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的時候，計殊聽到云明的消息已經是許久之后，聽聞云明滅了一個武林門派，血流成河，他離開的時候手下人放了一把大火燒毀了所有的一切。

那時他們正在前往下一座城池的路上。

“師父？”

聽到消息的時候鐘谷抬頭看計殊，等待一個回答。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聽過嗎？”

那時的計殊腳步未停極為平淡的回答鐘谷。

“嗯。”

第二年的時候，計殊聽到云明的消息是在一條陡峭的山路之上，她和鐘谷打算去看晚霞順便在山頂休息等待第二天旭日東升。

聽聞附近的人說，山上的風景獨好，晚霞與日出都別有一番風味。

“喂，你們聽說了嗎？暗影司那人又殺人了。”

說話的人是前來爬山的行人，一行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說說笑笑。

“這次殺得什么人？”

“好像是隔壁的一個豪紳，據說還有江湖背景呢，聽說是什么，什么一個小家族，我也是聽我隔壁二大爺的外甥的女兒的表妹的鄰居說的。”

“是嗎？還有什么新消息嗎？”

“據說從他們家搜出來了大筆的金銀珠寶，能裝滿好幾個房間呢。”

“這么多的嗎？”

聲音隨著眾人的離開越來越小，直到最后再也聽不清。

鐘谷這次沒有問計殊，他只是看著那些人漸行漸遠直到再也看不到才收回目光，默不作聲的跟在計殊身后往山上走。到山頂的時候，晚霞漂亮的不可思議。

1號坐在計殊身旁像個人類少年一樣驚嘆不已，大呼小叫。

鐘谷坐在另一邊有些沉默，一手擼著鐘鐘雪白的毛發。

這一晚沉默度過。

第二日下山之后，計殊帶著鐘谷去了那座城池，那座發生了血案的城池。來往的行人笑語盈盈，臉上沒有絲毫陰霾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鮮血未曾染紅一片土地。

中午去茶館的時候，茶館的說書先生唾沫橫飛的說著故事。故事中的人都有了真實的名字真實的時間與地點，換著一種方式訴說著一段黑暗的過去。

這次事件之后，鐘谷有好幾天的時間不曾說話，也不曾笑。

一個夜晚1號問計殊，鐘谷為什么沉默？

計殊沒有回答1號的話，而是讓1號自己去思考。

好幾個日夜之后，1號才自問自答。

“鐘谷為什么沉默？”

“因為看到，因為聽到，因為了解。”

計殊沒有對他的回答做任何的點評，甚至什么表示都沒有。

只有1號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沒有明白。

第三年的時候，計殊見到云明是在入城的時候，她與鐘谷和云明的隊伍擦肩而過。

云明身上的血腥氣越來越重，周身籠罩著一層血色的光。他應是剛殺人回來，渾身的戾氣未散，周邊無一人敢近身。

進城之后血腥味更重，鐘谷卻快了一步走在計殊前面往血腥的來源處走去。計殊帶著鐘鐘跟在他的身后，1號在旁邊不時的給她發些打了碼的圖片。

到達現場的時候，血腥味鋪面而來，地上的鮮血還未干涸，門外已經圍了不少的人對著里面指指點點。

鐘谷就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看著，聽著。

直到夜色漸深，直到衙門的人帶人來處理了一切在門上貼上了封條才默不作聲的轉身跟在計殊身后離開。

第二日的時候，鐘谷早早的便出了門，計殊未曾尋找。晚上回來的時候滿身酒意，喝的醉醺醺的。

第三日也是如此，第四日仍舊，這般持續了五日。

后來不知遇到了什么，整個人都變了。

變得愛笑了，只是不如往日愛說話了。

1號全程跟蹤恨不得把一切都說給計殊聽，計殊卻毫不在意，在屋中喝著茶，偶爾開窗看看外面。

第四年的時候，計殊與云明相遇是在城中，在一座高門府邸前面。

云明坐在寬大的木椅上，身邊有人端了茶水遞給他，隨之而來的是呼喊哀嚎之聲。

云明的殘酷在于斬草除根，他從不曾因為幼小而放過一人，他信奉禍及家人。

哀嚎聲響了多久，鐘谷站在門前看了多久聽了多久，他的眸子有不忍有悲傷，聽著身邊人的話語，眸子里的猶豫慢慢消失不見。

這是鐘谷第一次見到血淋淋的殺人現場，表現的卻比1號設想過的好了太多。他以為鐘谷會哭，會流淚，會吐，但鐘谷什么都沒有。

原來鐘谷真的只是無知而非良善。

這一次鐘谷未曾去酗酒，第二日他甚至又去了那停留，聽圍觀的人說話，聽他們談笑，聽他們夸贊云明的話，看他們面上的笑容。

1號覺得鐘谷時時刻刻都在長大都在改變，計殊說這就是人，這就是生靈的特殊之處。

1號覺得這種改變很痛苦，但計殊說這是成長的代價，這也是看清世界的代價。

那一年，鐘谷改變了許多，后來他甚至去茶館學說書人說書，將這一路走來的所見所聞說給茶館酒肆里的人聽，倒是收到了不少的茶水錢。

鐘谷都自我調侃說自己可以養家了，還握著鐘鐘的兩個前爪讓鐘鐘附和，最后被鐘鐘拍了兩個爪印。

第五年的時候，計殊聽到云明的消息是在街上的行人口中。

“你們聽說了，暗影司那人要來我們城中了。”

“啊，為什么啊？”

“誰知道呢，聽說明天就能到了，不知道這次又是哪家做了惡事啊。”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云明變成了一個好人，一個懲惡鋤奸的好人。

但這次卻并非如此。

漢城是除了京城之外數一數二的大城市，里面居住的豪紳也好，官員也好，世家也好都與京城相差無幾甚至猶有勝之。甚至如果京城不是在皇城腳下，繁榮程度或許都比不上漢城。

而就是在這個城池，發生了一件足以計入史書足以改變未來的事情。

“師父，你說他為什么來？”

“明日就知道了。”

“師父，他還會殺人嗎？”

鐘谷說出殺人兩個字的時候神情平淡，計殊看了他一眼。

“不會。”

計殊未曾去查看未來，她只是將自己變成云明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