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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最初的荒島生活

  • 魯濱遜漂流記
  • (英)笛福
  • 13205字
  • 2019-08-09 11:44:13

我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了。這時天氣晴朗,颶風也減小了,海面上也不像以前那樣波浪滔天了。然而,最使我驚異的是,那只擱淺的大船,在夜里已被潮水從沙灘上浮了起來,差不多沖到我先前被撞傷的那塊巖石附近了。現在這船離我不過一里來路,看起來還好好地直立在那里。我很想上船去,從上面弄些有用的東西回來。

我從樹上的住所走下來,向四面八方望了望,第一樣被我看到的,就是那艘小艇,給風浪所沖,已經擱淺在海岸上,在我的右側,約莫兩英里來路。我沿著海岸,想走到它旁邊去,但是,在它和我之間,卻橫著一條大約半英里寬的小水灣。于是我決定暫時不去,因為我最關心的是要到大船上去,希望在上面找到一些度日的東西。

過午以后,海面平靜,海水退得很遠,我和大船之間的距離只有四分之一了。這時我心里不由得難過起來,因為我想,倘若昨天我們全船的人都不下小艇,我們大家定然平安無事,定然平平安安地上了岸,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孤零零的,既無樂趣,又無伴侶。想到這里,我的眼淚不禁流了下來,但現在悲傷也無濟于事,于是我便決定,如果可能,還是先到船上去。這時天氣熱極了,于是我便脫了衣服,跳到水里。可是,當我游到船邊的時候,卻沒法兒上去,因為它擱在沙灘上,離水很高,在我兩臂所能伸到的距離以內,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抓住。我繞著它游了兩個圈子,到了第二圈時,忽然發現了一根很短的繩子。我心里很奇怪,為什么先前沒有看見呢?那繩子從船頭上掛下來,掛得很低,因此我不用費事就抓住了它,靠它的幫助,攀上了船的前艙。上去之后,我才發現船已經漏了,艙底進滿了水。不過船是斜擱在一片硬沙灘上,船尾翹起來,船頭幾乎接近水面,所以船的后半截都沒有水。不用說,我的第一步工作是要搜尋一下,看看有些什么東西已經壞了,什么東西還沒有浸水。首先,我看見船上的糧食都還干燥無腐;這時我急于想吃點兒東西,便走進面包房,把我的衣袋都裝滿了餅干,一邊吃著一邊做著別的事,因為我必須抓緊時間才行。我又在大艙里找到了一些甘蔗酒,我就喝了一大杯,因為在當前的情況下,我很需要喝點兒酒提提神。現在我什么都不想,只想有一艘小艇,把我認為需要的東西,帶到岸上去。

一個人只是呆呆地坐著,空想自己所得不到的東西是沒有用的,這個絕對的真理,使我重新振作起來。我們船上有幾根多余的帆桿,還有兩三塊木板,還有一兩根多余的船桅。我決定先從這些東西著手,只要搬得動的,都把它們從船上扔下來,每根上面都綁上繩子,防備它們被水沖走。這一步做好了,我又走到船邊,把它們拉到我跟前來,把四塊木頭綁在一起,兩頭盡可能地綁緊,扎成一只木排的樣子,又用兩三塊短木板橫放在上面。我在上面走了走,倒還行,不過因為木塊太輕,吃不住多少重量。于是我又動起手來,用木匠的鋸把一根船桅鋸成三段,把它們加在我的木排上。這個工作非常吃力,非常辛苦,但由于我急于想把有用的東西裝到岸上去,這就鼓舞著我做出平常所做不到的事情。

我的木排這時已經比較牢固,能夠吃得住相當的重量了。第二步就是考慮把什么東西裝上去,并且怎樣使我裝上去的東西不至于被海浪打濕。我不久便想出了辦法。我首先把船上所能找到的木板都鋪了上去,然后,我把自己最需要的東西考慮了一番,把三只船員用的箱子打開,將里面的東西倒出來,把它們吊到我的木排上。在第一只箱子里,我裝上了許多糧食、面包、米、三塊荷蘭酪干、五塊干羊肉,以及一些剩下來的歐洲麥子,這點兒麥子本來是準備用來飼養我們帶到船上的一些家禽的,但家禽現在已經死了。船上本來還有一點兒大麥和小麥,后來才發現都被老鼠吃掉了或毀壞了,使我非常失望。至于酒類,我也找到了幾箱,都是屬于船主的,里面有幾瓶甜酒,還有幾加侖白酒。我一律把它們放在一邊,因為放進箱子里既沒有必要,又沒有地方。我正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只見潮水已開始上漲,來勢雖然很平和,卻把我留在岸上的上衣、襯衫、背心通通沖走了。這使我非常懊喪,因為我游泳上船的時候,身上只穿一條麻紗開膝短褲,一雙襪子。這樣一來,倒使我不得不來搜羅一些衣服了。我在船里找到了許多衣服,但是我只取了幾件目前要用的,因為我心目中還有一些更重要的東西要找,尤其是土木工具。我找了半天,終于找到了木匠的箱子。這東西對于我非常有用,就算這時有一滿船金子,也沒有它有價值。我把它原封不動地放在我的木排上,也沒有花時間把它打開看看,因為我早已知道里面大概裝的是什么。

其次我想要弄到的是彈藥和槍械。大艙里本來有兩支很好的鳥槍和兩支手槍,我先把它們拿到手里,又拿了幾只裝火藥的角筒,一小包子彈和兩把生了銹的舊刀劍。我知道船上有三桶火藥,只是不知道我們的炮手把它們放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找了半天,終于找到了它們,有兩桶還很干燥,很好,另外一桶卻已經沾了水。我把這兩桶火藥連同那些槍械都搬到我的木排上。這時我覺得我所裝的東西已經夠多了,便開始盤算,怎樣才能把它們運到岸上。因為我既沒有帆,也沒有槳,又沒有舵,只要有一點風,就會把我的木排打翻。

有三件事鼓勵著我。第一,海面平靜;第二,潮水正在上漲,正在向岸上沖;第三,雖然有一點風,卻是向岸上吹的。同時我又找到了兩三支斷漿,并且除了箱子里的工具之外,又找到了兩把鋸、一把斧子、一只錘子,于是我便載了這些貨,向岸上出發。最初一英里來路,我的木排走得倒挺好,不過它所漂去的地方,卻和我昨天登陸的地點有些距離,在那一帶我看到水面有回流,因此,我希望附近有一條小溪或是小河,可以用來當作一個港口,起貨上岸。果然不出我的意料,我不久便看到了一個小港口,并且看見潮水正往里面直涌。于是我盡可能地駕駛著我的木排,順著急流的中心漂去。在這里,我幾乎再一次碰到船只失事的災禍(倘若真的這樣,那我就太傷心了)。原來,由于我不熟悉地形,我的木排忽然一頭擱在淺沙上,而另一頭還在水里漂蕩著,只差一點,我的全部貨物就要從漂在水里的一頭滑到水里去了,我拼命用背頂住那些箱子,不讓它們滑下去。可是,使出了我的全部力氣,我也沒辦法把木排撐開,我只好用全力頂住箱子,足足站了半個鐘頭,直到后來潮水上來,才使我比較平衡了一點,又過了一會兒,潮水愈漲愈高,我的木排才又浮了起來。我用槳把它一直向海口撐去,一直撐到一條小河的入口處,這地方兩邊都是陸地,潮水直往里流。我向兩岸望了望,打算找一個適當的地方上岸,因為我不愿意太靠近小河,想盡量靠近海邊,希望能看到海上的船只。

末了,我忽然在小河的右岸發現了一個小灣,我費了很大的勁,好容易才把我的木排駕到最淺的地方,用我的槳抵住河底,把木排撐了進去。可是,在這里我幾乎又把我的貨都翻到水里去了。因為這一帶海岸又陡又直,沒有地方可以登岸,如果我的木排一頭高高擱在岸上,另一頭仍舊像前次那樣低垂著,我的貨就又要危險了。我這時只好把我的槳當作錨,把木排的一邊固定在一片靠近河岸的海灘上,等潮水漲到最高點,漫過那塊海灘時再說。后來,潮水果然漲上來了。我一看水已經漲得夠高了,因為我的木排差不多要吃一尺多深的水,就把木排撐到那塊海灘上,再把我的兩支斷槳插到泥地里,前頭一根,后頭一根,把木排停泊在那里,單等潮水退去,把我的木排和貨物平平安安地留在岸上。

我的第一步工作就是要查看一下地勢,找一個適當的地方來安置我的住所,來貯藏我的東西,預防意外的事情發生。我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到了一個什么地方:是在一片大陸上呢,還是在一個島上;有人煙呢,還是沒有人煙;有野獸呢,還是沒有野獸。離我不到一英里的地方,有一座又陡又高的小山,它北邊還有一連串的小山,好像一道山脈,但都不及它高。我帶了一支鳥槍、一把手槍和一角筒火藥,向這個山頂出發。當我費了很大的氣力,爬上山頂一看,我不禁為我的命運擔憂起來:原來我是在一個海島上,四面環海,看不見一點陸地,只有很遠的地方有幾塊礁巖,另外就是在三海里之外,在西邊,有兩個比本島還小的島嶼。

我又發現我所在的這個島非常荒蕪,以情理論,大概只有野獸,沒有人煙。我雖然沒有看到野獸,卻看見許多飛禽,不知道它們是什么飛禽,也不知道打死之后能不能吃。我回來的路上,看見一片大樹林旁邊有一只大鳥落在樹上,向它開了一槍,我相信,自從開天辟地以來,在這島上,這是第一次有人開槍。我開槍以后,從整個森林里立刻飛出無數的鳥,各種不同的鳴聲噪成一片,但是我卻一種也不認識。至于我所打死的那只,看起來是一種老鷹,它的毛色和嘴都和鷹相像,但沒有普通老鷹的那種鉤爪;它的肉酸楚不堪,毫無用處。我心里對于這次巡視頗覺滿意,于是回到我的木排旁邊,動手把我的貨運到岸上。那一天剩下的時間,完全是用在這件事情上,至于夜間怎么辦,在什么地方安息,我完全不知道。我不敢睡在平地上,恐怕野獸來把我吃掉,雖然我后來才發現這種恐懼是多余的。

話雖如此,我還是用我運到岸上來的那些箱子、板子,在我周圍堆成了一個防御工事,堆成一個木頭房子似的東西,作為夜間的宿處。至于吃的,我還不知道將來怎樣供應自己,只有在我打鳥的地方,我曾經看見有兩三只兔子似的東西從樹林里跑出來。

這時我開始想到,船里還有許多有用的東西,可以取出來,特別是那些繩索、帆布以及許多其他可以弄得上岸的東西。于是我便決定,如果可能的話,再到船上去一次。我知道,要是再來一次大風,一定會把船打得粉碎,因此便決定,先把別的事丟開,等我把船上能搬的東西都搬下來再說。于是我開始研究,是不是再把那只木排撐回去?但是,這顯然是辦不到的事。于是我決定等潮水退了之后,像上次那樣上去。我照這個決定做了,不過在我走出我的木房子以前,我就把衣服完全脫掉,只穿了一件襯衫、一件短褲、一雙軟鞋。

我像上回一樣上了船,又做了一只木排。我有了第一次的經驗,沒有再把木排做得那樣笨重,也沒有在它上面堆那么多的東西,可是還是搬了不少有用的東西下來。首先我在木匠的房里找到了三袋釘子和螺絲釘,一把大鉗子,一兩打小斧,尤其有用的是一個磨刀刃的磨輪。我把這些東西收集在一起,又拿了一些屬于炮手的東西,特別是兩三只起貨鐵鉤、兩桶槍彈、七支短槍、一支鳥槍,還有一小堆火藥、一大袋小子彈、一大卷鐵皮。可是鐵皮太重,我沒法兒把它從船上吊到木排上。

除了這些東西以外,我又把我能找到的男子的衣服通通拿下來,又取了一個剩余的船帆、一個吊床和一些被褥。我把這些東西裝到我的第二只木排上,把它們平平安安地運到岸上。這總算是一件符合人意的事情。

我離開陸地的時候,有點擔心我的糧食在岸上會給什么動物吃掉。可是,等我回來時,卻看不到一點來客的蹤跡,除了有一只野貓似的動物站在一只箱子上面,我走近它的時候,它就跑開幾步,站在那里不動。它的神態非常安閑自若,直直地瞅著我的臉,仿佛要同我做朋友似的。我用槍向它比了比,可是它不懂得是什么東西,還是一點也不在乎,毫無跑開的意思。于是我取了一塊餅干丟給它,雖然,說句老實話,我的手頭并不寬裕,因為我的存糧也不多,可是我還是分出這點給它吃。它走過去,聞了聞,把它吃下去,樣子仿佛很滿意,還想討一點。可是我實在沒辦法再分給它了,只好謝絕了它,于是它就走了。

我把第二批貨物運到岸上以后,雖然心里很想把那兩桶火藥打開,把它們分成小包(因為它們都是很大的桶子,分量太重),卻不得不先用船上的帆布和一些從樹上砍下來的枝干替自己做出一頂帳篷,把所有經不住雨打日曬的東西通通搬到里面去,又把那些空箱子和空桶子在帳篷外面堆成一個圈子,防備野人或野獸的侵入。

把這件事做好以后,我又用幾塊木板把帳篷門從里邊堵住,門外再豎上一只空箱子,然后在地上支起一張軟床,頭邊放上兩支手槍,身旁又放上一支長槍,第一次在床上睡覺。我通宵睡得非常安定,因為我頭天晚上睡得很少,而且從船上取東西、運東西,辛苦了一整天,身體非常疲倦。

我相信,我現在所擁有的各項物資儲備,對于單獨的一個人來說,其數量是空前的大,可是我還是不滿足,因為我想趁那只船還在那里豎著的時候,把我所能夠弄到的東西,通通從它上面弄下來。因此我每天總在退潮的時候到船上去,取些東西下來。特別是在第三次,我把所有的船索和細繩都取了下來,同時又取了一塊補帆用的帆布和那桶被水打濕了的火藥。總而言之,我把船上所有的帆都取了下來,不過我總是把它們裁成一塊一塊的,每次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因為我現在所需要的不是帆,而是帆布了。

但最使我感到安慰的是,這樣跑了五六趟之后,當我滿以為船上已經沒有什么東西值得我去費事的時候,我又找到了一大桶面包、三桶甘蔗酒、一箱砂糖和一桶上等的面粉。這對我來說實在是一個意外的收獲,因為我這時早已經放棄了希望,以為除了被水泡了的之外,不會再有什么糧食了。我立刻把那一大桶面包倒出來,把它們用截成一塊塊的帆布包起來,運到岸上。

第二天,我又到船上去了一趟。這時我見船上一切可以拿得動的東西都已被我掠取一空,便動手搬取船上的錨索。我把錨索截成許多便于搬運的小段,把船上兩根錨索和一根鐵纜連同所有能夠取得下來的鐵器,通通弄了下來,又把船上的前帆杠和后帆杠,以及一切能夠找到的木料都砍下來,做成了一個大木排,把這些重東西裝在上面,運了回來。但是這次我卻沒有上次那樣的運氣了,因為這只木排做得太笨,并且載貨太多,當我走進那過去卸貨的小水灣以后,竟沒法像以前那樣輕巧地掌握它,結果木排一翻,連人帶貨,通通掉在水里。我本人倒沒有受到什么損傷,因為離岸不遠,可是我的貨,卻大部分損失了,尤其是那些鐵器,我本來指望它們對于我有很大的用處,不過,后來潮退了,我還是把大部分錨索和一些鐵器弄了上來,雖然付出了極大的勞動,因為我不得不鉆到水里去取它們,這是一個非常吃力的工作。后來,我仍舊每天到船上去,把我能夠弄到手的一些東西都弄下來。

我現在已經上岸十三天,并且到船上去過十一次了。在這段時間里,我已經把我兩手拿得動的東西,通通搬了下來,我相信,倘使天氣繼續這樣良好,我一定可以把全船一塊一塊地搬到岸上來,可是,當我正準備第十二次上船時,就開始刮起風來。盡管這樣,我還是在退潮的時候上了船。雖然我認為我已搜遍了整個船艙,什么也找不出來了,可是結果又發現了一個有抽屜的柜子。在一個抽屜里,我找到了兩三把剃刀、一把大剪子、十幾把刀子和叉子;在另外一個抽屜里,我找到了許多錢幣,有歐洲錢,有巴西錢,有西班牙錢,有金幣,有銀幣,一共差不多值三十六英鎊。

我看見這些錢,不禁失聲笑起來,大聲說:“你這廢物,你現在還有什么用處呢?你現在對于我連糞土都不如。那些刀子,一把就值得你這一大堆。我現在用不著你,你就留在老地方,像一個不值得挽救的生命,沉到海底去吧。”可是考慮了一會兒,我還是把它們拿走了。我一面把這些東西包在一塊帆布里,一面開始盤算著再做一個木排。可是,我正在做著的時候,就看見天色陰暗下來,風也刮起來了,不到一刻鐘的工夫,變成了一股狂風從岸上刮來。我馬上想到,風從岸上刮來,做木排是沒有用的。還不如乘著潮水還沒有漲,趕快走,否則也許根本上不了岸了。于是我立刻下了水,游過那船和沙灘之間那片細長的海峽。就這樣,我也費了很大的勁,一半是由于我身上帶的東西很重,一半是由于這時風起得實在快,潮水還沒有完全漲起便已經變成了暴風。

我終于回到了我的小帳篷,守著我周圍的財產,平平安安地睡覺。這一夜的風刮得真大,第二天早晨我向外一望,那只船已經不見了,這使我不免有點吃驚,但回頭一想,我又覺得坦然了,因為我既沒有糟蹋一點時間,也沒有偷懶,已經把船上一切有用的東西都搬了下來,即使再多留一些時間給我,船上也沒有什么東西好拿了。

我現在不再去想那只船,也不再去想那上面的東西了,只希望它破了以后,有一點什么東西,會漂到岸上來。后來,它上面果然有破碎東西漂來,但對于我沒有多大用處。

我的思想這時完全集中在怎樣安全防御野人或者野獸,假使島上有野人出現,或者有野獸出沒的話。我想了許多辦法,考慮造什么樣的住所,是在土里掘一個洞呢,還是在地上支一個帳篷?總之,我決定兩個都做,至于什么樣子,怎樣做法,不妨在這里談談。

我不久便發現,我現在所住的地方不適宜居住,一來由于它靠海太近,地勢低濕,不太衛生;二來因為附近沒有淡水。于是我便決定找一個比較衛生、比較方便的地點。

根據我的情況,決定我要選擇的地點必須符合幾個條件:第一,像上面所說,要衛生,要有淡水;第二,要能遮住太陽的熱度;第三,要能避兇猛的動物,不論是野人還是野獸;第四,要能看得見海,為的是萬一上帝讓什么船只經過時,我不至于失去脫險的機會,因為我始終不愿意放棄這個希望。

在尋找這樣一個地點的時候,我在一個小山坡旁邊找到了一塊平地。那座小山的前沿差不多像一堵墻一樣陡峭,什么動物也沒法從山頂下來。在那塊山巖前面,有一塊凹進去的地方,仿佛一個山洞的進口,但實際上里面并沒有山洞。

在這山坳前面有一塊很干的草地,我決定在這里搭我的帳篷。這塊平地寬不過一百碼[22],長不過二百碼,在我門口像一塊草坪一樣。它的盡頭崎嶇地斜了下去,一直通到海邊的低地上。這地方是在小山的西北偏北的地方,所以小山每天可以把太陽遮住,一直到太陽轉到西南方的時候,到了那個時候,太陽也就快落了。

在我支起帳篷之前,我先在石壁的前面畫了一個半圓形。它的半徑,距離石壁差不多有十碼;它的直徑,全長有二十碼。

沿著這個半圓形,我插了兩排很結實的木樁,把它們打進泥土里,像一些木橛子,大的一頭向下,高出地面約五尺半,頂上削得尖尖的。兩排之間的距離,不過六寸。[23]

然后,我又取出我從船上截下來的那些纜索,沿著半圓形,把它們一層一層地橫放在兩排木樁中間,一直堆到頂上,又用一些兩尺半高的木樁插在圈內,支著它們,仿佛柱子下的支柱。這樣一個籬笆,真是牢固異常,不管是人是獸,都沒法沖進來或爬進來。這個工程,用去了我很多的時間和勞動,特別是在我從樹林里把木橛砍下來,把它們運到草地上,又把它們一根根地打到泥土里的時候。

至于這地方的進出口,我并不做門,只用一支短梯從頂上翻進來,進來之后,就把它收起來。這就使我四面都有了保護,完全與外界隔絕起來,因而夜間可以高枕無憂了。不過后來我才發現,我對于自己所擔心的敵人,實在用不著這樣戒備森嚴。

接著我又費了很大的力氣,把前面講到的那全部財產,全部糧食、軍火和貯藏品,都搬到這個籬笆或堡壘里面來。我又替自己做了一個大帳篷用來防雨,因為在這地方,一年當中,有一個時期雨水很大。我所做的帳篷是雙層的,這就是說,里面一個小的,上面再蓋上一個大的,大的上面再蓋上我從帆布當中找出來的一塊大油布。

我現在完全不去睡我運到岸上的那張床了,我所睡的是一張吊床,這張吊床原來是屬于船上大副的,質量非常好。

我把我的糧食和所有可能被浸濕損壞的東西都搬到帳篷里來。把這些東西搬進來以后,我就把那一直敞著的進出口堵起來,而像我所說的那樣,用一個短梯出入。

做完這些工作之后,我便開始挖鑿那巖壁,把挖出來的石頭和泥土通過帳篷搬出來,沿著籬笆后面堆起來,堆成一個土臺,離地大約有一尺半高。這樣,我便在我背后掘了一個山洞,作為我的地窖。

我費了很多的勞力和許多天的工夫,才把這些事做完,因此我現在不得不回過頭去,把幾件煞費苦心的事情追述一下。當我剛剛訂好計劃,準備支帳篷、打石洞的時候,忽然陰云密布,大雨如注,電光一閃,繼之而來的是一個霹靂。使我吃驚的是與其說是閃電,不如說是一個像閃電那么快的想法飛進我的頭腦,“哎喲!我的火藥!”當我想到一個霹靂就會把我的火藥完全炸毀的時候,我簡直嚇得魂都飛了,因為我不但要靠它自衛,還要靠它獵取食物哩。其實如果火藥著了火,我自己還不知道是怎樣死的哩。可是我只顧為火藥焦急,把自己的危險都忘了。

我受了這場驚嚇,等雨一停,就開始一切工作,什么造住所呀,什么建防御工事呀,都丟在一邊,立刻動手去做一些袋子和匣子,把火藥分作許多小包,希望有什么事發生的時候,不至于全部著火。我又把它們分開貯藏起來,省得這包著火的時候,把那包引著。這個工作足足費了我兩個星期的時間。我的火藥大約有二百四十磅,現在一共分了一百多包,至于那桶濕了的火藥,我倒不擔心它會發生什么危險,所以我就把它放在我的新山洞里,這個山洞,我有時開玩笑地把它稱為我的廚房。其余的我都把它們藏在石頭縫里,免得受潮,并且把收藏的地方小心地做些記號。

在進行這個工作的過程中,我每天至少要帶著我的槍出門一次,一來是為了散心,二來是想看看能不能打點什么東西吃,同時也是要了解一下島上有什么特產。第一次出去,我便發現島上有許多山羊,心里非常滿意。可是也有對我不利的地方,那就是它們都非常膽小,非常狡猾,而且跑得非常快,想要走近它們,實在是件困難的事。但我并不因此灰心,我相信遲早會打到一只。這件事不久就應驗了。因為當我發現它們的出沒之所以后,我就用這種法子對它們打埋伏:我注意到,如果我是在山谷里看到它們,哪怕它們是在巖石上,也會驚慌萬分地跑掉;但如果它們是在地上吃草,而我是站在巖石上,它們便不來注意我。于是我便斷定它們由于眼睛的部位生得特殊,只能看見下面的東西,不容易看到上面的東西,因此我后來就利用這個方法,先爬到山上去,從上面打它們,結果常常打中。我第一次向它們開槍,便打中一只正在喂小羊的母羊,使我心里非常難過。而且,當那母羊倒下以后,那小羊仍舊呆呆地站在它身邊,一直等我把母羊提起來,還是站在那里不動。不光這樣,而且當我把老羊背在肩上帶回來的時候,那只小羊也跟著我,直跟到我的圍墻外面。于是我把母羊放下,把小羊抱起來,抱進木柵,一心想把它馴養大。可是它怎么都不肯吃食,所以我只好把它殺來吃掉。這兩只羊的肉,供我吃了好多天,因為我吃得很省,同時盡量節省我的糧食,尤其是面包。

現在既然已經把住處固定下來,我覺得有一件萬不可省的事,就是要弄一個生火的地方,并且弄些柴來燒。至于我怎樣做這件事,怎樣擴大我的石洞,并怎樣準備一些其他生活條件,我下面再詳細敘述。現在我必須先把我的處境以及我對于目前生活的看法略談一談,因為,不難設想,這方面有不少的問題可以談談。

我認為自己的前途很暗淡,因為,我既然被兇猛的風暴完全刮出了原定的航線,遠離人類貿易正常航線好幾百海里以外,流落到這個荒島上,那么,我就有充分的理由認為這是老天爺的意思,要我在這個孤零零的地方,在這種孤零凄涼的情況下度我的余生。一想到這些,我的眼淚就不由得奪眶而出。有時我便發出疑問,為什么蒼天要這樣作踐他所造出的生靈,害得他這樣不幸,這樣孤立無援,這樣沮喪無助,以致使人找不出理由對這種生活產生感謝的心情?

可是,每當我這樣想的時候,就有另外一種力量出來阻止我這種想法,責備我。特別有一天,我帶著槍在海邊散步,尋思著我目前的處境的時候,我的理智就用反面的理由勸解我:“不錯,你現在處境很孤寂,一點不假,可是請你想想,還有同你一起的那些人,他們都往哪兒去了?你們一同上小船的,不是十一個人嗎?那十個人往哪兒去了?為什么他們都沒有保住性命,只剩下你?為什么單單你一個人逃出了險境?是這里好呢,還是那里好呢?”我指著海面說。當我們遇到壞事的時候,我們應當考慮到其中所包含的好事,同時也應當考慮到更壞的情況。

于是我又想到,我這時所擁有的維持生活的東西,是多么充足。萬一那只大船沒從它擱淺的地方浮起來,漂到海邊,讓我有時間把那些東西取出來,我又該怎樣?假定我現在還像我初上岸的時候一樣,沒有一點生活必需品,也沒有制造或采取生活必需品的工具,我的情形又會怎么樣?“特別是,”我大聲對自己說,“如果我沒有一桿槍,沒有彈藥,沒有制造東西的工具,沒有衣服、臥具、帳篷,或任何遮蓋的東西,我又怎么辦呢?”可是現在,我這些東西卻相當充足,即使將來我的彈藥用完了,還是可以不要槍而生活下去的。我相信我這一生,是不會有凍餓之虞的,因為我老早就考慮到怎樣預防意外的事故,考慮到將來的日子,不但考慮到我的彈藥用完以后的情況,甚至想到我的健康和精力衰老以后的情況。

必須承認,我考慮到這些問題的時候,從來沒想到我的火藥會被雷電一下子毀掉,所以當雷電齊來時,忽然想到這一層,我就大吃了一驚,正如上面所講的那樣。

現在我要開始過一種世界上聞所未聞的憂郁而寂寞的生活了,所以我要把它的經過從頭至尾,按著次序記下去。依我的計算,我來到這個可怕的海島上,是在九月三十日。當時,那初八秋分線的太陽,差不多正在我的頭頂,所以依我的觀測,我是在北緯九度二十二分。

大約在我上岸十一二天之后,我忽然想到,既然缺乏書、筆和墨水,我一定會忘記計算日期,甚至連休息日和工作日都會忘記。為了防止這樣,我使用刀子在一個大柱子上列上這幾字——“我于一六五九年九月三十日在此上岸”,把它做成一個大十字架,立在我第一次上岸的地方,在這個方柱的兩邊,我每天用刀子刻一個斫痕,每七天刻一個大一倍的斫痕,每一個月刻一個再大一倍的斫痕,這樣,我就有了一個日歷,可以計算年月日。

其次應該提到的是,在我歷次從船上搬下來的許多東西中間,我還弄到了一些價值不大而用處卻不小的東西,我卻忘記把它們記下來。特別是那些筆、墨水、紙;船主、大副、炮手和木匠的幾包東西:三四個羅盤、一些數學儀器、日晷、望遠鏡、地圖、航海書籍之類,這些東西,我當時也不管它們有用無用,都把它們收拾在一起。同時,我又找到了三本很好的《圣經》,它們是隨著我的英國貨物一起運來的。在我上船的時候,我曾把它們打在我的行李里面。此外還有幾本葡萄牙文書籍,其中有兩三本祈禱書和幾本別的書籍,我都把它們小心地保存起來。同時還有一件不應該忘記的事情,就是我們船上還有一條狗和兩只貓,關于它們的歷史,我下面還要談到。我把兩只貓都帶到岸上,至于那條狗,它是在我第一次搬東西上岸的第二天自動跳下船來,泅到岸上,來找我的,后來做了我多年的忠仆。我并不想它替我銜什么東西,也不想它替我做個什么伴,我只想它同我說說話,但是它卻辦不到。自從我找到筆、墨水和紙以后,我用得非常節省。事實證明,如果有墨水,我就可以把事情記得非常清楚,如果墨水完了,我就記不成了,因為我想不出任何方法制造墨水。

這使我想到,雖然我收集了這么多的東西,我所缺少的東西還很多,墨水就是其中的一種,其余像挖土或搬土用的鏟子、鶴嘴鋤、鐵鍬,以及針線等,我都沒有。至于內衣之類,雖然缺乏,我不久便習慣了。

這些工具的缺乏使一切工作都進行得很吃力。所以我差不多費了一整年的工夫,才把我的小小的木柵或圍墻做完。那些木樁都很重,很不容易搬動,我費了很久的時間,才在樹林里把它們砍好削好,至于把它們搬回來,那就更費時間了。我差不多要費兩天的工夫把一根木樁砍好,搬回來,第三天才把它打進泥土里面去。作為打樁的工具,我起初找了一塊很重的木頭,后來才想到了用一根起貨用的鐵棒,可是,用雖用了,打木樁的工作還是非常辛苦,非常麻煩。

其實我既然有的是時間,工作麻煩一點又何必介意呢?況且,如果這件工作做完了,我一時還看不出有什么別的事情要做,無非是在島上各處走走,尋找食物罷了,這是我每天多少都要做的。

我現在開始鄭重其事地考慮我目前的情形和環境,把我每天的經歷一一用筆記下來,我這樣做,不是為了留給后來的人看(因為我不相信以后會有多少人到這荒島上來),只不過寫出來給自己每天看看,減輕一點心中的苦悶罷了。我的理智現在已經能夠逐漸控制我的失望心情,因此我開始盡量安慰我自己,把當前的好處和壞處加以比較,使自己能夠知足安定,并按照商業簿記上“借方”和“貸方”的格式,把我的幸運與不幸、好處與壞處公公正正地排列出來:

壞處

我陷在一個可怕的荒島上,沒有重見天日的希望。

我現在被剔出來,與世隔絕,困苦萬狀。

我與人類隔絕,仿佛一個隱士、一個流放者。

我沒有衣服穿。

我沒有抵御野人和野獸襲擊的防御能力和手段。

我沒有人可以談話,也沒有人來解除我的愁悶。

好處

但我還活著,沒有像我同船的伙伴們那樣,被水淹死。

但我也從全體船員中被剔出來,獨免一死;上帝既然用神跡把我從死亡里救出來,一定也會救我脫離這個境地。

但我并沒有因為沒有糧食,餓死在這不毛之地。

但我卻是在一個熱帶氣候里,有衣服,也穿不住。

但我所流落的這個荒島上,沒有我在非洲看到的那種野獸。假使我在那里覆了舟,我又將怎樣?

但上帝卻不可思議地把船送到海岸附近,使我可以從里面取出許多有用的東西,使我終生用之不盡。

總起來說,事實證明,我當前的不幸處境是世界上很少有的,可是,即使在這樣的處境中,也有一些消極的東西或積極的東西值得感謝。我希望世上的人都要從我這種不幸的處境取得一個經驗教訓,這教訓就是,在最不幸的處境之中,我們也可以找到聊以自慰的事情,把好處和壞處對照起來,可以歸入賬目的“貸方金額”方面。

現在我已對于自己的處境稍稍有了好感,不再整天把眼睛望著海面,等待有什么船來。我已經把這些事情丟在一邊,開始一心一意去安排自己的生活,盡量改善自己的生活了。

我上面已經描寫過我的住所:它是一個帳篷,搭在一個小山下面,四周被一個用木樁和纜索做成的堅固的木柵環繞著。這個木柵,我現在很可以把它叫作墻,因為我已經用草皮在外面堆成了一道兩尺來厚的墻,并且在約莫一年以后,在它和巖壁之間搭了一些屋椽,上面蓋上一些樹枝和一些別的可以弄得到的東西,擋住雨水,因為每年總有一段時間,這里雨水都非常大。

我上面已經說過我怎樣把我一切的東西都搬進了這個圍墻,搬進我在后面打的一個山洞里。可是我現在還應該補敘一句,就是起初這些東西都是亂七八糟地堆在那里,雜亂無章,把我的地方通通占滿了,弄得我毫無轉身的余地。于是我便開始擴大和加深我的山洞,因為那巖石是很松的沙石,很容易挖。當我覺得我的圍墻已經可以充分地防御猛獸的時候,我便向巖壁的右邊挖去,然后又進一步向右轉,一直穿到圍墻外面,做成一個小門。

這不但使我有了一個出口(因為它是我的帳幕和貯藏室的一個退路),并且使我有了貯藏東西的地方。

現在我決定動手去制造一些在我認為必不可少的有用的東西,特別是椅子、桌子之類,因為假使沒有這些,我就連當前僅有的幾樣樂趣都無法享受。假使沒有一張桌子,我寫字、吃東西,或做別的事情的時候,就沒有多大樂趣。于是我便開始工作起來。這里必須指出的是,理性即是數學的本質和基礎,只要我們對于一切事情都用理性加以分析,加以比較,加以清楚地判斷,人人遲早都可以掌握一種工藝技術。我生平沒有使用過任何工具,然而久而久之,運用我的勞動、勤奮和發明才能,我漸漸發現,我什么東西都可做得出來,只要我有工具。話雖如此,即使沒有工具,我也做出了許許多多的東西,有些東西,所用的工具不過是一把手斧和一把斧頭;我想從來沒有人采用我這種方式來做東西,或是付出我這樣無窮的勞力。譬如說,如果我要做一塊木板,我只好先伐倒一棵樹,把它橫放在我的前面,用我的斧子把它的兩面削平,削成一塊板子的樣子,然后再用我的手斧把它刮光。不錯,用這種法子,一棵樹只能做出一塊木板,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只有用耐心去對付,正如我在做木板的時候,不得不付出許多的時間和勞力一樣。反正我的時間和勞力都不值錢,無論花在哪一方面都是一樣。

盡管這樣,我還是像上面講的那樣,首先替自己做了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所用的原料,是我從木排上帶回來的那些短木板。后來我又用上面所提到的方法做了一些木板,搭了幾層一尺半寬的木架,一層一層地列在我的山洞里,把我的工具、釘子、鐵器等都分門別類地放在上面,為的是便于取用。我又在墻上釘了許多小木塊,用來掛我的槍和其他應掛的東西。

所以,假如有人看見我的山洞,一定會以為它是一個軍火庫,里面各樣東西應有盡有。樣樣東西都擺在手頭,用起來很方便。我看見所有的東西都安置得整整齊齊的,而且一切應用的東西都收藏得那樣多,心里很痛快。

從這時起,我開始把每天的工作寫成日記。在這以前,我的日子過得很匆忙,不但忙于工作,而且心情也不好,假使記日記,也一定要記許多乏味的事情。例如我一定會這樣記:“九月三十日。我逃出險境,上得岸來,把胃里的海水吐了出來,蘇醒了一會兒。這時我不但不首先感謝上帝救我活命,反而在岸上跑來跑去,竟自扭自己的手,打自己的頭和臉,大叫大喊我的不幸,嚷著‘我完了,我完了’!一直喊到精疲力竭,才不得不倒在地上休息,但又不敢睡著,生怕被什么東西吃掉。”

過了幾天,當我已經上了船,把所有可以拿得動的東西都搬了下來之后,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整天爬到那小山的頂上,呆望著海面,希望有一只船出現。有時仿佛真的看見了一片帆影,我很高興,以為有希望了,于是望了又望,把眼都望花了,還看不見一只船,于是我便坐在地上,像小孩子似的大哭起來。我這種呆頭呆腦的舉動,的確給我增加了不少的苦惱。

但是這個階段過去之后,我把我的家用物品和住處安排妥當,為自己做了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并把一切都弄整齊之后,便開始記起日記來。這日記我將把它抄在下面(雖然它要把上面說過的某些事情重復一遍)。不過我的日記并沒寫到頭,因為后來墨水用完了,我也不得不終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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