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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你才是自己的陌生人

生活力不從心,是不能準確定位

我去聽一個有關理財的講座時,與坐在我旁邊的一個女孩相談甚歡。這個女孩得知我是從事心理工作的,便主動加了我的微信,約定晚些時候咨詢我一些事情。

這個女孩28歲,網名叫江月,有個兩歲的女兒。她原來做會計,因為生了孩子,沒人幫著帶,不得已辭職做起了全職主婦。

雖然生活表面看起來一派祥和,但她內心時常充滿了憤怒、委屈和力不從心感,因此她明白,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只是一不小心過成了這樣。

結婚沒多久,她就糊里糊涂地懷了孕,還沒有決定要不要,孩子已經四五個月了想做都做不掉了。沒辦法,生吧。生完才發現,婆婆身體不好不能過來帶孩子,自己親媽也不愿意過來幫她帶孩子,而她也不舍得把那巴掌大的小人兒送回老家;老公工作忙,還是個“鳳凰男”,大男子主義嚴重。她只好自我犧牲,全職在家里看孩子做家務。她慢慢變得沒有自我、沒有朋友,被困在了一個狹小的空間里。幸好,以前工作時的一些關系不錯的客戶給她介紹了一些兼職,這樣讓她既能在家照顧孩子,又能不斷了跟外界的聯系。

我回復她說:“這樣挺好的啊,等孩子上了幼兒園,你就可以去上班了,再堅持一年,就可以擺脫目前這種狀態了。”

她說:“話雖這樣講,但我現在經常會有無名火和委屈感,發火的時候會把孩子嚇到,這挺讓我焦慮的。”

我問她無名火和委屈感是從哪兒來的,她又滔滔不絕講了起來:

“我老公什么都不管,他只負責上班掙錢,按說這很好,可是下班回來,他就打游戲看電視。我呢,白天照顧孩子的吃喝拉撒,一有空就趕緊處理兼職的工作,晚上還得做全家的晚飯,至少得兩菜一湯吧。這還不算,等孩子睡了,我還得洗衣服打掃衛生。我一點也不討厭這份兼職,其實我挺喜歡會計工作的,我天生對數字很敏感。可是為什么人家回家來就能打游戲看電視,我卻要白天看孩子、做兼職,晚上干家務呢?這不免讓我心生委屈。有時候我向老公抱怨,他就對我說我干兼職是吃飽撐的,不稀罕我掙那點錢。你說,這是什么道理?我做兼職是因為我喜歡那種讓自己有價值的感覺,誰圖他稀罕不稀罕!我瞎了眼了才會跟他結婚……”

我似乎從她的訴說中看到了一個眼中無光、滿口碎碎念、做事不討好的中年婦女的模樣,這個形象與我當時見到她時的年輕飛揚相去甚遠。

我說:“你好像滿肚子委屈,覺得自己付出了很多,卻不被人理解。”

她說:“是啊是啊,我也看過一些心理學的公眾號,你們有個說法叫‘不被人看到’,我覺得我自己就是沒有被老公看到,這是我委屈的來源吧?”

我拿著手機呵呵直笑,心想概念或理論并不是被這么硬生生地套在人身上的,假如不從生活本身來理解理論,那么理論就相當于“僵尸”。

我問江月:“你對你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江月說:“這倒把我問住了,我能有什么定位?以前我是個上班族,現在我是個全職主婦。這么說的時候我心里很不舒服,我實在不能接受自己只是個全職主婦,雖然現在的社會對全職主婦的尊重程度高了很多,說什么全職主婦也是工作,可是這份工作沒有收入,你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嫁了個有修養的老公,可是對方的品性又不是自己能掌控的,再說人是會變的,你怎么能確保自己是安全的呢?”

我又繼續問她:“可是你一直在做兼職會計啊?這怎么解釋?”

她說:“那都是可有可無的,有人找我就做,沒人找我就閑著,這沒有什么難以解釋的啊!”

我卻覺得,問題就出在這里。

我對江月說:“你以全職主婦自居,卻不認同這份‘工作’,同時你從事了自由職業,卻仍然沒有把兼職會計放在應有的位置上,比如為它規劃出合理的時間,像對待真正的工作一樣對待它。你把自己定位成A,卻不理解A是什么樣的概念;你為B付出了很多精力和時間,卻沒想過這意味著什么。我想這是你難受的原因吧?”

她久久沒有回復。

這番聊天倒讓我感慨頗多。

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家庭主婦。雖然我很早就不上班了,而且照顧孩子占了大部分生活。

我是個自由職業者,我的工作內容有三項:寫作、做咨詢、參加培訓(或不斷拿出時間去學習)。

我把自己定位得很清楚:先是一名自由職業者,然后才是一名家庭主婦,但不是全職主婦。

這樣的定位對我來說有很大好處,它讓我不至于把生活搞得一團糟,分不清什么時間應該用來干什么——任何東西都是需要邊界的。邊界不清,人就會有莫名的焦慮。

試想如果你新換了一份工作,但沒有人告之你的職務和工作范圍是什么,領導會把大小事務都交給你去做,這樣的工作你做得長久嗎?

不過我對自己的清晰定位也不是一開始就有的。以前我總認為,既然我不上班,那我就有義務照顧老公和孩子的飲食起居,以及整個家庭的運轉。至于我熱愛的一些事情,比如寫寫畫畫、看個小說和電影,只能見縫插針地去完成。但隨著我寫得越來越多,做咨詢越來越多,需要學習的東西越來越多,我只恨光陰快得像飛奔而過的馬,尾巴一甩就不見了。然而我卻還頂著家庭主婦和全職媽媽的名銜授人以柄,比如親戚朋友會說:“你時間一大把,這點兒活算啥?”老公會說:“你天天待在家里還喊累,我得累成啥樣啊?”孩子也不會理解,她會說:“我都說三回了要吃可樂雞翅,你每次都忘。”

以前我會覺得,其他人太可恨了,我累成了狗你們都看不到;后來我才發覺,可恨的是我。

因為我沒在第一時間意識到自己的角色已經變了,我不是全職主婦,我是一個自由職業者。自由職業也是一份工作,它除了辦公地點自由以外,與全職工作沒什么兩樣,都需要付出一定的時間,都需要認真負責,都需要有所規劃,而不是做與不做一個樣、做好做壞一個樣。自由職業并不代表“隨便”,它需要科學的時間管理,以及自律。

我沒有意識到全職主婦和自由職業這份工作的邊界,自然我也不會告訴老公和孩子“我有工作要做,請你們幫我干點兒力所能及的家務活兒”。所以當我恨不能三頭六臂的時候,我一直在責怪我的家人拖累了我,其實這對家人來說是不公平的。每個人都不愿意干活,我又沒有明確告訴他們需要做什么、怎么做,我還責怪他們什么都不干,這難道公平嗎?

意識不到全職主婦和自由職業工作的邊界,于我來說還有一個副作用,那就是當我忙于自己的事情而疏于照料家庭的時候,我會有內疚感,認為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妻子和媽媽。其實這完全沒必要,哪個有兩個孩子、夫妻兩人都有工作、老人又都不在身邊、從未請過鐘點工的家庭不是過得雞飛狗跳?我家也是這種情況,憑什么就不能雞飛狗跳呢?當我白天努力工作,晚上看見房間亂得像戰場的時候,我又憑什么要感到內疚?難道我以為自己是超人或天才,時刻都能完美解決所有事情嗎?

這么一想,我對自己的寬容和理解度瞬間提高了幾層樓那么高。

我很想對江月說,這世上所有的委屈、不公與力不從心感,都不是外界帶給你的,而是你未曾弄明白“自己是誰”,這是“自己的坐標”的模糊感所帶來的。

我記得有一個小故事是這樣的:

一個醉漢在路燈下不停地找東西,路人問他丟了什么,他說丟了鑰匙。路人幫他一起找,結果仍然沒找到。路人就問:“你是在哪里丟的呢?”醉漢說,他剛出家門就丟了。路人大怒:“那你干嗎來這里找?”醉漢振振有詞:“因為這里有燈光啊!”

我們很容易看出醉漢錯在哪里,很多時候我們的思維方式其實和醉漢是差不多的,都傾向于到熟悉的領域、外界或旁人身上這些看得見的地方去找自己需要的東西——鑰匙、答案,雖然費了不少力氣,卻是徒勞無功。

不接受自己的處境又不能逃離這個處境的時候,我們傾向于進行“外歸因”,就是說把原因歸結到環境和別人身上去。這不是不可以,只是這樣做的時候,我們得不到任何有成效的結果,因為環境和別人不可能替你改變,或它們會自行去改變,這樣你還不是變著花樣讓自己萬劫不復!

把注意力收回到自己身上來,我們就避免了重復那個在路燈下找鑰匙的醉漢的命運。有一個詞叫“意識擴容”,就是說盡量把未曾注意到的潛意識內容,比如一閃而過的想法、奇特的觀念、細小的內心的聲音納入意識當中來,去感受、去分析,努力看清一個事物或過程的全貌。這樣我們的意識范圍就擴大了。

后來江月回復微信過來,她說她想了很多,可能正如我所說的那樣,她對自己的定位與現實不符。接下來她說了幾句話,我覺得特別到位,她說:“要么我去上班,找人帶孩子;要么我接受自己目前就是個家庭主婦,管好孩子做好家務就行了;要么我把自己看作自由職業者,那我就得為這個工作合理規劃時間,不能讓孩子和工作起沖突。我把自己定位成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做了什么以保證這個定位是穩定的。”

我覺得這是對的。生活不堪重負的時候,不是因為背得太多或無從選擇,而是不能對自己準確定位,不能準確定位就不能扔掉“萬一有用”的內容。一旦有了定位之后,很多無關的東西就可以輕松扔掉了。

你的一切,都是信念在作怪

《牧羊王子奇幻之旅》這本充滿象征意義的故事書,講述了一個叫作圣地亞哥的男孩為了連續做過兩次的夢而穿越大沙漠去尋找金字塔,最終找到了夢里寶藏的故事。

圣地亞哥在路途中遇到許多好人,也遇到許多壞人,好人給予他指引,壞人則騙去他的錢財。對此,他的反應很值得玩味,比如撒冷王對他說應該去尋找他的寶藏時,他很震驚:“你怎么知道我夢見寶藏了?你怎么知道寶藏對我來說很重要?”再比如當他遇到水晶店的店主,并為店主打了一年的工,掙了足夠多的錢而打算離開時,店主對他說:“我不會去麥加,正如你不會回去再次當個牧羊人。”他仍感到很吃驚,因為他知道,店主說的很有可能是對的。

這意思就是說,當一個人提到我們的“天命”(一直想去做的那件事)時,會對我們形成觸動,這并不是說對方講的話多有技巧、多么動聽,而是“天命”先在內心里存在了,當被一個外界的聲音“證實”時,我們的激動可想而知。

“天命”是這本故事書里經常提到的詞語,它是為了表達“一直想去做的那件事”,說得通俗一點,我覺得可以理解為理想;如果用心理學的詞語來表述的話,可以說成是信念。

圣地亞哥的信念就是“我一定會找到屬于我的寶藏,也一定會遇到最美的愛情”。

每個人都有屬于他自己的寶藏,也都會遇到與他最匹配的愛情。前提是,你得相信這一點,并努力去實現。

無論你承不承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念,但其信念并不都是好的,它有“消極”和“積極”、“沉重”與“輕松”之分。你相信什么,老天就會給你什么,無論好的還是壞的。有人說這叫“宇宙吸引力法則”,我卻從榮格的著作里面找到了最質樸的答案。

先講一個小故事:有次跟兩個朋友聊天,其中朋友A原本是抱著“只要快樂就好”的育兒理念,但朋友B卻反駁說:“那不行,要快樂,也要學習好,因為學習好會得到老師的看重,這樣他的發展機會就和別的小孩不一樣了。”A當時不置可否,但后來她就成了B的堅定擁護者,我覺得很奇怪,因為A在生活中是個很有主見、不太會被周圍人的言論所影響的人,但B的說法卻改變了她的觀念。

這并不是說B的說服力很強,而是A先有這樣的一個信念存在:“被老師喜歡的才是好學生。”什么樣的學生才會被老師喜歡?當然是成績好的啊!當B不經意地說出那句話,馬上就契合了A“內心的聲音”,所以A很容易就被說服了。而之前A所謂的“快樂就好”也許是一種從眾心理,也許她真的認為快樂很重要,但仍抵不上被老師喜歡所帶來的安全感。

榮格說:“人類是經驗的學習者和保留者。”我們曾有過什么樣的體驗,以及在什么事情上得出過什么樣的結論,這種體驗或結論就會被我們應用到其他事物上去。這是很容易理解的:我們只能用已知的東西去“同化”不熟悉的領域,這是我們對世界進行認知的基礎。比如有這樣一個故事,說的是古代的一個農民非常羨慕富人們吃喝不愁,有一次他發狠對左鄰右舍說:“等我以后當了官,我就把燒餅馃子(油條)塞滿抽屜。”從未見過世面的窮苦農民認為皇帝的生活不過就是可以隨意吃到他所見過的燒餅油條,這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什么樣的經驗最不能被剝奪?絕對不是老師、父母告訴過我們的道理,或從書本上學習過的理論,而是我們自己習得的感受或體會。當我們一次又一次經歷類似的事情,我們就會“自動”形成一種特定的觀念,這種觀念根深蒂固,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外力更改的。這就是信念的由來。

能決定我們行為的只能是我們自己的信念,任何時候我們都會遵從自己的內心行動,而別人的勸告、道理對我們來說都是身外之物,我們只能去“觀賞”。

一個人的信念可能是這樣的:雨過之后必是天晴;我總能得到我想要的;遇到困難的時候總有人可以幫助我。

一個人的信念也有可能是這樣的:這個世界沒那么多好人,他們會欺騙我;人們喜歡我是因為我能為他們帶來價值,或我可以哄他們高興;別人對我好,是有求于我。

內心有什么樣的信念,注意力就會集中在那個地方,那么在外部世界中就總會找到可以證實這一信念的事情。這點毋庸置疑。

再講個小故事:朋友家里裝修,她因為忙,就全權交給一個搞裝修的熟人去辦。結果這個熟人活兒干得不怎么樣,還要了她一大筆錢。她很生氣,覺得自己被騙了。跟我聊天的時候說:“你看,人就是樂于‘殺熟’,這世道哪有真心實意幫你的朋友啊!”我不清楚裝修的過程中到底發生了什么,活兒干得好不好,不好的話到底不好在哪里,我只聽到她的信念是這樣的:“朋友都是不可靠的。”她因為有這樣的信念在先,就會在現實生活中“努力”去搜索可以印證這一信念的事實,結果被她找到了,也許之前她還找到過許多。

但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另一個人身上,他也許會想:“雖然花了不少錢,但我沒費絲毫精力就把裝修搞定了,這還多虧了有干這行的朋友。”誰也不能說現實生活中沒有這種想法的人,有這種想法的人的信念就成了這樣:“朋友就是用來幫你渡過難關的。”這是一種被支持的積極感受,而不是“我受騙了”這種被索取的消極感受。

同一件事情,不同的感受,反映的是人們內心不同的信念。有什么樣的信念,就擁有什么樣的人生。

我還想到有個女孩兒跟我說:“我媽毀了我的前半生,我老公毀了我的后半生。”這句話有點后悔但卻很享受的意思,就像有人這樣解釋傷害:一個人傷害了你,那是因為你給了他傷害你的權力。“毀”也是一樣,難道活著就是為了被別人毀嗎?我眼前出現了這樣一個場景:女孩兒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面,那痛苦很像一個巨大的黑洞,她一邊待在里面恐懼著,一邊拒絕把手伸給想要拉她出去的人;那痛苦還像一種難喝卻可以上癮的飲料,她一邊嚷著“難喝死了”,一邊被某種“癮”引誘著繼續喝下去。

其實她的信念是這樣的:我不能掌控我自己,我不能決定我要過一種怎樣的生活,我的生活或命運都是由外界掌管的,我對此無能為力。她一次又一次暗示自己,這就是生命的本質,然后依據這種信念搜集并驗證她是怎樣被環境所束縛、被周圍的人所控制的。比如她非常討厭婆婆,一看到婆婆就想吐,但她離不開婆婆,因為婆婆幫她看孩子省了她不少力氣,她沒有辦法獨自承擔照顧孩子的重任。說“沒有辦法獨自承擔”并不是真的沒有辦法,而是她不想去承擔,因為她沒有或極少體驗過為自己承擔一些什么,這對她來說是不熟悉甚至是恐懼的。

雖然你想活得輕松、快樂一點,你想獲得自由,你想被人尊重,你想成為一個有錢的人,你想取得一些成就,但現實卻總是事與愿違,那么你可以仔細發掘一下自己內心到底有什么樣的信念,以及這個信念是如何阻礙了你“心想事成”。

焦慮,是你不敢承認自己很努力

聽過太多創業失敗、頻頻跳槽不得善終的悲慘例子。即便有人穩妥地經營著一份事業,卻也會因累、麻煩、費精力而焦頭爛額,從而產生放棄、改行的想法,或陷入無望的心理狀態中。

身邊就有一位這樣的朋友,本來做會計做得很好,學歷高、資格證書多、經驗豐富、客戶也多,當然收入也頗豐。可就是嫌那些數字太麻煩,整天頭疼,想換一個相對清閑又能保證收入的工作。

我就覺得,這山望著那山高,其實到了那山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雖說人往高處走是沒錯的,可是高處不勝寒吶!人們總覺得目前做的這份工作不太好,周圍的環境不盡如人意,想著換一份工作換一個環境也許就會幸福了。于是不停地開始,不停地結束,折騰來折騰去,時間過了大半,仍有種什么也沒落著的空虛感。

我也曾做過這種事。

十年前我是個自由插畫師。那時我剛結婚沒多久,工作高不成低不就,輕松點的工作嫌掙錢少,累一點的又嫌壓力重,干脆賦閑在家,好像什么也不干就能掙到錢一樣。可不能總閑著呀,我開始看小說,各種各樣的、只要帶字的全看。小說看得煩了,就看工具書,比如軟件書。后來,我愛人從圖書館弄來一批矢量圖軟件教程,那時正是雜志插圖以摧枯拉朽之勢遍地開花的年代,經我手的雜志很多,我見的插圖也很多,于是我想,這些插圖難道就是這種軟件畫出來的?我為何不去學呢?我激動的心情難以言表。

接下來的事情很順利。我用了一個月的時間研究教程,然后像模像樣地收集資料,畫樣圖,聯系大名鼎鼎的《女友》和《愛人》雜志社,《燕趙都市報》,出版社就聯系得多了,記得清的有兩個,漓江出版社和時代文藝出版社。現在想來,我當時好厲害啊!我曾有為了趕稿三天兩夜不睡覺的經歷,美編也對我說:“你的畫很有風格!”但在那時,我并不覺得自己做得很好,相反卻有種焦慮感,總覺得自己畫得不好,之所以有那么多人找我畫畫,那是我走狗屎運,是這種工作者太稀缺,或者是因為我很好說話,從不拖稿的緣故。反正原因都是來自外界,而不在我可控的范圍內。

十年以后我為什么放棄了這個工作呢?是因為我覺得自己力不從心,我不是科班出身,也沒有受過系統培訓,我甚至連素描都畫不好,色彩知識更是欠缺,唯一值得稱道的,是我的創造力。我把我的作品裝飾得光彩奪目,讓編輯們喜歡,蒙騙過關。我擔心某天黔驢技窮,或者新手們如雨后春筍,我則再沒有機會獲得編輯的青睞。這令我焦慮。

我焦慮是因為我總是企圖抓住那些不可控因素,比如,幸運、機會,它們對我的成功很重要。我相信我的成功都是外界賜予我的,并不是由我說了算的,所以面對工作的進展,我會有力不從心的感覺,只好放棄。

我是那么羞于承認自己的努力,漠視自己的努力,還有比這更糟糕的事情嗎?

我看不到自己研究軟件時的殫精竭慮,這難道不是我成功的因素嗎?我買了好多書,惡補色彩學知識,這難道不是我成功的因素嗎?我一一對比分析市面上各種雜志插圖的風格,研究有可能用到的技巧,這難道不是我成功的因素嗎?我熬夜趕工,這種認真難道不是我成功的因素嗎?至于機遇、幸運,我如果沒有充分的準備,一百個機會擺在我面前我也抓不住一個呀?至于編輯的夸獎和青睞,假如我畫的是“一坨狗屎”,人家為什么要對“一坨狗屎”情有獨鐘呢?

在此不得不提到歸因理論,它用以說明人們如果基于不同的解釋,便會對行為做出不同的判斷。它是和知覺聯系在一起的。知覺是在經驗的背景基礎上對感覺信息的解釋,這些解釋既以信息內容本身的特點為基礎,同時也受知覺者本身特點的影響。什么意思呢?一個人認為一件事情的成敗是哪些因素導致的,取決于他過去的經歷、興趣、態度、動機、期望以及習慣等等。人與人都是不一樣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歸因方式,歸因不同,就會影響一個人做事的成敗、堅持度以及滿意度。

我曾經遇到過一個做某品牌十字繡的省級代理,那是一個不滿30歲的女孩,我們聊天時她告訴我:“我那倉庫里的貨都摞到房頂了,賬上再沒有多余的資金;過段時間再看,滿桌子都是現金,倉庫已經空了,這感覺太爽了。”她告訴我,她當時是怎么拿下的省級代理,她講話的時候聲音洪亮、神態篤定,我記住了她的一句話:“如果你有七分能力,你一定要說到十分,不給對方懷疑、拒絕你的機會。”哇,我馬上想到的就是,這個人真夠自信的。關于自信,不同的人可能有不同的體會,但在這里,我想說,這個女孩她首先看到的是她的七分能力,她比誰都確信她有這七分能力,這七分能力讓她爭到了代理權,讓她的事業小有成就,而她之所以有現在的成績,絕不是因為她長得好看,她有一對好父母,或者她走運。

不管我們過去的經歷如何,我們能不能從現在這一刻開始,學會內在歸因,放棄外在歸因?學會個人歸因,放棄情境歸因?因為外在或情境歸因都是我們不可控的,我們不要把自己的成敗交給不可控因素,那樣會使我們感覺不安全,最要緊的是,它會導致我們怨天尤人。而內在或個人歸因是我們可以控制的,通過它我們可以看見自己的努力、耐心、認真,它讓我們驕傲、踏實,感覺自己背后有莫大的支持。這倒不是說,我們只要看到自己的努力和認真,做事就一定會成功,而是說,假如一件事情沒有做成、做好,我們也不會感到絕望或頹廢,因為,一切盡在我們自己的掌控之中,當時機成熟,重新開始便是。

我想,那些創業屢屢失敗的人,工作頻頻跳槽的人,這山望著那山高的人,往往是把自己的主動權交給環境或外界的人,正是因為忽略了自己的內在,做事才不求努力,因為他們相信,努力無用。即便因為對某個事情特別感興趣而花費的精力多些,他們也會認為是事情本身吸引了他們,促使他們花費了精力,而從來看不到自己對這個事情的付出。其實,很大程度上付出才是收獲的決定性因素。

如果說在一份成就中看到自己的努力很重要,那么,在生活里看到自己已經擁有的則同樣重要,這兩者異曲同工,因為努力和已經擁有的都屬于可控因素。這個道理很簡單,已有的東西,不管物質還是精神,它們已是實實在在地為你所擁有,被你所掌控。它們是你的基石,沒有它們就沒有你,你忽視它們,等于忽視了你的支撐。滿眼都是未曾掌握的、未知的東西,你盯著它們久了,難免會覺得人生無望。

對生活大致滿意的人,往往會看到那些曾經得到過的美好,很少對未來之事耿耿于懷。親手做一頓美食并和全家人享用它,比要成為一個頂級廚師重要得多。我不是說理想不重要,我是說看到為理想所付出的每一分努力更重要。

你煩惱,是因為不會感受愛

有個讀者告訴我,孩子1歲多,雖然工作不是很忙,但她不能獨自照顧孩子,必須得有一個人幫忙才行,以前是婆婆照顧孩子,老公當副手。最近一段時間婆婆身體不好,老公做的事就多了一些,比如做飯,晚上哄孩子睡覺什么的,而她自己,除了上班以外每天要留出足夠的時間補覺,否則會情緒不好。

當她這么說的時候,我覺得她真是幸運啊,老公幫忙照顧孩子的確是件很舒心的事,遙想當年睜眼閉眼就我和女兒兩人,這24小時全職媽媽當得別提多絕望了,我何嘗不想有人幫我看會兒孩子,好讓我美美地睡上兩個小時!

我對這位讀者說:“那你一定感到很充實、很幸福。”

她說:“才沒有,我一點都不這么覺得。”

我問為什么,她說:“這本來就是他該干的事啊,以前是他媽照顧,現在他媽身體不好,當然是他照顧了,做這么點事還有功勞啦?”

好吧,我由衷地承認這個想法簡直太美妙了——誰讓你(當爹的)生孩子呢,你生了孩子你就得照顧,我自己反正照顧不了,你看著辦!

天吶,我為什么不這么想啊?我要是也這么想,當年是不是就少受好些罪?

我這么說并不是判定這個想法的正確與錯誤,所有的想法都和自己的需求有關,而需求是不分對錯的,只是選擇看到的側重點不同——選擇看見你以為正確的、深信的那個方面。你以為事情本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其實它們只是你不由自主的選擇而已。

然而這個美妙的想法有它的弊端,那就是:我絲毫不感激你為我做的一切,因為這是你應該做的,你做了,就算正常,不做,就是錯了,我還用感恩嗎?就像你欠我錢,你還了是應該的,不還,你得有多無恥啊!

可是還不還錢和還的錢本身,這是兩碼事,一個是用來評論的、虛無的形式,一個是實在的擁有。雖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可對方要是不還呢?他就是無恥了,你能怎么辦?罵他祖宗八輩兒?你畢竟沒有得到他欠你的錢。可是話又說回來,即便他欠了你,他也還了,你重新擁有的那部分錢是不是可以用來干點兒你喜歡的事,這也算你的擁有吧。

那么你是把著眼點放在“他還不還你”這個道德性的問題上,一定要論出個對錯,還是把著眼點放在“他還你的東西”這個實際層面?

識時務的人都會選擇后者。

我知道,當我們習慣性做出A選擇,現在得知它有弊端之后再去轉向B選擇,這個過程是不容易的,甚至是艱難的。艱難的原因不外乎是以下兩個方面:

一是你認為關系的實質不是“愛”,而是“欠”。

這個認為也許是童年的生活模式所致,父母給你的不是無條件的愛,孩子自己又沒有獨立的人格,他們以為生了你養了你,你就欠了他們。言談舉止無一不在表現“我為你犧牲了這么多,你不好好學習怎么對得起我”“我為你做了這么多,你不聽話怎么行”“我們家很窮,給你花這些錢你可要爭氣啊”。諸如此類,這些言語讓你覺得很內疚,讓你覺得無論你成績好不好、聽不聽話、爭不爭氣你都無法還清父母對你的付出,但同時,你心里又有很大的憤怒,你會想“我根本就不想要這些好嗎”。呵,誰管你想不想要,人家只是想拿自己一廂情愿的付出控制你罷了。這種控制很隱蔽,讓你不知不覺陷入其中逃都逃不開。在這種模式當中你就形成了這樣的認知:雖然我很討厭“欠”,可它卻是關系的實質,與陌生人之間哪像與親近的人之間一樣存在“欠”這個東西啊!這就是很多人常說的“只有父母才能對你付出得如此徹底”,而在陌生人之間是不存在這種付出的。

你也許一方面認為親近的關系靠“欠”來連接,另一方面卻害怕欠不太熟悉的人,因為“欠”的背后是無底洞——還不清;你也許一方面認為親近的人無論做多少都是應該的,因為有“欠”這個東西存在,另一方面卻特別感恩于不太熟悉的人的一點點好處,因為人家不欠你。

二是你的核心情緒是孤獨。

無論我們的情緒有多復雜,基本的情緒只有五種:孤獨、恐懼、受驚嚇、憤怒、羞愧。你可以把它們看成是情緒的元素,就像水是由氫和氧兩種元素構成的一樣。這五種基本情緒每個人內在的排序不一樣,排第一位的就是核心情緒。而每一種基本情緒,如果運用得當,都會成為療愈性的正性能量,運用不得當,就只會是負性能量。

孤獨的人有什么特點呢?不相信愛,不主動去體驗愛。不動容、不感動、不感激,就是孤獨的派生物。有一首老歌是《孤獨的人是可恥的》,早年的時候不太理解它在唱什么,現在知道了,它是說孤獨的人不相信自己是可愛的、可以被愛的,任何人遞過來的好與贊美,他都本能地持懷疑態度,這樣一種體驗是可恥的。為什么稱為孤獨?就像一座孤島,四下全是水,沒有連接的陸地;他把自己封閉了,拒絕伸開“觸角”;外界是外界,自己是自己,這是兩個獨立的部分;你不要來連接我,我不接受,我也不會去連接你,我沒這個意愿。

在積極的、熱情的人看來,孤獨的人就像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非但如此,他還是冰冷的、不知好歹的。表面看來是這樣,但上文已經說過了,任何一種基本情緒都可以是正性的和負性的,如果只是一味縮起來,孤獨的人會給人可恨可恥的感覺。可是只有在孤獨的時候,撇去世間一切雜音,人才得以獲得某種悟性和精神的升華,所以說孤獨的人都是很有才氣和靈性的。

孤獨的人不會主動去體驗那些“本來應該給的好處”,因為他與外界的連接是缺失的,就是說這個在旁人看來理所應當的部分在他內心里是沒有的。在他看來好處或者愛,分為三類:

第一類:應該給而沒給的,他體驗到的就是匱乏與恨;

第二類:應該給事實上也給了的,他體驗到的是受之無愧、平靜,但不會感激;

第三類:不該給卻給了的,比如陌生人或不太熟的人之間,他的感受就是非常感動,認為一定要還回去。

總之就是說,我看不到別人對我的好,如果有,我一定會還你,但我不會把它們放在我心里。這是什么意思呢?拒絕愛,拒絕把愛放在心里,拒絕將之當作溫暖自己的陽光和支持自己的力量。孤獨的人就是這樣把支撐自己內心世界的地基一點一點拆掉的。

事實上整個世界的真相是這樣的:任何人、任何事物之間都是有聯系的,你與父母、親人、朋友、同事、陌生人之間是這樣,你與工作、愛好之間是這樣,你與花草樹木之間也是這樣,只要有聯系,你從中獲得的體驗就可能是支持性的,關鍵是你要看到這種聯系,看到了,它就是你的,看不到,它就消失了。

我曾經在朋友處聽到一句話,她說:“我遇到的事情分為兩類,一類是好事,另一類是還沒有看出好在哪里的好事。”與其說這句話是勵志雞湯,不如說它道出了世間存在的真理。這就好像說父母對你的養育在道理上來講是大公無私的,但你感到的只是憤怒和內疚,那是因為你沒有看到正性、有力量的那部分:他們要是不養你餓死你呢?你可以說你寧愿死,事實上離開他們的養育你肯定活不了,你還有機會坐在這里討論什么是孤獨嗎?你早早就認定了父母有條件的愛是對你的控制與索取,卻忘了他們為了讓你吃飽穿暖過得快樂和你不菲的學費而奔勞,看見這些不是為了讓你記住你欠了他們,你可以不覺得欠也不去還,只要看見這些就可以了,看見它們你就有了被支持感,你就不會覺得這世上你是孤獨的、不被愛的。只是這樣給自己留一扇窺視外界的窗口,不好嗎?

人常說:“這世界不缺乏美,只缺乏看到美的眼睛。”美和愛是一樣的,收益、支持感都屬于愛,這世界也不缺乏愛,只缺乏感受到愛的心。

看到美,不是為了感恩美,無論你感不感恩,那些美還不是一樣在那里存在著?感受到愛,也不是為了去感恩愛,而是那些愛會流入你的身體,最直接的受益者還不是你?

我們真正缺乏的不是美與愛,不是別人為我們的付出,而是我們如何感受到它們。只要能夠感受到,就很少有人不去感恩,這樣世界才會展示出它溫情、美好的那一面來。

你看到的,都是你想看到的

在現實生活中,我們看到一些人即便已成年卻依然用幼稚的思維方式去處理問題,對人容易懷有敵意,以己度人,過于固執不聽人勸,不能為自己負責等,這些都是人格不夠成熟的表現。人格的成熟度是一個“程度化”的問題。

除了我們天生的內部因素,比如心理類型,我們在外部現實中所受的創傷也會影響我們的人格成熟度。創傷在我們每個人的心里都或多或少地存在著,所謂創傷就是指那些無法忍受的心理痛苦,也就是說,只要是無法忍受的,都可以被稱為創傷。創傷是痛苦,但痛苦卻不一定都是創傷,因為每個人都會受苦,受苦了可以再恢復過來,只有那些難以恢復的痛苦才能成為創傷。

從大的方面來說,戰爭、地震、車禍等都會造成心理上的痛苦,它們更多是以應激障礙的形式存在,比如說急性應激障礙、創傷后應激障礙、適應障礙。這種創傷會使人出現人格解體、植物神經過度興奮,而閃回片斷會使病人意識分離、選擇性遺忘、抑郁焦慮,從而無力應付生活,這時我們會說,這個人的社會功能嚴重受損了。

一個人最容易在童年或嬰兒時期受到創傷,因為小孩都是脆弱的,他不能獨立生存,只能通過父母或養育人的養育才能生存。

對小孩來說,最大的創傷莫過于得不到回應、父母過于嚴厲以及父母常以否定的方式去和他溝通等等。因為,小孩是通過“內化”這種功能來形成和發展人格的,他會把那些對自己不好的人內化到心里去,從而對這個人進行“認同”。“認同”是小孩在內心處理自己與外界關系的方式之一,“認同”的目的是出于安全感的考慮,讓自己與所愛的人不分離,或把傷害自己的人的形象“吸收”到自己內心里去,以得到某種控制感,從而可以抵御被傷害的恐懼。當受到創傷的小孩長大以后,也傾向于用“曾遭受的那種創傷”的方式去對待別人,尤其是自己的子女;他甚至還會“引誘”別人以“曾遭受的那種創傷”的方式來對待自己,這就是“投射性認同”。于是,客體關系理論道明了人存在的實質——關系就是一切。

比如有些人喜歡埋怨,并把一切責任推到不相干的人身上去。他們覺得自己的處境不大好,但這都不是自己的錯,而是因為老天不公,或是其他人做得不夠好。他們需要很長的時間,甚至永遠都無法明白,能夠改變、拯救自己的,除了自己并無他人。

是什么導致了他們擁有“這都是別人的錯”這種想法呢?也許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小時候父母對待他的方式——經常得不到回應、父母過于嚴厲甚至暴力對待、常得到否定,因此他們會有一種根深蒂固的羞恥感,這種羞恥感源于小孩們有限的認知:他們不會認為父母對待自己的方式有問題,而是會從自己這里找原因,那就是“自己做錯了”“自己不夠好”,因為自己沒有滿足父母的愿望和期許,自己是沒有價值的。這真的很讓人崩潰。

既然自己是不好的、沒有價值的,那么得到愛的可能就會愈加少,而小孩失去愛和溫暖就會死掉——不要以為這是夸大其詞,對于小孩來說失去愛的體驗恰恰如同死掉一樣真實,所以在得到愛的可能性很少或越來越少的情況下,他們只有緊緊和父母聯系在一起,才不至于被“徹底拋棄”。和父母緊緊聯系在一起是很必要的,且越被粗魯對待,這種聯系就越是緊密。這種緊密無關理智與好壞,只關乎安全與生存。

一旦某種聯系被冠以“安全與生存”這種“頭等大事”的名號,那么它就是龐大的、濃郁的、深刻的,斷也沒法斷,斷也斷不了。相比那些在寬容、尊重、溫暖的環境下長大的孩子,被不公平或粗魯對待的孩子總是顯得畏縮、遲疑、膽怯、不信任。前者很清楚自己是誰,他們與父母之間的邊界被很好地區分;而后者因為有不可能斷掉的關系,他們也許一生都會和父母糾纏在一起——用父母的眼光去看待世界,用父母的行為去對待他人——這也是找不到自己的原因和結果。

從這點來說,一個沒有被不健康的關系所牽絆而漸漸學會獨立的孩子,會拎得清、懂是非,社會性也強;相反被關系所糾纏、所吞沒的孩子會因為沒有機會學習獨立,只能將自己永遠置于糾纏的關系里面,用旁人的視角看問題,遇到事情再把責任推到旁人身上去。這一點很好理解——反正我不是獨立的一個人,我的所思所想,我的行為,大家都有份兒。

越是與父母聯系緊密的人,在人格上越是幼稚不獨立的,但值得慶幸的一點是,哪怕有一對不怎么負責任的父母,對于小孩來說,如果他的“交往面”不是那么狹窄,也會形成漸趨獨立成熟的人格。比如小孩們不把過多的注意力放在父母身上以獲取他們的歡心,而是有機會與更多的“溫暖的長輩”待在一起,或是投入喜歡的事情中,比如閱讀、玩感興趣的游戲,那么他與他人、與事物的關系都有可能向好的方向不斷“內化”,從而對他的人格發展產生有利的影響。

比如我有個朋友從小就是通過與書本、與喜歡的學科建立良好的聯系而成長為一個自信的人的。她的母親脾氣很大,父親無論什么時候都是個溫柔的“老好人”,且常被母親所控,當她在母親那里受到打擊、得不到理解的時候,就轉而投入古詩詞,用她的話說,她只有在書里才能得到安慰和安全感。在我看來,這是一種美好的經歷,她在這種經歷里體驗到安定,而這種安定大大蓋過了從原生家庭里遭受到的不被認可。她的自信就是從這里產生的。

還有些人對人際關系適應不良、容易被內心沖突所左右,不能很好地調節自己以適應環境,這是因為創傷會導致心理發展的停滯。人都有獨立發展的內在愿望,在自由的環境中,成長不受打擾,人會漸漸成長為成熟的人。一旦創傷存在,或創傷遭受得越早,小孩沒有能力去處理,那么他的情感、心智或面對世界的方式就會停留在受到創傷的時刻,他會永遠以一個孩子自居,并以孩子的眼光和行為與世界接觸,那么擁有成熟的人格也就變得不那么可能。

每個小孩從出生開始都會遭受痛苦。如果身邊有一個可以理解并接納他痛苦的人,他就會知道,自己是可以被照顧的,他就能慢慢學會安撫自己的痛苦,也就是說,他自行發展了某些策略可以安撫自己,那么這個過程就不再是創傷。反之,這個創傷就會存在,如果反復發生,就會一再積累,由小變大。

作為一個咨詢師,如何判斷一個來訪者的心理成熟度呢?靠的是在咨詢過程中一點點揭示來訪者使用的是哪種防御機制;作為一個普通人,如何看到自己的心理成熟度呢?靠的也是對自己所使用的防御機制的內省,當然做到這點并不容易。

所謂防御,就是指免去體驗不愉快情感的心理活動或行為,通俗一點說就像人的免疫系統,有它的遮擋可以讓人免受外界侵害。人們會采取與創傷發生的年齡段所適應的防御機制,如果創傷發生得太早(人可能受到的創傷,從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拉開了序幕),那么他就會采用極不成熟的防御,比如否認、投射、回避、分裂、反向形成等等;稍大一點就是置換、虛構、壓抑、升華;青春期以后包括幽默、自嘲、不認同等等。

試想一下,當你用否認(不承認一件客觀事物的發生)、分裂(非黑即白)、投射(以為自己的想法就是別人的想法)的方式去面對世界時,你永遠不能看到世界的全貌,理解不了它的豐富性,你就會顯得偏激、瘋狂,從而內心痛苦居多。

而當你采用比較成熟的防御機制時,比如幽默、接納、勇氣、寬容、耐心,世界會在你對待它的方式中顯示出它善意、溫情、可愛的那一面來。

如果你認為世界是充滿敵意的、薄情的,并很難去適應,可以認為這是你的防御機制存在問題;相反,以一種更成熟的防御去“過濾”世界的時候,你會發現,很多事情并沒有那么難以忍受。

因此,在你的眼中,世界是怎么樣的,取決于你所受到的創傷的大小,以及這個創傷被修復的程度。

真正的成長,都有壓力

在以前的小區住的時候,我家是一樓,陽臺外面有一個小院子,院子里種著兩棵香椿樹。每年開春,我都眼巴巴盯著樹枝,看何時冒出嫩芽,何時抽出新葉。等到攢夠一盤菜的時候我會馬上下手。隨著天氣轉暖,香椿越長越多,我就拿一些去送給朋友們。然后,香椿慢慢變得干硬難以入口,我只好把每一顆的嫩尖留下,大部分根部都扔掉。可愛的香椿在短短的時光里荏苒成了稻草。香椿不等人!

搬家以后,就沒有香椿樹了。可我太知道香椿不等人了。每天早晨我送完小寶上學之后都會順道去菜店買菜,冬去春來,香椿上市了。雖然價格死貴,可是我喜歡啊,在這躁動的春天里,用香椿做一些創意美食,也算一件小小的幸事。于是每天早晨我都會買上四五把最新鮮的香椿。

碰巧一個朋友在微信上問我:“快說你中午做啥飯,給點建議,我都不知道往鍋里放啥。”

我說,我要做香椿,拿尖椒涼拌,不放油和味精,吃的就是原味。然后我們就談到香椿這個東西,朋友說:“商家也就坑你這樣大大咧咧的人,在我們鄉下各家都有好多香椿樹,都是不要錢的玩意兒,賣給你,四五塊錢一小把,還真當成金子啦?”我說:“不是我一個人買,很多人都買的,要不然店主就不會進這個貨了。”朋友說:“要不說嘛,傻子什么時候都缺不了。”

我就笑了:“你好歹也撿個文明的詞表達啊,說我是傻子。我好像看到了你媽的樣子。”

這句話打開了朋友的話匣子,她說:“我也有這樣的感覺,我越來越像我媽了,我要是每天也買上一堆香椿,讓我媽知道了她一準得罵我敗家,在她眼里不值錢的東西要是花大錢去買,那就是受騙,只有傻子才受騙。”

我說:“我記得你也挺喜歡香椿的味道,以前我守著香椿樹的時候,每次摘的新鮮香椿沒見你少吃過。”

“誰說不是啊,可我就是做不到自己去買,我要是去買了,我也成傻子了。”

“那你有沒有這樣想過:按你媽媽的理論,如果在自己認為不值得的事情上投入,就是受騙,就是傻子,現在你也是這樣認為的,那么你就沒有從這件事上獲得過任何回報嗎?比如說你吃了香椿,這個味道也只有這個季節才有,讓自己吃得高興一點兒這不是所得嗎?如果你不允許自己當個‘傻子’,你這點樂趣也被剝奪了。再說,喜歡琢磨吃的人幸福還來不及,怎么會是傻子呢?再說,就算當個傻子,又能怎么樣?”

“我承認你說的都對,可是思想拐彎也是需要時間的。”

這話何其正確。一個人根深蒂固的信念是不容易改變的。如果他不在這上面吃點兒苦頭,如果他曾堅持的信念沒有給他帶來痛苦并被他意識到,他就會恪守這個信念,并以此作為真理。如果別人不按照他的信念去行事,他會認為別人是錯的,自己是對的。事物一旦有對錯之分,認為自己對的一方就免不了去指責錯的那一方。生活當中的矛盾和沖突大多都是這么來的。

當然香椿只是小事情。然而生活中又有多少驚天動地的大事情讓你痛得欲哭無淚?車禍、地震、親人離世,這些算得上大事情,你活到現在有沒有經歷過一件?面對大事情,每個人感到痛苦是自然的,一點兒感覺沒有反倒是不正常。除去這些大事,誰能保證自己每天都過得快快樂樂、毫無焦慮和煩惱?這些焦慮和煩惱又哪一樣不是來自一點一滴的小事?

說一件比香椿稍大些的事吧。

我的來訪者露露是一個很容易被情緒所困擾的人。小到后悔扔了一個還算喜歡的包包,大到和婆婆拌嘴,每件倒霉的事都會讓她心意難平,然后她把這種種不如意都歸結為一個根本原因:嫁得不好。她認為在婚姻這件事上自己選錯了人,選錯了人是因為老公是自己選的,而父母和親朋好友都不贊成。

你瞧,旁人尤其是父母不贊成的,就是錯的、不好的。那什么是對的、好的呢?露露說了,受到祝福的婚姻才是好婚姻,也就是說,周圍人都認可的婚姻,才是對的、好的。我問露露:“如果大家都覺得某個人選得不錯,但你對他沒感覺,這也算好嗎?”露露說:“這不重要,不都說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嗎?”

我幾乎在瞬間明白了露露的恐懼和擔心所在:她一直認為自己錯得很離譜,因為她嫁了不對的人,但她的不滿不是針對這個不對的人,而是在選錯了之后所要遭受的壓力。這個壓力是什么呢?是“無法承受錯誤”。為什么無法承受錯誤?這要在個人成長中尋找答案,露露跟我講過,有一次她情緒不好,晚上就做了一個夢,夢見爸爸讓她跪下,紅著眼睛大聲吼她,質問她“為什么你不聽我的”“為什么你不怎么怎么做”,雖然這是一個夢,但與現實的場景很吻合,她曾經被如此對待過。父親的行為和情緒是一種懲罰,這種懲罰來自露露沒有按照他的要求行事。當父親認為自己的要求是對的,可是露露沒有按他的要求去做時,那么露露就是“錯的”,連露露自己也被動認定自己是“錯的”,既然“錯了”,當然要懲罰,這種高強度的懲罰就變成了露露緊張和壓力感的來源,這是她不能承受的。

在一件事情上的惡劣體驗,以后可能會泛化到其他事情上。露露不能允許自己做錯事,因為做錯事情太可怕了。

為了保證不受到懲罰,就不能犯錯誤;為了保證“永遠正確”,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和堅持。別人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別人的堅持就是我的堅持,因為,我和你們一樣了,你們就不能再懲罰我了呀,我就不會再有壓力了呀,何等快哉!

可是,因“附和”少受了壓力,又會形成另外一個惡果:沒有自己。“沒有自己”是一種更痛苦的痛苦。

很多時候,我們既想“做自己”,因為做自己是暢快的,又不想承受被非議的壓力,這種沖突常搞得我們百爪撓心寢食難安。

可實際上,如果我們選擇做自己,就要承受來自他人的非議;如果我們承受不了非議,那就只好暫時或永遠丟掉自己。

這兩種選擇看起來都不甚讓人滿意,哪種選擇都有壓力存在。

我們不妨仔細考慮一下,這世上有不存在壓力的事情嗎?上班掙錢,就有來自老板和同事的人際壓力;賦閑在家,就要承受沒有收入的壓力;外出旅游,你要承受行程中不可預料的事情的壓力;讀書上學,你有考試壓力;就算談個戀愛,也會有分手乃至對未來的焦慮感。要說什么樣的人絕少有壓力,那就是嬰兒:張嘴要吃,伸手要抱,一不痛快馬上哭給你看。在嬰兒的世界里,他就是世界的中心,全世界的人都要圍著他轉,他沒有什么壓力,要實在說有,那就是沒有什么壓力也是一種壓力。

只要我們不是嬰兒,我們就需要承受某些壓力。但正確認識壓力,卻是一個成熟獨立的人的必備技能。

如果你承受了某些壓力,你就得死,那我勸你不要承擔。可如果我說,壓力不過是自己嚇唬自己,不知你做何感想?

懲罰是壓力,非議是壓力,責難埋怨是壓力,嘲笑謾罵是壓力,遇到不會處理的事情沒有人支持是壓力。如此看來,壓力的實質就是“沒有人愛我”。你懲罰、責難、嘲笑我的時候,我體會不到你的愛,我看到的是你遠離、拋棄了我。因為,一個無條件關愛我的人,怎么會懲罰、責難、嘲笑我呢?

因此我們不敢被懲罰、被批評,被拋棄的感受簡直太難受了,為了不被懲罰和批評,我們需要按照別人尤其是父母的要求去行事,這樣就相當于父母承擔了屬于我們自己的責任。這樣是安全的。但代價卻是,我們永遠也長不大。

要知道,懲罰、責難和嘲笑,無非為了說明我們“錯了”,其采用的標準來自認定我們“錯了”的那一方。既然這樣,我就是“錯了”,又能怎樣?我不會因此而死;就算你不愛我,我仍會照顧自己,過好自己的生活,因為我不再是需要你養護的小孩兒了。

有句雞湯說得好:“就算全世界拋棄了我,我還有我自己。”很多人反感雞湯,不是因為雞湯不好,是因為他的心還沒有走到那一步。當雞湯只是別人的道理時,確實是用來討厭的;當雞湯變成自己的領悟和經歷或感受的一部分時,那就只有一句話可以表明:一切盡在不言中。

心行走的過程諸多艱難,是因為我們害怕的東西太多,害怕是因為我們把自己置于一個小孩的位置,不相信自己可以擁有自我并關愛自我。當我們在被拋棄、被遺忘的喪失感之中勇敢地停留、感受時,內心的那個小孩會慢慢長大起來。

被遺棄是成長的充分必要條件,我們只有先遭受遺棄,才有機會變得勇敢!

快樂與否,都是你的選擇

有一天早晨在廚房洗碗的時候,看到窗戶外的樓下有一個年輕的男人正在遛一只小京巴。那只小京巴穿著鮮艷的外衣,一路蹦跳、嬉鬧。在那一刻,我想起爸爸生前的一句話:“整天遛狗有啥意思?玩物喪志!”媽媽也這樣認為:“正經事不干,光知道瞎玩兒。”在他們看來,做很多事情都是不務正業,只有學習和工作才算得上正經事。

雖然我從不養狗,但我并不認為遛狗是無意義的,我只是選擇不去養而已。因為養狗是一件費力的差事,要給狗洗澡、吹風,打掃狗毛和糞便,房間里還經常會有異味,這是我無法忍受的。我把兩個孩子養大,已經很不容易,沒有精力再去養狗了。但我小時候養過貓,我知道有一個小寵物偎在身邊、抓撓我、以各種姿勢逗樂我是怎樣一種愉悅的體驗。這種愉悅如果遷移到養狗上,我完全能夠理解每天定時遛狗是多么值得做的一件事,而非如父母所言“沒意思”“瞎玩兒”,因為愉悅的、值得做的就是有意義的。

有個朋友開了多年的服裝店,最近因為店面要拆遷,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適的店面,她索性也不著急了,趁這難得的清閑時間去旅游。以前她總是說,羨慕那些閑居在家的人,如果她也可以天天閑著,她會為家人準備不重樣的餐點,陪孩子上課外班,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如今她終于有機會去巴厘島轉一圈,卻很快就回來了,因為“那里到處都是人”“東西貴得不得了”“沒有照片上那么好看”“我還是努力找店面吧”。總之言談中帶有一絲焦慮,仿佛旅行是她不能承受的重擔,悠閑也不能成為生活中的常態。仿佛她活著的意義就是不停地忙碌,一旦停下來去享受,她的存在感就消失了。

允許自己輕松著去快樂也是一種能力。這種能力是天生的,但在成長的過程中,我們或多或少會失去這種能力,因為我們內心堅信“不能快樂”。

這讓我想起自己的一段往事。我很小的時候,大概讀小學一二年級時,有一天中午我拒絕睡午覺,父母和弟弟呼呼大睡,我則趴在窗前的寫字臺上鼓搗一只“紙制電風扇”模型。我用硬紙板剪成需要的“零件”,仔細涂上好看的顏色,再用膠水一點點粘起來。最后我做完了,媽媽也睡醒了,她看見我的“作品”狠狠地數落了我一番:“你弄這有什么用?不好好睡覺凈瞎搗鼓。”然后我也覺得這事挺沒意思的,費了那么大功夫,弄了個沒用的東西,我到底圖什么?接下來整個下午我都無精打采的。

人的記憶很奇特,它總是讓你記住一些觸動你的東西,這些觸動會慢慢影響你的認知模式。很多年后當我不經意地對我的個人體驗老師講起此事,她問了我一句話,她說:“你想想當初為什么要做那個紙風扇?”我說:“還能為什么呀,好玩兒唄。”她說:“是啊,小孩兒都是貪玩的,就是為了好玩兒,可是媽媽的反應讓你覺得‘好玩兒’或者‘快樂’是個沒意思的東西。”

就在那一瞬間,我的腦洞大開,好像一扇關閉已久的窗戶被一只無形的手“砰”地一下推開了,有清風灌進來,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那里是有一扇窗戶存在的。

是啊,好玩兒或快樂是沒意思的,做“正確”的事情才是有意義的。那什么才是“正確”的事情呢?是我認為正確的還是父母認為正確的?當我認為我應該去玩、去瘋、去歡樂的時候,父母恰恰認為這是不正確的,然后我就受到了指責,再然后,我的羞愧感就出來了,我會認為自己做錯了,我不是一個好孩子。

雖然,我明白,媽媽的本意是擔心我不睡午覺會導致下午的精力不夠,可是她把對我表達關心的方式用錯了,我沒有看到她的關心,只看到了她的指責。如果不加以區分,一個弱小的孩子從小到大很可能一直認為“快樂是無意義的、不應該的”,并以此思維模式去與周圍的人、事互動。

但其實,快樂是被允許的,所有深愛我們的人都希望我們快樂。快樂亦是每個人的權利,這才是我們生活的真相。既然是權利,那么,就看我們會不會、敢不敢選擇了。

有個讀者在公眾號后臺留言說,她很討厭開會,認為開會是沒有意義的,因為每次開會她看到一些同事踴躍發言就感到很不舒服,她覺得他們愛表現、裝腔作勢,這是她不能忍受的。我問她:“你覺得他們怎樣做你就不難受了?”這個讀者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不舒服。那我就會認為,她不能放棄的是一種認同的標準:人不能勇于表現自己,這是可恥的行為。而這個標準是在成長環境中獲得的,并不是現實世界的樣子。因此當她看到不符合這個標準的同事,她就覺得不舒服,如果她知道快樂是一種選擇,并且是主動的選擇,她會自然放棄那個束縛著她的認同標準。

還有個朋友告訴我:“原來我總覺得男人這一生都是責任和義務,現在我卻想,人就這一生,為什么不對自己寬容一點兒呢?”這句話我是這樣理解的:責任和義務是和愛自己背道而馳的。實際上不完全是這樣,有時候所謂的責任也和快樂重疊,比如陪孩子做游戲、講故事,比如碰巧做了一份喜歡的工作。當責任和快樂不重疊的時候,就要選擇,看你認為快樂更重要,還是不得不負的責任更重要;自己更重要,還是他人和外界更重要。

我覺得認為哪個更重要,并沒有對錯之分,困難的恰恰在于我們無從選擇。你能對一個習慣于外界主流的正性評價的人說“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哪怕離經叛道才是有意義的”嗎?莫說他不清楚什么才是自己喜歡的,有可能他深信外界好的評價才是他人生價值的最好體現,這種情況下讓他拋棄習以為常的標準,踏踏實實地做他自己,恰恰是讓他最不踏實的。

既然快樂是一種選擇,無從選擇的人在某些程度上是不能獲得快樂的,因為選擇看起來是得到了那個所選的,實際上卻是丟棄了那個不能選的。

就像你認為離家近的工作更能讓你快樂,因為上班走路十分鐘就到了,省去了擠公交或開車的擁堵與麻煩,但你卻耿耿于懷它微薄的收入。

你覺得讓孩子在家門口的普通小學上學比較能讓你獲得輕松感,因為距離近,孩子安全,你因此省心省力,但你無法放棄你對他未來學業上的焦慮——老師教不好怎么辦?以后上不了重點初中怎么辦?輸在起跑線上怎么辦?好像孩子的一生在他入小學的那一天就已經決定了。

快樂的實質不是世界讓我們快樂,而是我們選不選擇快樂。一方面選擇,一方面放棄,選擇不困難,不能放棄才困難。

每當內心有選擇和放棄之沖突的時候,不妨想想你的初衷是什么,你又為了什么去做它。想想你欲達到的目的和其中必須要放棄的東西哪個對你來說更重要。如果不能放棄的那個東西更重要,放棄了就會死,那么無論是什么,都不要扔掉;如果快樂、輕松對你來說更重要,那忍痛割愛一回又有何不可?事物有必要分得一清二楚,只有一清二楚才能痛快選擇,也只有選擇了,才證明你是活過的。

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在我微信的某個群里,我看見有個叫“家園”的人發了這樣一段問話:

“我想知道有些人鍥而不舍地每天固定在互不相識的公共群里發轉載的信息,這是什么心理?小區群、家長群里都有這種人,真的是每天固定兩三條。難道轉發信息有收入?還是真的社會責任感這么強?”

于是有人回答:“閑的。”

還有人說:“只是想找點兒事干。”

更有人說:“那會顯得自己很重要、很忙碌。”

甚至有人說:“感謝邀請你進群的朋友吧,多學點心理知識就能明白他們那么做是為什么,甚至他們是什么樣的人,他們的一言一行無不包含巨大信息量。”

“家園”繼續問道:“我覺得堅持是一件難得的事,可給別人轉發這些不見得對人家有意義沒準兒還招人煩的信息這種事兒,他為什么要堅持做呢?而且很規律地做,這背后是什么心理?真的是沒事干,靠這個來尋找存在感?類似的事情我在老人身上看到過,一般老人看到覺得對子女有用的信息會主動轉發給子女,子女沒準兒連看都不看,可老人會堅持轉。可這背后的動力是老人對子女的關心愛護。那種給不相干的人固定轉東西的,我一直懷疑是不是有利益驅動。”

與此相類似的事情很多,人們在聊天的時候總會有這樣的疑惑:“你說,他是怎么想的啊?”“他為什么會說那樣的話?”“明擺著的事情,他為什么就不那么做呢?”……

人們似乎都有一種這樣的傾向:只要清楚地知道別人的想法,以及他為什么那樣做的原因。好像這樣就能把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讓自己從容應對。

可是這樣恰恰忽略了一個問題:你為什么要知道別人的想法?別人怎么想和你有什么關系?

這個問題可能會引起一部分人的憤怒,他們會說:“當然有關系了,他覺得我好還行,他要是把我想得很壞,而我本沒有那么壞,我不得向他澄清嗎?”

可是你需要向他澄清嗎?他是你的誰?對一個不相干的人來說,你要取得他的認可,讓他以為你沒有他想的那么壞,你是把他放在了一個多么重要的位置?這對你來說真的有意義嗎?

況且,別人的看法都是他自己的投射,你有什么必要為他的想法去負責?他會付你錢嗎?還是他掌握著你的生殺大權?

在與人的相處中,想知道別人的想法以及別人為什么那么做,這個方向是錯的,因為順著這個方向走,你根本什么都得不到,相反還會讓自己患得患失。正確的方向應該是“不去猜別人的心理,要問自己別人那么做我為什么不舒服”。

你當然是不舒服的,因為你有情緒在,憤怒、委屈、恐懼、敵意等,否則當你內心很平和的時候,你沒有動力去求一個“他為什么會這么想和這么做”的答案。

就像本文開始那個叫“家園”的群友,他可能很討厭轉發“沒用的消息”的人,因為他不愿意被對自己而言沒用的消息所打擾,在這一點上他是有憤怒的。可能在他的經驗里只有至親才會轉發“看起來是為你好,實則無用”的消息,這個行為一旦遷移到陌生人身上他就沒辦法理解了,因此他只能認為“轉發這種消息是有收入的”,跟利益掛鉤是他最可以接受的答案。

其實大千世界什么人都有,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人家做不到。既便得不到物質上的好處,仍有一些人在不停地干著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可是人家這樣干跟你有什么關系?你不想看可以不看,甚至可以退群,并沒讓你損失錢財或給你的身體帶來傷害。再者說,你不會知道人家收獲了多少好處,那些好處都是隱性的,比如存在感、拯救情結、或認為自己是不可缺少的對自我的認同感,你看不上這些不代表人家不稀罕。其實,“你看不上別人的做法”,這本身就是個問題,需要處理的是你的情結,而不是別人的做法。

曾經有個25歲的姑娘對我說,她是一個中學老師,在一次學校組織的旅游中她穿了一件吊帶長裙,整個肩膀露在外面。她的鏡頭感很強,就和同事們一起拍了好多照片,剛開始她拍得很盡興,但拍到中途,她聽到旁邊有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同事跟其他人評論了幾句:“真妖啊,現在的小年輕兒可真不得了,還以為自己挺美……”她瞬間就被冰凍了,身體僵硬得如同蠟像,感覺六月的太陽像冬天的一樣蒼白沒有溫度。

這位姑娘問我:“她怎么可以這樣說?她憑什么針對我?我又沒有招惹她,她難道不知道自己很沒有禮貌也沒有素質嗎?人活到她那個地步不如去死算了。”

姑娘所受到的傷害大概有一口井那么深了。姑娘只是我的一個讀者,不是我的來訪者,我只能用文字去分析她所受到的傷害,所以我回復說:“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不要探求中年女同事那么對待你的理由,因為沒有意義,要問自己為什么那么容易就被她傷害了,自己為什么那么在意從她口中說出的話。”

隨后的一天,姑娘給我發了好幾大段留言,文中有好多錯字甚至很多地方沒有標點符號,看得出她是在非常激動的狀態下寫的這幾段文字,可以說聲淚俱下了。她說那位中年女同事的眼神和語氣讓她想到她的姥姥,她從小是被姥姥養大的。姥姥是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初的知識分子,成就很高,思想卻頑固而保守。姥姥不準她穿得花枝招展,更不準她穿得“暴露”。

這種羞憤到無以復加的感受當然是創傷,身處這種創傷之中,她一方面感覺自己青春正好,用她的話說“我知道我自己的肩膀和鎖骨長得特別美,我就是想把它們展現出來”,但這樣則會被她的姥姥罵作“傷風敗俗、恬不知恥”。每次她姥姥在罵她的時候,那種厭惡而冰涼的眼神和語氣都會讓她想找個地縫鉆進去永遠不出來。另一方面她會覺得這種展現是不應該的,遇到中年女同事諷刺的話語她尤其感覺自己做錯了,所以她羞憤的根本是出于“自己做錯了”,而并不在于那些嘲諷。

你瞧,當我們遇到類似的事情,與其控訴別人“你為什么那么對我”,不如問自己“他的做法是如何讓我陷入了未療愈的創傷”,把著眼點放在“別人”那里,這是沒用的,把著眼點放在“自己”身上才是有用的。

或許,你會問:“如果我不認為自己做錯了或做得不夠好,當別人諷刺、指責我的時候我就不會感到被傷害,可這是不能成立的,因為我就是覺得自己做得不應該啊,我又如何調整自己、認為自己沒有錯呢?”

這是因為你認同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告訴你“你這樣做是不對的”,比如那個25歲的姑娘,她認同的聲音就是“女孩保守一點才是有價值的”,這當然是文化傳承的部分。然而這又讓我想到了我的來訪者小A,她認同的父母傳遞給她的思想是這樣的:一個女孩兒不能在婚前與男友發生關系,如果發生了關系就要與他廝守終生。這當然也是文化傳承的一部分,她對這部分足夠認同,以致被束縛得痛苦不堪。她是這樣想的:既然婚前就和老公在一起了,這決定了她必須要嫁入那個她并不看好的家庭,她的生活從開始就錯了,而這個錯主要是老公造成的,誰讓他明知道什么都給不了我還要主動和我在一起呢?這樣的觀念讓她的生活煩躁不堪卻難以逃脫。

如果能意識到被什么束縛著,努力掙脫了便是,畢竟人是活物。可是小A認同文化傳承的部分能到什么程度呢?她曾有理有據地給我舉過一個名人的例子,她說:“你知道好多年前的‘艷照門’事件嗎?好幾個很有名氣的女明星不都是因為那件事事業和名譽一落千丈嗎?假如貞潔不重要,為什么大家都會批判她們呢?”我很想說:“親愛的姑娘啊,這更說明了你對“貞潔文化”的認同之深啊,現在已經不是舊時代了好嗎!”

社會文化環境是很厲害的,它在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殘存,雖然你可能不愿承認這一點,比如男尊女卑,比如男主外女主內,比如孝道。其實,這是我們不常說的“文化的創傷”,當文化與人性和自由相違背的時候,文化總會給人帶來創傷。但是社會文化環境傷害你的程度取決于你對它認同了多少。就是說,如果你百分百認同它,它對你的傷害就是一百分;如果你只認同了百分之十,那它對你的傷害就只有十分;如果你一點兒都不認同它,那么隨它怎么強大,它都不能進入你心里,它跟你又有什么關系?它又怎么能束縛得著你呢?

社會文化環境是個人不能改變的,猶如別人的想法也是你不能改變的一樣。但我們可以改變對文化、對別人的想法的認同程度。只要想一想“這種理念是真的嗎”“他說的是真的嗎”“我這么做是錯的嗎”。你就很容易分辨,許多言論都是虛妄的,只有自己和自己的需求是真實的。

愿那些被各種情結束縛而痛苦的人,早日找到真實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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