微焦,肉中帶紅,再配上紫蘇的葉子入口絕對的清甜爽口,鮮嫩的肉質簡直讓人懷疑人生。嵐姐,你是不是不喜歡紫蘇葉子啊,裹一塊試試。”青嵐拿起盤邊綠色的葉子聞了聞笑:
“哦,紫蘇葉啊,我以為是裝飾葉呢。”說著她就把那塊黑豬烤肉的最后一小塊用紫蘇葉包裹起來放進嘴里,細品了幾秒后,她不禁閉起眼睛做陶醉狀說:
“啊,我就像置身于一個長滿紫蘇葉的田野,滿滿的香氣,厚實的肉香,啊,不擺咯!”說著她又切下了那細長的第三塊肉的一塊,拿起一片紫蘇葉想裹起來,李可可阻止道:
“姐姐不可,這是一塊牛肋條,裹紫蘇葉的味道不是太好。”
“哦?”青嵐聽言放下了葉子,只是把肉放進了嘴里。李可可接著說:
“這牛肋條可是我們店里的經典王牌,性價比是最高的,它可是選用牛的兩肋部位,本來長度是驚人的,為了您可以多品嘗幾種肉類,我刻意截了一段,你看它肥瘦相間還帶著肉筋,口感層次非常豐富呢!我用碳烤出來的的肋條,外表焦黃,內里卻甚是軟嫩,陳汁水滿滿時一口塞入嘴中,Q彈耐嚼而且不會有烤老的口感。”青嵐吃下去了那小條肋條,舉著雙手的手指在座子上扭動身體做了幾個舞蹈動作,眉飛色舞地唱道:
“我是神仙,我是神仙······”元旦被她逗得使勁拍了她一巴掌。還有一小塊肉,青嵐小心地切了一塊,舉著等著。元旦問:
“干嘛不吃?”青嵐乖巧地回答:
“得可可同志趕快給介紹了,我才舍得試吃啊。”李可可低聲笑了兩聲:
“哈哈,嵐姐,你真是善解人意,這塊碳烤牛舌可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一條1斤的牛舌要去掉70%的部分,只能剩下30%的柔軟舌根部分的肉,才有資格被呈上餐桌以花刀改刀,在600度的高溫下炙烤,這樣高溫中的油脂才能夠溢出濃郁的香氣,入口肉質綿密,鮮嫩多汁,微焦的牛舌得到了質的升華。不過,嵐姐,我還是希望你趁熱喝一口我為你準備的這罐湯,它叫‘歡喜鍋’。”青嵐看了一眼李可可,才從小罐里舀了一勺湯,喝了一口后不禁叫好:
“哇,放了白菜、蘿卜、香菇、芹菜葉子、胡蘿卜,還有肥牛吧?鮮美無比!”這回輪到李可可舉起了大拇指:
“哈哈,嵐姐厲害,這慢火熬制而成的鍋底,味道濃郁,當沸騰的煮鍋在冒著幸福的泡泡時,就好像所有的煩憂都被這氤氳的熱氣所融化,伴著咕嚕嚕的氣泡聲和繚繞氤氳的香氣,加一片牛肉放入口中再抿上一口鮮香微甜的湯,人生都升華了······”
“好,這宣傳語我看可以保留。”青嵐順口表揚。李可可笑:
“能得到嵐姐的表揚,我的努力沒有白費。看,這還為您準備了一份‘和牛炒飯’,您也知道,炒飯要用隔夜飯才能做好,提前準備好的飯炒起來更加香,炒出來的飯粒粒分明,每一顆米都會完美地被油汁包裹住哦,加黃油炒飯超級香,加上大顆粒的牛肉粒,搭配洋蔥等佐料,香味互相融合,讓人吮指不止啊!趁著熱,您也快點嘗嘗!”說著為她打開了金屬扣碗……
就這一會兒功夫,青嵐吃到了這么多美食,她不得不佩服元旦這個老板娘當得太有水準了,能夠在咖啡廳里用心做西餐,還做得這么用心,有板有眼,既健康又有檔次,吃完沒有飽漲感,仍意猶未盡,這是她在國外的餐廳里都沒有找到的感覺。服務生上來迅速地收拾起杯盤,并在干凈的餐布上給元旦和青嵐各擺了一杯檸檬水。元旦剛想就那位驚鴻一現的蒙總聊點話題,不想門口有呼叫聲傳來:
“嗨,元旦!”肖一茗和沈唯西正推門進來。
“呀,一茗、唯西,你們真的來啦?我還以為你們就是客氣一下呢。”
“怎么能夠,我們為了您這咖啡,中午飯都沒有吃。”沈唯西夸張地說。青嵐故作驚訝:
“又有兩個沒有吃中午飯的呢,李可可呀,再照單準備兩人份才行呀。”李可可說:
“姐,請叫我劉可可。”
“啥情況?我一直叫錯了?”
“剛改的。”
“為什么?”
“姐,你以后就叫我劉可可好了,我先去為肖哥他們準備吃的了。”已經改叫劉可可的年輕人一改剛才的燦爛,黯然向后廚走去。青嵐看向元旦,她只是搖了搖頭,又滿臉笑容地轉向肖一茗和沈唯西:
“今天兩位是想起嘛來了,真是太高興看見你們倆了。”說著已經來到兩人的面前,把手自然地搭在沈唯西的肩上。青嵐又逗上了:
“你們運氣好呀,把從我這減的配額直接給你們上上就行了。”肖一茗皺眉:
“什么?”沈唯西拍了他的肩一巴掌:
“人家青嵐開個玩笑就是了,你們做了這么多年朋友,你連這點都不了解她?”青嵐立刻向沈唯西豎起了大拇指。元旦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看來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這位肖主編看來也是要脫單咯!
就這一會兒功夫,劉可可已經推著餐車來到近前,又恢復了陽光大男孩的形象:
“嵐姐說得沒錯,我今天專門備了幾人份的料,后廚也做好了隨時上菜的準備,肖哥你們倆餓壞了吧?先來嘗嘗我的最新創意吧。”肖一茗和沈唯西相視而笑,肖一茗說:
“我們倆餓得前心貼后心的,正想著正規些的飯店這個當不當正不正的點兒都應該停止供餐了,去哪里吃飯好呢?不想唯西提議來這里,說咖啡廳的牛扒和炒飯是味道最獨特的,看來此言不虛呀。”青嵐搶著說:
“你們快試試吧,剛才我還在想,一個人享用帝王餐真有些無功不受祿呢,現在才明白,我就是給你們試吃了一下。”肖一茗笑:
“青嵐,你的話向來是聽來很夸張,其實多數時與事實不差分毫,我和唯西真的餓了,就先去享受了啊,一會聊。”元旦笑而不言地使勁沖他們揮揮手,兩個人就去了劉可可已為他們擺好餐點的桌前,很快劉可可的愉快解說聲就響了起來……
青嵐一把拉過元旦坐下,直奔主題:
“你知道我這個人憋不住事兒,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事兒?可可的事兒?”
“當下的還有誰?你別告訴我不知道。”
“我還真知道,可可這個孩子就跟個透明人一樣。”
“透明人不透明人我不加評論,你就告訴我,他為什么不姓李改姓劉了?”
“事情發生得很突然,那還得從最亂的那兩天說起,我記得,你剛回來那天下午他還向你展示了他做的蛋糕的。也就是那天晚上吧,快下班前,他匆匆地找到我,臉上還帶著淚痕,說是一個朋友出事了,要請假,這可是最不能拒絕的理由,所以我馬上緊張地問,是老家的人嗎?要不要旻昊開車去送他回去,他卻一口無絕,說自己在這么忙的時候請假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怎么還能讓他昊哥耽誤時間再去送他。不用管他,他還有一個同鄉可以跟他一起回去,那個人會開車。這樣我才沒有再堅持,還多給他預支了一個月的工資,他就千恩萬謝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