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宮殿針落有聲，懸掛于墻壁上的鐘表滴答轉動。

七點五十分。

索·阿提斯特這個名字在王城中很響亮，不過絕大多數貴族還是第一次見到真人。

“真是膽大妄為啊……”瞧著如魅影突兀出現，高高在上坐于王座上的艾倫，不少人在心中這樣評價。

在諾戈曼風頭正盛時上演這樣一出戲，無疑給了諾戈曼一記重重的耳光。毫不顧忌坐在陛下的位置上，更是在挑釁王室的尊嚴。

艾倫此舉一下子就得罪了王城最強的兩大勢力，再加上王城各大家族的人都集中在這里，稱之為與整個王國為敵也不為過。

“是他！”黛娜一眼便認出了艾倫，小手捂住嘴巴。

艾倫在尋找斯卡時把她家挨個房間搜了一遍，卻什么也沒帶走，黛娜對艾倫的瘋狂舉動記憶猶新。她不知道艾倫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里，但絕對不是什么好事。

猶如俯瞰眾生的天神被人一腳踹下凡間，諾戈曼此前營造出來的氣勢瞬間消失殆盡。壓下心頭的怒意，諾戈曼不動聲色給手下仆人使了個眼色。

幾名仆人默默離開會場。

艾倫的實力至今是個謎，乍眼一看是個弱雞，但某些時刻卻能爆發出神級的力量。

諾戈曼對艾倫的實力進行過分析，艾倫無疑是有干掉他的實力，不過這個力量看起來不穩定，似乎不擅于群戰。

諾戈曼并非對此毫無準備。

王城中對艾倫有興趣的人很多，包括來自中域的一些家伙。把艾倫現身的消息放出去，勢必能引不少人過來。針對艾倫不擅群攻的弱點，創造出圍毆的局面……

膽敢孤身一人現身，就要為這份傲慢付出代價。

艾倫發現了諾戈曼的小動作，但并沒有理會。

坐上王座的一瞬間，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覺襲來，曾幾何時，他也是掌控世界的主宰。

冷漠的目光環視眾人，整座宮殿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分。

諾戈曼沒由來感到一絲心悸。但越是危險，諾戈曼越是從容，他知道已經沒有退路，所有人都在等著看他的笑話。

諾戈曼并未因艾倫的攪局而慌亂，他輕撫右耳處的長發，忽而嘴角微微翹起。拿起桌上的酒杯，諾戈曼對艾倫敬道：“索閣下親臨王宴，頓使小殿蓬蓽生輝，只是不知閣下前來有何貴干？”

“為過去的事情做一些了結罷了。”艾倫冷漠道。

“過去的事情？”諾戈曼思緒飛速轉動。

他生平得罪的人無數，不知道哪根冤孽線牽扯到了艾倫。他與艾倫的第一次交鋒是在桑帕之死時，受到了來自艾倫的挑釁。第二次是中了以邁爾斯的手札設的陷阱，導致塔帕爾的死亡。第三次便是在劍眠之地的正面戰斗。除此之外想不起來與艾倫有其他的交集，不知艾倫對他哪來的深仇大恨。

難道是因為夏莉？

不，難道是——

諾戈曼隱約抓住了什么，驀然看向伊蒂絲。

伊蒂絲此刻平靜的有些過分了，一襲紅裙的她本應是宴會的主角，可是在艾倫出現后便讓出了舞臺，仿佛是刻意掩飾自己的存在感一樣。

諾戈曼冷哼一聲，扯動靈魂的紅線，作為對他隱瞞的懲罰。

伊蒂絲身體微微顫抖，卻又站的筆直，沒有去看艾倫，一個人默默承受痛苦。

目睹了這一幕，艾倫拖住腮的拳頭不由自主握緊，又緩緩張開。

他冷眼俯視諾戈曼，居高臨下道：“諾戈曼·布拉德，你應該感到榮幸，你是唯一一個讓我吃癟三次的人。”

“所以，我對你以區別對待。”

冰霜泰坦之戰塔爾怕帶走伊蒂絲是其一，營救夏莉失敗是其二，劍眠之地的事是其三，諾戈曼已經間接或直接浪費掉他四次神之力。

如果有可能，艾倫并不想與這等棘手的敵人扯上關系，可惜，諾戈曼觸碰了他的逆鱗。

時間來到七點五十五分。

“我不會像碾死其他螻蟻一樣殺掉你，我給你一個機會，一個向我挑戰的機會。”艾倫默默掃了一眼時鐘，凝視諾戈曼，“當八點的鐘聲響起，我將宣布對你的死刑，這是你最后的五分鐘。不要在做多余的事情，珍惜你最后的時間。說出你的遺言、對我發起進攻，或者，像個喪家之犬一樣逃離這里……”

艾倫傲慢的聲音在宮殿回響。

“這是你最后的五分鐘……”

此言一出，整座宮殿一片嘩然。

他們聽到了什么？這個人竟然敢對諾戈曼宣布死刑。說出這種話，怕不是瘋了吧！

這里不是刑場，諾戈曼不是死囚犯，你也不是行刑官。這也不是大人與小孩的游戲，諾戈曼不是毫無還手之力的小孩，而是一個六階魔導師，又豈是你說殺就能殺、說秒殺就能秒殺的？

多么囂張的言論！

在一眾貴族的眼里，諾戈曼已經是一個瘋子了，沒想到今日見到一個比諾戈曼更加瘋狂的。

不，他們擔心的不是這個。

不論艾倫是口出狂言也好，自信過頭也罷，但之前的戰績擺在那里，眾人對艾倫實力的推測都在七階左右。諾戈曼也是貨真價實的六階，兩人要真是火力全開打起來，整座宮殿都會灰飛煙滅，大部分的貴族都會受到波及。

原本準備看戲的貴族們心里忽然有點慌，艾倫明擺是在宣戰了，兩個瘋子之間的戰斗……

所有人都認為艾倫是在呈口舌之利，就連洛琪也不認為艾倫真的可以秒殺諾戈曼。

唯一例外的只有特蕾莎。

聽到艾倫宛如陳述一個事實般對諾戈曼宣戰，特蕾莎的身體微微顫抖。

冰霜泰坦在她眼皮底下煙消云散、那個她一度以為是幻覺的畫面不斷在腦海中回放。諾戈曼的實力遠遠比不上冰霜泰坦，如果那一晚發生的事情是真的……

興奮與恐懼兩種情緒在特蕾莎心中交織。艾倫，終于要展現出他真正的實力了嗎？

瞧著諾戈曼如同釘在原地一般，久久不言也不動。料定了諾戈曼不會動手，艾倫嘲弄道：

“本以為你是個梟雄。在這座腐朽的城市，你不屑與愚蠢之人為伍，踩著無數尸體，走向一條通向不朽之路。我敬佩于你的智慧與手段，也敬佩你的野心……所以才決定給你一個體面的死法。不敢動手嗎？”

面對艾倫接二連三的侮辱，諾戈曼不僅沒有動怒，反而露出妖異的笑容，他右耳處的劉海依然沒有掉落，足以見得此刻并不慌張。他呵呵一笑：

“諾戈曼·布拉德不過是一個無名之輩。過去的事情無法挽回，未來的結局已經注定，我的存在可有可無。”

如艾倫料定他不會主動出手一樣，諾戈曼也認為艾倫不會動手，在這五分鐘內。

“倒是閣下哦，在你坐上王座的一刻，便是與我冰龍王國為敵，真的沒有考慮過后果嗎？殺了我之后，你以為你能逃掉嗎？即使你能逃掉，大陸的通緝令上也一定會有你的名字，你覺得你能夠擺脫傭兵們永無休止的追殺嗎？”

進攻或者逃離，不，諾戈曼才不會做那種事，拖延時間對他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仆人們去搬的援兵馬上就到，他又何必提前動手。至于艾倫威脅他的話，伊蒂絲的命運還掌握在他的手中，他真的敢動手嗎？

諾戈曼打定主意，只要艾倫不動手，他便不動手。他還隨時做好拿伊蒂絲當擋箭牌的準備，絕不露出破綻。

諾戈曼不信艾倫的實力可以無視一切碾壓他，這場對局的勝負猶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