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總有一種情意,
像山一樣堅定,像水一樣溫柔,
我們為之生,為之死,無怨無悔。
歷盡千帆,最愛還在心頭。
人生苦短,不過三萬個日夜,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云,
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最深的情,就是經的起
平淡的流年,不負相許。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春華秋實,寒暑往來,時光不老。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怎忘得那位大人物書中描寫:
江南有楊柳、桃花,有燕子、金魚……
漢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倜儻瀟灑的少年……
但李文秀很固執:
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歡。
白馬帶著她一步步地回到中原。
白馬已經老了,
只能慢慢地走,
但終是能回到中原的,
只愿有個蘇普在等她……
小匪王小拴的到來,似乎又給進行中的事態添了把柴,刁老四似乎已經知道會出什么事,死的人會是什么樣子。他似乎更關心的是,二當家的劉可會說什么。他一點點地擠牙膏,讓王小拴一個字不落地講,尤其是最后相勸于大伙的那幾句:
“倒還不如大家聚在一起,抱成團,我還就不信了,他可以輕松地殺死周小兵和小四眼,我們幾十個人,幾百個人聚在一起,他也能把我們一下子殺死?恐怕也得掂量掂量吧!’”王小拴的話把刁老四講樂了:
“哈哈哈,我以為老二能有多大的本事,他也不過是把大家聚一起,管鬼用啊,吃喝能在一起,拉撒也聚一起?可能嗎?該死不還是得死?”刁老四說完對王小拴擺擺手說:
“行了,我知道了,你該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和張先生再說會話。”王小拴還想再說點什么,但他看看刁老四一副不耐煩的臉色,把話咽了下去,沒再說什么,扭頭出去了。刁老四斜眼看了一下張司令,見他正端著茶碗若有所思地對著后窗喝茶。他不說話,刁老四不能不說話:
“先生沒有什么話要說嗎?”
“我需要說點什么嗎?”
“我覺得我在你面前快透明了,你知道所有事。”
“哈哈哈,承蒙大當家的抬愛,你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就比如說那字條的內容吧,我就不知道多少。”
“你不知道多少?那就是知道一些啰?說說看。”
“哦,是話出有誤,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又沒親眼見過那張字條。”
“先生不是那種吐嚕話的人,話既已出,絕不可能是偶然,我看您還是說說看吧。”
“我要是不愿意說呢?”
“您看您可還在我的地盤上……”刁老四的“威逼利誘”都已經是用商量的語氣了,惹得張司令哈哈大笑:
“哈哈哈,我就喜歡大當家的真小人作派。”
“喜歡就說唄。”
“嗯,我猜猜啊,那張字條應該是放木偶的人寫的,他們肯定是以謝朓家的后又去當了廬山神的妃子的那兩個木偶的口氣說的話,他們希望你給他們涂上新的顏料,如果你不給涂的話,他們就會讓那樂氏――就是那天神派給謝朓的新夫人,一個一個地把你們的手下吸干了……”張司令無非是從刁老四聽故事時的某幾個“你確定書上是這么寫的”來分析,寫字條人是采用了故事中的哪些橋段,他也只能賭一把,不想他剛說出了這幾句話,刁老四撲通就跪下了:
“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呀,是觀音菩薩派先生來的呀,求先生救我一干人等的性命。”張司令故意站著沒動,只是嘴上說:
“大當家的這是干什么,千萬別這樣,我張某人可是擔當不起,你這不是折煞我嗎?快起來,快起來。”
“先生要是不答應,我就不起來。”刁老四跪在那,扎著頭看地,一副九條牛也拉不回的樣子。張司令這才慢騰騰地走過來,上前去拉刁老四,那刁老四硬是不起,張司令覺得先給他“戴個高帽子”為好,于是他說:
“難得大當家的義字當頭,大難來時,不是自己先逃走,而是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顧,一心念著眾弟兄的安危。能有你這樣的領頭人,是大家不幸中的萬幸了。我若能幫上你們,自然也是義不容辭。只是老話說的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我所知道的字條內容全憑我個人的推測,終歸會與真相有很大出入。大當家如果不能如實告知字條內容,恐我……”張司令的話讓刁老四立刻警醒。他麻溜地站起來,從懷里摸出一張字條,義無反顧地遞給張司令,并謙意地笑著說:
“您看看,我都急糊涂了,早該給您看,您說我揣著它有啥用,怎么也是看不懂。”張司令接過紙條,邊展開邊說,
“這樣性命攸關的東西,大當家的自然是不能隨便是個人就給他看,在這山上敵友混淆,萬一給錯了人,不禁于事無補,恐怕會死更多無辜的人。”刁老四聽得連連點頭:
“先生說的是,可不就是敵友混淆,誰跟我走的近與不近,并不能是分清敵友的標準。”正準備看字條內容的張司令抬眼深意地和刁四對視了一下,兩人相視而笑,第一次有了默契的意味。
字是寫在一張有些年頭的老宣紙上的,那紙質發黃,有很明顯的撕痕,看來寫字人有意故弄玄虛,特意從一張什么老字畫的裝裱紙上撕下來一條紙來寫,內容是用一只小號的毛筆寫出來的,字跡竟也甚是清麗,優雅,足見寫字之人定也是胸中不少文墨的,且說那內容確也是很有趣的,如果不涉及人命的話:
蒙你不棄,主人詩作在你這里保存完整也已十年有余了。只是舊物終究要歸原主,想必閣下也無言可多吧。歷越千年,這兩個俗物跟隨我們倒也毫無怨言,只想尋一有緣之人,重新為她們涂艷新妝,眼下也只有勞請閣下您代為努力了,只是務必注意,過俗或過艷她們都不會喜歡的。樂夫人近來也是脾氣越來越不好了,總是饑渴難耐,唯愿閣下成全。
張司令手拿字條,沒有看刁老四,他終于明白,為什么如此險竣的形勢,刁老四都不愿意把字條給他看,原來這里面有著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丟失的字畫并不是如刁老四所說,是他家祖傳的,至于怎么來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路子。但既然他不直說,張司令也暫不點破,只是嘴里嘟囔了幾個字:
“嗯,是羊毫小楷。”刁老四的心中一直敲著小鼓,深怕張司令問他字畫來歷,不想人家只是嘟囔了句別的,他趕緊喜滋滋地接上:
“先生的意思是?”
“哦,我是說這字條是用羊毫毛筆寫的。”
“嗨,管他羊毫,狼毫,這有關系嘛!”
“當然有,這里面包含著不少的訊息呢。比如說,這羊毫毛筆,堅中帶柔,濡墨飽滿后書寫自能變化多端。東漢蔡邕是位大書法家兼書法理論家,他自寫的熹平石經八分,是將秦漢流行的各體篆、隸、草隸、八分,加以整理,成為東漢流行的正體八分。他對毛筆的體會是“惟筆軟,則奇怪生焉”。一般寫招牌或匾額聯幅都是采用羊毫筆為宜,羊毫能夠隨心所欲寫出各種書體。用羊毫習練久了,便在書寫行草時其字畫線條中,自然挾帶碑意,今人很多有造詣的大家都用其書寫行草書法。至于能否達到這境界,就要看各人習練的程度而定了。”不想刁老四對于習練書法之事聽得津津有味,張司令說完,他仍意猶未盡,真是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喜歡書畫史學的土匪頭子。
“那么狼毫是什么情況?”張司令也樂得給他講一講:
“所謂的狼毫就比較堅挺,寫出來的字,筆畫勁遒流麗是其優點,晉代的行草、小楷,皆以飄逸為主,力求簡潔遒麗。傳說王羲之寫“蘭亭序”,就是用堅挺的雞狼毫筆。嚴格地說寫好晉代二王書體,就得使用狼毫,習練之人若求行楷草法工整流麗,應還用狼毫為上。不過要從經濟角度來說的話,正宗的狼毫筆很貴,而普通的羊毫筆卻是很便宜的。狼毫筆因為筆毫硬,容易磨損,使用時間不長。就因為這羊毫筆軟且經久耐用,人們大多是用羊毫筆習練。”
“那先生的意思是,這里面包含的訊息就是,寫字條的這個人不會很有錢,但他應該熟讀詩書,書法功底不錯。”
“哦,儒子可教也。”
“呵呵,謝先生夸贊,我想應該還有一個重要的訊息。”
“哦?那我更得高看一眼大當家的啦,說說看。”
“這個寫字條之人應該是從事替人撰寫招牌或匾額聯幅的生意的人。先生剛才說,羊毫是最適合寫招牌或匾額聯幅的,那么此人的案頭放的最多,或者只放著羊毫毛筆,拿起來順手就可以寫的,‘惟筆軟,則奇怪生焉。’此人因為生計長期寫字,只用羊毫,就能寫出很好的字,從經濟實用的角度,他也只選羊毫。”聽完這幾句話,張司令翹起了大拇指:
“哈哈,如果不是生逢亂世,無法選擇,大當家的可以以私人偵探的職業為生了。”
“先生所說的‘私人偵探’是什么?”
“就是一種專門為別人查訪秘密,真相,解決難題,并以此收取傭金的職業。”
“還有這樣的職業?靠自己的本事掙錢吃飯,不欠誰的,也不搶人家的,干干凈凈,這樣的職業我想干。”
“哈哈,我就知道大當家的有這個本事,這個職業現今在我們國家的一些大城市很普通,很多人成立私人偵探社,以自己超強的人脈,高水準的察言觀色的本領,和一顆為他人排憂解難的善良,熱誠的心,偵破各種神奇大案,這樣的生活,別說大當家的你了,我也是躍躍欲試,隨時想干啊。”張司令的這幾句話很輕易地就激起了刁老四的雄心壯志,和對新生活的向往:
“先生,咱們說好了,如果上天還給我刁老四機會,讓我走出這大山,我們就一起去大城市開一家私人偵探社吧,我這里有咱們足夠的啟動資產,再加上先生的淵博知識,咱們還不得日進斗金,賺翻了呀!”
“哈哈,值得期待。不過眼下咱們先得解決問題,走出困局啊。”
“這話本來應該我說啊。”兩個人暫時陷入了沉默。
刁老四最先打破了沉默:
“先生已經知道了,我撒了個謊,這個字畫不是我家祖傳的。”
“嗯,這個寫字條的人一定跟這個字畫有關,不是字畫所有者的后人就是了解字畫的情況想要得到畫。”
“屬于前者,是字畫所有者的后人。”
“你如此肯定,定是想明白緣委了。”
“也就是在剛在,還是先生您提醒了我,為了我這些兄弟們的命,我也顧不了許多了,把緣委給先生講了吧。”張司令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望著刁老四,看著他陷入回憶,臉上分明寫著滿滿的悔恨:
“我本來不該成為現在這個樣子的,偏偏被逼上了梁山。上山后我好運連連,先是憑靠自己的狠勁和小聰明立了幾個小功,向老刀把子表了忠心,后又在一次圍山的戰斗中,憑著自己的蠻力把腿上中了一槍的老刀把子背出了包圍圈。從此我就成了山寨大當家的干兒子。也不知是老天爺故意幫我,還是老刀把子壞事做到家了,注定要斷子絕孫,反正他老人家的六個女人沒有給他生一個孩子,到最后他死時,我鬼使神差地成為山寨的新一任大當家的。
我記得很清楚,那是我帶著全山弟兄第一次下山,是個夜晚,要去的那個村子里的鄉紳正娶第五房姨太太,眼線帶回來的話是,這個老鄉紳不是普通人,他的祖輩早年是朝廷里的紅人,家里有許多傳下來的寶貝。
我們沖進那個燈火輝煌的大院時,娶親儀式早以結束,新人回去新房休息,村里人都喝得漸入佳境,看到我們一大幫人荷槍實彈地進入,便玩命做鳥獸散。事前我下了命令,只搶東西,不可傷人命。所以任由村民散去后,這家人都跪在端坐在殘羹冷炙間的我的面前,我說:
‘我既然來了,就注定了咱們的緣份,費話少說,把你們家壓箱子底兒的東西拿來,我們不傷人,只是分點吃飯的家伙式回去,沾點你們家的喜氣兒。不過咱們丑話說在前面,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拿不到我們稀罕的玩意兒,我們輕易不會走,也別怪我的兄弟們不講情面。’老鄉紳哆哆嗦嗦地從腰上摘下鑰匙,讓大夫人去內室取來幾個箱子,在燈光下打開時,那些珠寶玉石煥發出耀眼的光芒。我的這幫兄弟還真是沒看到過這么多珠寶首飾,都擠過來看。我立起身,說:
‘難得老先生這么大方,一下子給了我們這么多,我也不是貪心之人,既然大家都是痛快人,那就謝了,兄弟們,抬上東西我們走。’本來這次下山收獲頗豐,我們就這么回去了,將是很圓滿的一次‘劫胡’,可偏偏做著伴去‘方便’的周小兵和小四眼卻拿著一個古樸的長型盒子回來了,那時他倆也就十五,六歲吧,不知深淺,只想著在我面前表功。周小兵搶著將盒子舉到我面前說:
‘老大,我看他們將這個盒子藏在坑洞里,想來一定很值錢吧,他們不讓我拿,我還是硬搶過來的呢。老大,我們可是給你拿的呀。’他的話音剛落,老鄉紳就晃晃悠悠的沖過來搶那只盒子,周小兵往后一縮身子躲了過去,老鄉紳差一點坐到地上,還是我出手扶了一把,老鄉紳立刻給我跪了下來,哭著說:
‘您大仁大量,就把這副字畫給我留下來吧,也不是特別值錢的物件,只是因為這東西是我祖輩留下來的,我人還沒死,卻把祖上的東西弄丟了,等到了地下,可怎么跟列祖列宗交待啊,這東西對于您來說,并沒有什么意義,您就給我留下吧,下輩子做牛做馬,我侍奉您。’要擱平常,一個老人這么求我,我也就還給他了,可誰知也不知是哪根神經沒搭對,那晚上我就不愿意還給他,這輩子從小到大,我還真沒有一幅屬于自己的字畫呢。我沒有再看那個苦苦哀求的老頭一眼,接過周小兵遞過來的盒子,起身就走。那老頭一下了撲過來抱住了我的大腿,仍是不住口地苦苦哀求。旁邊的陳痦子上來就惡狠狠地拽開了他,可這老頭又拼力撲了過來,陳痦子罵了句‘老實待著吧你’,一腳就踹了過去,攔胸把老頭仰面踢倒,他的家人就有圍過來抱住他的。我頭雖然沒回,卻也再沒聽到老頭的聲音,只有他家女眷的一片哭喊,我想應該是老頭又急又氣昏過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