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年深哭笑不得。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拍攝時間很緊,沒有時間休息。
他也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季影后了。
說來也怪,有些人只看一眼就想跟他(她)親近。譬如,他對季影后,一看到她就莫名想跟她親近。
許年深在片場休息,妝都沒卸,剛劃開手機就突然想到四個星期前他說要送季月久禮物的,這幾周太忙,他都忘了,什么也沒準備。
打開微信,他原本給她的備注是“季影后”,后來想想不太對,就改成了“季月久”,但“季月久”又感覺太生疏了,改來改去,最后什么也沒改,備注是她的網名“年月”。
點開與季影后的對話框,消息還停留在“你已添加了年月,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也就是說從四周前互加微信以來,。人就沒聊過一次天?
手指停留在屏幕前,許年深糾結著該發什么字樣來發出第一條信息。糾結半晌,許年深動手打下:
—在嗎?
點擊發送。
他打下這兩個字的時候想到一句話:最簡單的開頭,最簡單的我們。
很快那邊回復了。
—嗯。
然后,許年深就不知道怎么回了。他都不知道他發這消息是為了什么。
季月久又發了一條:
—忙完了?
許年深順著問題回答:
—沒。
—片場休息。
季月久回:
—哦。
許年深想了一秒,寫道:
—在寫詞曲嗎?
—嗯。
許年深笑了笑。
“寫完能給我看看”,“不”字還沒打完,身邊就傳來一個聲音,許年深立刻關掉手機。
冷微笑嘻嘻道:“深哥在看什么?笑得這么開心?能跟我分享一下嗎?”
“沒什么?!痹S年深淡淡地道。
“啊。”冷微略微失望地嘆了聲,不過并不氣餒,接著道,“深哥,接下來幾場戲,我有點把握不住,你能不能指導指導我?”
冷微,《遠方》的女二號。
冷微期望地看著他。
許年深把手機遞給助理,站起來,理理衣襟,看都沒看她一眼,道:“稍后馬導會講戲?!?
“可是這場戲我跟你是對手戲,我們兩個交流不更好嗎?”
“你在質疑馬導的能力?”許年深冷睨了她一眼。
冷微愣了:“沒有沒有……”
“而且,我不想指導你?!?
甩下這句話,許年深就到別處去了。
冷微看著他的背影,慢慢握緊拳頭,也走開了。
《遠方》講的是近代,女主夏微雨遇到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趙霽,雙方相互吸引相愛,但夏微雨突然離開,趙霽沉寂一段時間后,決定去找她,最終卻只找到了她的墓碑。而他也終生留在了她的墓碑旁。在尋找過程中他經歷磨難,變得成熟穩重。性格變化很明顯,考驗演技。
電影拍了將近兩個月,進程已完成一半多。
這一場戲是趙霽與女二號房汐遲發生沖突,捏著房汐遲的脖子,質問她是不是她逼走了夏微雨。
這場戲,重拍了三四次,都是因為冷微表情浮夸,接不住許年深的戲。
導演馬志杰很生氣,拍著劇本罵她:“你怎么回事?心不在焉,想什么呢?拍戲的時候能想其他嗎?年深的戲不求你漂漂亮亮地接住,但起碼得接得有水平吧??。俊?
當著全場人的面,冷微被訓得面紅耳赤的。冷微強忍著破口大罵的沖動,拉下臉不斷道歉。
由于趙霽是吼罵,NG幾次,許年深吼了三四次,嗓子干澀,從助理手里拿過水和手機,邊喝水,邊解鎖。
屏幕還停留在“寫完能給我看看”這行未打完的一行字,不過,季月久倒是有消息過來。
——注意休息。
簡簡單單四個字,許年深的心情瞬間愉悅起來。
許年深刪掉那一行字,回了個過分可愛的“OK”表情包。
馬導訓完冷微又再次給她講戲,讓她到一旁冷靜冷靜,先拍別的戲。不能因為她一個人耽誤了整個團隊的進度。
馬導喊住許年深,道:“年深,你也讓著她點,你出風頭的位置多了去了,何必在乎這場?!?
許年深面無表情,道:“我只是正常發揮,接不接得住是她的事,與我何干?!?
馬導:“……”
他媽信你還有鬼了!明擺著是故意的,當老子眼瞎啊!
四季工作室。
工作室寬敞明亮,一間大房,一間小房,大房是制作室,工作的地方,小房在制作室的后方,休息的位置。
季月久坐在一堆機器前,拿著鉛筆在紙上畫著音符,修修改改,譜曲。
她做事很專注,尤其是做關于許年深的事,更為認真。
她在詞曲唱三方面很有天賦,寫詞譜曲信手拈來,更是開口跪。制作一首歌的時間對她來說多則一周,短則一天。但是,因為這首歌與許年深有關,所以她做的也格外細致,耗時長,質量高,當然報酬不菲。
手機叮咚一響,季月久劃開手機看,是許年深發過來的OK表情包。她微彎唇角,目光閃爍了幾秒,就按滅了手機。
譜完曲,天已經黑了。
季月久伸伸懶腰,在這張椅子上坐了一整天,屁股都麻了。季月久活動活動身體,有些困了,但還沒吃晚飯。
收撿東西時,電腦QQ提示音響了,季月久點開看,是催單的。
她通過三個方式接單,郵箱、QQ和微博留言,前兩種聯系方式都掛在微博上。
季月久想起來了,接《遠方》時還接了兩個其他的制作。最近太忙,忘記了。所幸,她早已完成。
季月久把文件發過去,退出QQ,關門出去了。
A市的夜晚繁華喧囂,人潮川流不息。
季月久最喜歡夜晚在興盛忙碌的街道邊行走,略過匆匆而過的行人,沒有人注意到她,而她也隔離在人世以外。
季月久選擇了一家普通的拉面館——蘭州拉面館,是她讀高中時常來吃的一家面館,就坐落在學校斜對面。
要了兩碗面,季月久坐到一個穿著黑色T恤的青年面前。
青年身形消瘦,眼窩深陷,黑眼圈不要太明顯,完全就靠顏值撐著了。
青年吃著面,抬眼瞄了她一眼,道:“喲,這么巧?!?
他雖說著這么句話,可話里不帶一絲感情,甚至于冰冷。
“謝停?!奔驹戮煤傲怂宦暋?
她琉璃色的雙眸在夜色里更顯冷漠,但此時此刻她的氣息很平和,沒有疏遠。
謝停咽下口里的面,挑眉詫異,低低笑了一下,道:“喲,舍得跟我講話了?不用你那個寫字板了?”
這話三分譏諷,七分冷笑。
“我說過,看心情。”季月久神態自若,對于他的冷嘲熱諷沒有感到一絲不適。
她曾經說過她開口說話,看心情。
季月久又道:“說話陰陽怪氣,不像你?!?
謝停喝湯的動作頓了一下,又笑了,笑得有幾分薄涼,笑得肩膀發顫。
這時,牛肉拉面上來了。
季月久把面碗推到謝停面前,謝停毫不客氣地接過面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吃完一口道:“想用一碗面收買我,你想得也太美了?!?
“沒有?!奔驹戮梅裾J,“只是看你好像很餓的樣子,所以給你點了一碗?!?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季月久搖頭,“就想過來吃碗面,不知道你也在這兒。”
“……”
他媽他還以為她是專門來找他有事跟他談的。
“嗓子治好了?”謝停道,“能來這里吃面?”
季月久白了他一眼,“白癡?!?
被罵“白癡”的謝停:“……”
接著一碗素面被端上桌,白湯白面,清淡的很,看著就沒胃口。
季月久瞥見他一直盯著這碗素面看,道:“想吃?”
沒胃口的謝停:“……”
“我傻逼嗎?”謝停沒好氣道,“吃這種沒味兒的東西?!?
季月久默然。
氣氛突然安靜下來。季月久無可避免地想起了小愿的死。
半分鐘后,謝停突然笑了笑,笑得很傷心,眼里帶著無限的思念與自責,罵道:“我他媽就是個傻逼!”
季月久淡淡地“嗯”了聲。
傻逼謝停:“……”
謝停很泄氣,說出了句煞風景的話:“……你真是掃興?!?
“……”
季月久再次給了他個白眼,道:“你想怎樣?有些事需要自己處理,有些傷口需要自己愈合,旁人無能為力?!?
這話與其在說給謝停聽,不如是在說給她自己聽,她又何嘗不是躲在無光的角落里不肯出來?
氣氛再一次安靜。
謝停掏出煙盒點燃一根煙,吐著煙圈,瞇起眼睛。
鼻腔里有著淡淡煙草味道,要不是他們坐在外面,季月久早就一巴掌拍過去,逼他把煙掐了。
“三年了。”謝停只吸了一口,就把煙掐了。
三年了。轉眼就過去了三年,梁小愿離開他三年了,而他半死不活地過了三年。沒有她,他活得陰陽怪氣,活得沒意思。
季月久怔然。
梁小愿,她最好的閨蜜已經離開她了。謝停又一次提醒了她這個殘酷的事實。
熱氣騰騰的面,兩個人都沒有動。
吃不下去。
付完賬,分開時,謝停道:“剛才對不起了。”
她知道,他為他那句“喲,舍得跟我講話了?不用你那個寫字板了?”刻薄的話道歉。
季月久看了他一眼,道:“你一本正經的樣子看著怪別扭的?!?
“……”
看到他的臉變得又黑又臭,季月久勾唇道:“這樣挺好。還有,不用。”
“不用什么?”
“不用道歉。”
我知道你不痛快,所以不用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