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倫的氣場之下，沒有人敢說話，會場陷入詭異的沉默。短短五分鐘在貴族們看來是那樣漫長。

許多貴族額頭冒出冷汗，大氣不敢出，視線不斷在艾倫與諾戈曼之間切換。沒有人知道事情會朝什么方向發(fā)展。

艾倫望著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四面的墻壁上掛滿了精裝的油畫，守護圣獸冰霜巨龍、篝火舞動的節(jié)日宴會、露出幸福微笑的少女……無不是象征著勝利、豐收與和平。這些畫全部出自大家之手，有幾幅甚至是靈魂畫師的作品。

高昂的物價讓貧民窟的人們不堪重負，許多平民為了維持生計被迫成為老鼠，這些貴族老爺們卻心安理得在這座奢華的宮殿歡歌笑語，真是說不出的諷刺。

艾倫依稀記得，他與諾戈曼的交集始于一幅油畫。

布里奇斯從王城盜走《夜星》，陰差陽錯之下被他撞見。后又將伊蒂絲的消息賣給諾戈曼，才導(dǎo)致伊蒂絲的暴露。

塔帕爾來襲，他一路輾轉(zhuǎn)反側(cè)來到王城。諾戈曼的畫師身份，特蕾莎的恥辱之畫，還有索·阿提斯特的馬甲。不知不覺間，他已與油畫結(jié)下不解之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詭異的沉默與對峙猶如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眾貴族們屏住呼氣，等待那一刻的來臨。

究竟是如艾倫宣告的那樣，諾戈曼會被殺掉，還是說，這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相比之下，諾戈曼反而要冷靜許多，他在心中默數(shù)，距離八點鐘還剩最后的十秒鐘。

這是艾倫氣勢最巔峰的十秒，十秒過后，如果艾倫沒有殺掉他，此前所有的造勢都將化為烏有，他將重新獲得舞臺的主導(dǎo)權(quán)。

還有八秒鐘，艾倫坐于王座之上，毫無動作。

眾貴族們死死盯著艾倫，不明白艾倫為何此刻還如此淡定。

他在做什么？為什么還不動手？

不是說要在八點鐘結(jié)束諾戈曼的生命嗎？還剩最后不到十秒鐘，不可能了吧……

……

還有五秒鐘，艾倫依舊無動于衷。

果然是虛張聲勢啊……

沒有人可以想到，什么殺招能夠在五秒之內(nèi)干掉一個高度警覺的六階強者，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

還有三秒鐘，艾倫歪了一下頭。

一個漫不經(jīng)心的動作讓所有的貴族心提到嗓子眼，這種壓抑的狀態(tài)下這些人早已成為驚弓之鳥。

特蕾莎握緊拳頭，心跳加速。

艾倫是她帶進來的，雖然現(xiàn)在沒人關(guān)注她，但事后調(diào)查出真相并不困難。特蕾莎不斷祈禱，艾倫，不要令我失望……

“結(jié)束了……”艾倫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

該說的話都已經(jīng)說過了，想必諾戈曼已經(jīng)做好心理準(zhǔn)備，眾貴族也是。這是一場正面對決，他給了諾戈曼極大的尊重，可不想事后被人誤認為偷襲。

……

還剩最后一秒鐘，艾倫終于動了。

他微微抬起右手，浮光掠影一般，對諾戈曼輕輕一揮。

如一個裝滿水的氣球被摔在地上，什么東西破裂的聲音，撲通黏在地上的聲音，潺潺的液體流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宮殿清晰可聞。

這是艾倫有生以來使用神之力最認真的一次，毫不猶豫，不計任何后果，沒有任何延遲的果斷出手。

縱使諾戈曼做好了應(yīng)對的準(zhǔn)備，可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看似毫無破綻的防御如同薄紙一般吹彈可破。

諾戈曼的尸體孤零零貼在高臺中央，他只來得及感受到一股令靈魂戰(zhàn)栗的力量，便魂飛魄散。沒有痛苦，也沒有恐懼。

諾戈曼預(yù)想到了艾倫的強大，卻沒想到自己會如此脆弱。他不知道上一次能抗下來是艾倫的猶豫與魔劍護身巧合的結(jié)果，這種運氣不可能會有第二次。

諾戈曼尸體的樣子并不恐怖，與桑帕的結(jié)局類似，如同油畫一樣附著在地上。

右邊的側(cè)臉正對宮殿的穹頂，右耳處的頭發(fā)落下來，糊在眼睛上。眼球錯位，四肢也以一個詭異的姿勢貼在地上，看起來無比滑稽。布拉德家族標(biāo)志性的禮服浸透了鮮血，一切都在透露著死者的身份。

與此同時，八點的鐘聲響起，仿佛在為諾戈曼奏響悲歌。

鐘聲響起的那一刻，諾戈曼的尸體上陡然飄出無數(shù)紅線，猶如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飛。沒有血腥味，一股濃郁的香氣在宮殿縈繞。諾戈曼的尸體上方，一個拇指般的紅色水滴在緩緩凝聚。

神血。

艾倫勾了勾手，神血如同有意識一般朝他飛去。

艾倫張開手掌，神血在掌心漂浮。無數(shù)紅線受到牽引，以神血為中心在宮殿盤旋，如絲如縷。

諾戈曼死了……

諾戈曼被秒殺了……

諾戈曼如同蚊子一般被面具男拍死了……

恐懼在貴族之中蔓延，諾戈曼死的太突然了，他們難以接受這件事，心情久久無法平息。

如果說艾倫此前的氣勢僅僅是強烈的壓迫，那么現(xiàn)在便讓人感到無與倫比的窒息。

坐于王座之上的身影猶如來自地獄的死神，無數(shù)漂浮的紅線好比深淵入口的紅霧。白色面具下冷漠的目光掃視眾人，如同在看一具具冰冷的尸體。

幾乎所有的貴族都目睹了這一刻，他們背脊發(fā)涼，瑟瑟發(fā)抖。一些心理承受較差的女孩甚至癱軟在地上。

不會吧……

他，他還是個人嗎？……

諾戈曼在王城已經(jīng)是不可戰(zhàn)勝的存在，那么這個可以將諾戈曼隨手秒殺的男人，他的實力該有多強……絕對可以殺光在場的所有人，甚至于，毀滅整個王國……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后，沒有人可以保持冷靜。他們的生死只在艾倫的一念之間。艾倫對他們的態(tài)度是什么？沉默對他們而言是最可怕的煎熬，不少人都忍不住升起逃離的欲望。

“你們之中，有誰是畫師？”艾倫冰冷的聲音在殿堂回響，打破了這份寂靜。

猶豫片刻之后，幾名男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走上前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不安，沒有人知道艾倫想要做什么。

“你們認為，諾戈曼此刻的模樣如何？”艾倫冷不丁問道。

“很，很特別……”面面相覷之后，其中一人開口。

詭異？滑稽？瘆人？斟酌半天，他還是用了特別這個中性的詞語。

“諾戈曼對王城的貢獻是不可磨滅的，他不應(yīng)該默默無聞的死去，而應(yīng)名流千古，永垂不朽。”艾倫冰冷道，“我要你們把諾戈曼此刻的模樣畫出來，掛于這座宮殿之中，永世傳承下去。他生前的夙愿，便由我來完成。畢竟，老夫也不是什么惡魔……”

與諾戈曼的相遇始于畫，便終于畫吧。諾戈曼也算死得其所，他也對的起靈魂畫師這個馬甲。

稀疏平常的話語在眾人聽來卻是毛骨悚然，幾名畫師更是有種心驚膽寒的感覺。

太殘忍了！諾戈曼死了還不放過他，這是要鞭尸無數(shù)年的意思啊！這個人根本就是一個變態(tài)……

沒有人愿意去做這件慘絕人寰的事情，但是在艾倫的威懾下，他們又不敢不從。

幾名畫師的臉色比哭還難看，他們已經(jīng)預(yù)想到此事之后王室與布拉德家族的反應(yīng)會是什么，艾倫的舉動是要徹底與王國翻臉，或者說，根本沒把王國放在眼里……

在貴族們的眼中，除了詭異與強大之外，艾倫又被貼上邪惡的標(biāo)簽。這是一個比諾戈曼危險無數(shù)倍的家伙啊……

艾倫又一次環(huán)顧四周，最終敵人諾戈曼已然解決，艾倫理應(yīng)就次收手，帶著伊蒂絲離開這里，以免夜長夢多。

可是，艾倫不甘心。

他討厭這個紙醉金迷的地方，討厭這里的一切。三枚令咒、兩個詛咒，哪怕救下了伊蒂絲，他也不能接受這樣血虧的代價。

諾戈曼留下的神血并不足以彌補他的損失，他必須要從這些人中收取利息。

艾倫冷漠望向這些貴族，目光從一個又一個驚慌失措的貴族千金臉上掃過。

“小姑娘們，來玩一個游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