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合歡
- 最好的夏天遇見你
- 七蒔柒
- 3543字
- 2019-09-07 20:00:00
蘇琬步調平穩,從容不迫,走出房門,繞過走廊,來到緋汐月所在的等候區。
緋汐月見黃醫生身邊站著一位氣質高貴的婦人,面帶疑惑看向黃醫生,見黃醫生朝她點點頭,緋汐月瞬間明白了,她對秦臻說:“臻哥,你先去外面等我,我還要問黃醫生一些問題。”
秦臻把水杯遞給她,笑著揉揉她的發頂,“好,我在門口等你。”
蘇琬見人走遠,眉峰一挑,開門見山問:“婳婳是你背回來的?”
“婳婳?”
“就是躺在病床上的那位同學。”
“您是她的母親?”
“是,我是她親生母親,所以能告訴我當時發生了什么嗎?”
“事情是這樣的……”緋汐月簡單地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復述了一次,她看著眼前妝容精致,眼神平靜,白皙緊致的皮膚,指甲修剪圓潤的貴婦人,豆蔻涂抹的指甲一下一下有規律地敲打著桌面,“咚咚咚”,聽得緋汐月和黃老師心臟都漏掉了幾拍。
“同學,你還記得那幾個人的樣子嗎?”蘇琬一言不發,沉默半晌,指尖敲打桌面的速度不經意加快了好幾分。
緋汐月飛快報出每個人的特點,總結概括十分簡潔明了。
蘇琬半斂的眼皮掀起幾分,饒有興致地看著緋汐月,“你倒是都記得清楚。”
緋汐月不動聲色向后挪了挪,干笑兩聲,“那個,我對人的外貌比較關注,所以,所以記得比較清楚。”
蘇琬不可置否,看向緋汐月的眼神多了幾分意味不明,“多謝你愿意出手幫婳婳,這份恩情我記下了。”說著她從包里掏出一張支票,又拿出一根鋼筆,刷刷寫下幾個零,簽上大名,“呲”的一聲,清脆的紙張撕裂的聲音,“你手臂的傷是因為婳婳受的吧,醫藥費也該是我們出。”
緋汐月愣愣看著一張薄薄的支票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瞳孔有瞬間的失神。
蘇琬收起紙筆,語氣聽不出悲喜:“今日辛苦你了,時間差不多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為了增加生氣,走廊兩邊特意擺放了生氣勃勃的吊蘭,潔白可愛的蘭花吐露芬芳,細軟的花蕊搖曳生姿。沒有關上的窗戶漏進些許夏日的熱浪,撩起窗簾一角,與室內充足的冷氣嘻嘻哈哈玩耍。走廊有點長,緋汐月走的有點慢,輕薄的支票一角已經隱隱可見扭曲的折痕。
推開門,熱浪瞬間涌來,緋汐月下意識用手臂遮住刺目的陽光,雪白的紙張在陽光下愈發透明,力透紙背的數字深深淺淺,亮得晃人。
一把深褐色24骨長柄傘替她擋住了所有耀眼金光,一朵初綻枝頭,含羞帶怯,恍若云霞的合歡花奪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她幾乎是虔誠地伸手碰了碰紅妝初成的美人,淡雅的幽香混合著草木香,很淡,卻很好聞。
舒緩的嗓音如潺潺溪水,一下子滋潤了干涸的土地,“合歡,安五臟,和心志,悅顏色,色美,味淡而悠遠,宜賞宜入藥。”
緋汐月的身體有一瞬的顫抖,但又很快平復,她小心接過輕若柳絮的新妝美人,純白花蕊掩映下嬌嫩的芽黃從嫩綠的花萼里探出頭來,一簇簇粉紅綿長綴著點點星光的花蕊粲然綻放,她驀地想到前幾日馬哲老師突然提到的一首詩:“吐尖絨縷濕胭脂。淡紅滋。艷金絲。畫出春風,人面小桃枝。看做香奩元未盡,揮一首,斷腸詩。仙家說有瑞云枝。瑞云枝。似瓊兒。向道相思,無路莫相思。枉繡合歡花樣子,何日是,合歡時。”
夜風輕軟,夾帶著傍晚灼熱的氣浪,悶熱的空氣壓迫著每一位東奔西跑的A大學子。“沙沙”的梧桐聲伴著合歡悠遠的暗香飄飄搖搖,穿過筆直寬闊的林蔭道,劃過人來人往的寢室樓,擦過黑漆漆的教學樓,溜過燈火熹微的辦公室,吹動顧影自憐的鳶尾花,搖碎碧綠湖水上對鏡自賞的月影,壓彎了傲然挺立的圓圓荷葉。低飛的燕子掠過湖面,點開圈圈漣漪,蛙聲漸起,一首首悠揚婉轉的樂曲給寧靜的夏夜添了幾分生機,幾分樂趣。
學生會電子信息工程學院的辦公室內,一位面容剛毅英俊的少年正拿著最新的蘋果手機語氣平靜的對電話另一邊的人說道:“哥,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雖然喜歡她,但不至于做出這么下作的事情。”
電話另一頭的男聲略微低沉,他無奈嘆氣,嗓音溫和:“我也不相信這會是你做的,不過蘇琬說的這么信誓旦旦,我也不得不問你一句。對了,你最近研究生準備的怎么樣了?”
少年人眸色溫和了幾分,平靜無波的面容露出幾分少年人的雀躍歡喜,“嗯,已經開始準備了,導師都找好了。”
另一邊溫和的嗓音輕輕“嗯”了聲,繼續說道:“如果有困難,記得和哥說。”
“好。”少年人嘴角微揚,“嫂子身體都好嗎?”
“都好,就是孕吐有些厲害,吃東西都沒胃口。”
少年人眉心微蹙,嘴角的笑意盡數散去,“大嫂孕吐都好久了,陳醫生怎么說的?”
“陳醫生說這是孕期正常反應,多注意飲食習慣和生活習慣就會好起來的。”
“是嗎?”少年人眉眼舒展,安慰地對電話那頭說,“陳醫生既然這么說了,那應該不會假。”
“但愿如此,小澤,哥先去開會了,你早點休息。”
“好。”少年人等對方掛掉電話,很快又撥通了另一個電話號碼。
電話接通的瞬間,震耳欲聾的酒吧DJ音樂通過電磁波響徹寂然無聲的辦公室。
“徐幼清,你以為蘇琬會相信你毫無建樹的暗箱操作,太天真了,我勸你早點收手,不該沾得不要沾,不該碰得不要碰,蘇琬是納蘭家的人,納蘭家的新家主不是好惹的。”
另一頭含混不清的叫嚷和瘋狂不成調的DJ相互交纏,嘈雜又無趣,癲狂又空虛。“哼,徐紹澤你以為你是誰,我的事,不用你管。”
徐紹澤拿手機的手緊了緊,平靜的語氣暗藏怒意,“我是你哥,我不管你,誰管你!”
音樂驟然停止,徐幼清低沉嘶啞的吼道:“誰TM是我哥,我哥早八百年就已經死了。你算什么!”
徐紹澤干燥的唇緊抿,握住把手的手指緊了幾分,“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對婳婳下手,她是無辜的。”
徐幼清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捂著肚子哈哈大笑:“那小婊子早就和人暗通款曲,珠胎暗結,也就你把她當塊寶,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徐紹澤茶色瞳孔微縮,手上青筋暴起,“你胡說什么?”
聽到徐紹澤的話,徐幼清笑得更加瘋狂,他帶上包廂的房門,走廊上煙霧繚繞,昏暗燈光下,圖形詭譎的厚絨地毯包容了所有人的足音,封閉性極好的包廂偶爾露出震耳欲聾的音樂和曖昧不清的呻吟,掩映在輝煌燈光下的小攤小販,正努力叫賣,他盯著一個買涼鞋的青年小販眨了眨眼,嘴角揚起意味不明的微笑,好像在調戲這位面容清秀的半大少年。“徐紹澤呀徐紹澤,這件事早已經不是秘密,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選擇這么偏激的方式,哈哈哈哈哈,徐紹澤,你被戴綠帽子了!”
夜晚9點的學生會的辦公室很安靜,能偶爾聽到電梯在附近樓層停靠的聲音,學生會主席團成員間的互相調侃,曖昧不明的取笑,晚風淘氣敲打玻璃窗的撞擊聲。
徐紹澤仰著頭,雙眼緊閉,黑而濃密的睫簾輕顫,猶如無法展翅的蝴蝶羽翼,“你怎么知道的?”
“她去過世安醫院。”徐幼清斜靠在走廊盡頭的窗戶邊,眼前是S市霓虹璀璨,燈火輝煌,川流不息的車輛,從未停息的LDE廣告,停不下腳步的男男女女,他嗤笑一聲,一邊對這個不夜城豎了中指,一邊對電話另一邊的人說,“我動用了一些關系,看到了她的病例。”
慵懶地靠在推開窗戶的窗邊,空氣中甜膩的脂粉香終于消散了不少,氣急敗壞的喇叭聲高了幾個分貝。“三個月的身孕,我一看就知道不是你的種,”夜風微涼,吹散額前的碎發,露出隱在額間的淺淺疤痕,“你這蠢貨,被人綠了都不知道。”
“你查到了什么?”
徐幼清散漫的笑意變得冷凝,“我沒查到什么。”
“你要是沒查到什么,至于讓人去折騰她嗎?你沒這么閑的,徐幼清。”
徐幼清的表情僵硬一瞬,扶額失笑:“你確定想知道?其實很多時候不知道比知道好……”
“說。”
“納蘭丞。”
徐幼清耳尖地聽到話筒里傳來某個人因為站不穩骨頭和堅硬地板碰撞“噗通”聲,良久,就在徐幼清以為徐紹澤要掛掉電話的時候,徐紹澤突然問道:“大哥知道嗎?”
徐幼清垂眸,搖了搖頭,“他不知道。”
不遠處的LDE廣告又換了一個,剛才是遮瑕筆現在是眼霜,徐幼清盯著廣告看了半晌,又被一個美艷小姐重新拉回哄鬧混亂的包廂,沒過多久,緝毒警察包圍了癮君子們瘋狂的“天堂”。
“你做得很好,但是這樣值得嗎?”穿著筆挺的警服青年,布滿老繭的修長手掌握著一把擦拭一新的手槍,面容隱在昏暗中,看不清神情。
“我哥死的時候,沒有人問過他值不值。”如果包廂里有任何一個人在場,一定會驚呼出聲,因為這個人剛剛還和他們一起醉生夢死。
“那徐紹澤呢?”
“他?”暗中人冷笑一聲,“他從來不是我哥。”
手槍被人插進槍帶,警服青年穿過黑暗走向混亂不堪的包廂,沒走幾步,他突然頓住腳步,“那你找人去演下午的這場戲又是為了什么?”
暗中人微一仰頭,額頭碎發落下,額間淺淺的疤痕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猙獰,他的聲音淺淡,輕如晚風,一吹就散,“誰知道呢?”
“對了,今天你生日,祝你21歲生日快樂。”一朵粲然綻放的合歡花輕巧落在暗中人手中,“你知道你哥一直希望你能好好生活。”
“他什么時候說的?”
“唔,好像是在你18歲生日那天喝多了,吐了我一身,還拉著我絮絮叨叨一晚上,害我照顧了他一晚上。”
良久,暗中人輕聲道:“謝謝。”
警服青年推開門的手倏然停住,薄薄的紅唇微微揚起,黝黑的深眸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
徐沚,你的弟弟和你一樣優秀,你最后的愿望很快就會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