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瀾此時深深感受到福兮禍兮，終于覺得那時候答應校長去水了一個星期的培訓，學意識學的選修課要怎么上，然后無償上了四個學期的意識學選修課，在這一刻派上了用場。

任他張落是單純還是有心機，查也查不出破綻，總歸都會以為意識學就是幫助人找回意識的學科。

這大概就是籌碼。

不過這時候何瀾也在思考，要不要把阿和救回來——畢竟阿和可能是少有的真的如此單純的人了——也算是報答張落的捐獻。

何瀾把手里的名片撕得很碎，面露一點陰狠：張落小朋友，我們之間究竟會是你來我往的交易，還是你死我活的相互算計，就看你的決定了。

張落第二天就約何瀾出來，恭恭敬敬叫了聲“何哥”。

何瀾的心一下子涼了一截，這是要你死我活的樣子嗎？大家開門見山不好嗎？

“何哥，我想好了，我可以給江訣姐姐捐骨髓。”

張落的聲音里有一點還沒完全褪去變聲期的清亮，語氣里挑不出毛病，甚至還有些堪稱蓬勃的朝氣，臉上還掛著天真的笑容。

何瀾在心里暗道一聲“牛批”，這小孩也太行了，天賦異稟的演技。

何瀾連聲道謝：“謝謝。不過我覺得你應該先說條件。”

“爽快，救醒我姐姐，”張落沒有什么大的反應和變化，“并且我一個人住怕得很，我想在姐姐醒來之前你都陪我住吧。”

何瀾在心里冷哼了一聲，心里雖道哪里有這么便宜的事，卻仍然帶著笑意：“這沒什么問題，那你先捐贈骨髓。”

“這么說何哥是答應來陪我住的意思了？”張落漂亮的眼睛里閃著狡黠，但除了眼睛之外的任何地方都面無表情，冷漠地等著獵物跳坑。

“你知道時間是個好東西對嗎？”何瀾收了笑意，漫不經心地說，“不說什么你我都不信的話了，我們等不起。”

張落沉默了不多時，發出好聽的笑聲：“何哥很厲害嘛。”

“彼此彼此。”何瀾很平靜，“那還是因為我家的那位我可看重得很，不然也不得讓你白撿了便宜。”

張落的語氣里有了些波瀾：“看起來何哥真是一往情深啊，不過我姐姐是這世界上最好的人，你倒不必陰陽怪氣。”

何瀾見被識破，舉起杯子朝張落示意了一下：“合作愉快。”

張落也舉起杯子，臉上依然是甜甜的笑容：“合作愉快。”

何瀾終于松了口氣，勉強一笑：“當初我們有話不好好說，搞什么套路呢？”

張落笑了笑，一言不發地吃吃喝喝。

離開的時候張落很鄭重地回頭，面色凝重：“何哥，但愿我們以后都不要再失去重要的人了。”

何瀾怔住了，張落還很稚嫩的臉龐上流下一行清淚，從漂亮的眼睛里像慢放鏡頭一般，一滴眼淚順著清癯的面頰滑下。

何瀾一步踏過去，輕輕拭去了男孩的眼淚，定定地說：“我們絕不會再失去他們了。”

何瀾沒有和張落說關于系統的事情，只說江訣和阿和的意識都神游在另一個地方，需要自己去招魂。

當然張落對此深信不疑，兩人約好兩天之后張落去找任瑩和梁藝辰去抽骨髓，江訣骨髓移植之后何瀾會帶著江訣和張嘉和兩個人的意識回來。

張落回去做準備了，何瀾也有自己的打算。

何瀾去見了蔣連宇，見了面就開門見山。

“把意識抽離的音樂給我。”

蔣連宇低頭戳著杯子里的咖啡小聲說：“你都知道了？”

何瀾惡狠狠地瞪他：“你為什么要這樣用我當年的想法！你這是在糟踐我的想法！”

蔣連宇還是低著頭，小聲交代：“我起初只是想讓你忘掉我告白的那一段記憶，后來有些東西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我的記憶你憑什么想改就改？”何瀾近乎暴怒，“你自己做過的事情都不懂得為它承擔后果嗎？”

“對不起……”

“我不會接受你的對不起的，我說過，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理你了。”何瀾氣昏了頭，“把抽離意識的音頻給我，我們之間的一切糾葛就兩清了。”

蔣連宇毫不猶豫地遞出一個U盤，何瀾正要伸手去拿，卻被蔣連宇狠狠按住：“阿瀾，過去這么久了，你怎么變得這么急躁了呢？”

何瀾抬眼看見蔣連宇嘴角勾起了笑容，之前畏畏縮縮的蔣連宇仿佛瞬間消失不見了，心里一陣大亂。

蔣連宇：“阿瀾，你知道你這樣直接拿去給江訣聽這段音頻的后果嗎？”

何瀾警惕地搖了搖頭。

“我倒不會害你，你知道的，我永遠不會害你的阿瀾，”蔣連宇另一只手摸了摸何瀾的手背，享受般饜足地舔了舔犬齒，“只是江訣在意識世界里也待了三個意識時間流了，現在直接抽離大概會導致意識撕裂，究竟撕裂的意識還能不能修復，我也不知道。”

“你要我做什么？”何瀾已經做好了蔣連宇口出狂詞就一拳揍上去的準備。

蔣連宇啜囁一口咖啡，含著笑意：“只要她的意識不抵觸了，再讓她聽著一段音樂就好了。”

說罷又添了一句：“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太明白不過了，無非是要再進一次系統，告知江訣和張嘉和不要意識抵抗就可以了。

何瀾覺得自己涼涼了，想到江訣心焦地說絕對不要再進系統，他覺得自己腦殼很疼。何瀾捏著U盤憤憤地走出咖啡館，然后他撥通了張落的號碼。

說到真正信任，目前唯有張落了。

如果自己出不去意識世界了，那就讓張嘉和這個陽光女孩和江訣好好感受陽光和希望的存在，也是很好的了。

張落穿著一身運動服利利落落地走過來時，何瀾晃了晃神，隨后鄭重地把U盤交到張落手里。

“我把我所擁有的最珍貴的東西暫時交付在你手上，我若是能回來，那一切都好，我若是兩天后都沒回來，那你就放心大膽地給兩個人聽這個U盤里的音頻。”

何瀾忍了忍，目光垂落在腳邊：“最后拜托你，幫我和江訣說我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