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怕誰？上就上。”小虎說著就挽起袖子，準備開干。
“得了吧，這兒可不是在攀巖館，你乖乖呆著。”鸚鵡從口袋里捻出一根煙，點著了，深吸一口。
“逗我呢？憑什么不讓我上？”
“……不能讓你再出任何事兒了。”鸚鵡的語氣一下子變得嚴肅，仿佛話里有話，搞得小虎莫名其妙。 就在這時，倆人都聽到某種動靜，窸窸窣窣地，從背后的樹叢中傳來——什么野獸！？小虎全身一僵，腎上腺素瞬間飚上了頭。
鸚鵡將食指放在唇上，比劃了一個“噓”的動作，慢慢俯身，撿起一塊石頭，攥在手里，用一種隨時準備攻擊的身姿，死死盯著那片樹叢。
樹叢持續晃動著，篩子似得，發出稀里嘩啦的聲音，綠葉被一只手撥開了——原來是人……鸚鵡攥著石頭的手垂了下來，松了一口氣；可是，什么人會下到這兒來！？倆人提著一口氣，盯著那樹叢：只見一個身穿深藍色麻布衣服的大爺，裹著頭巾，正背著一個大籮筐，拎著鐮刀，一步一步爬上來；大爺剛鉆出密密匝匝的樹叢，看見鸚鵡他們倆的時候，也驚得臉抽了一下。
“大爺，您下來……采藥啊？”鸚鵡打了個招呼。
“啊……”大爺應和著，慢慢爬上來，嘴里嘰里咕嚕一通；鄉土口音太重，他倆幾乎一個字兒也沒聽懂。上來后，大爺挑了一塊石頭，把背篼往上面一靠，坐下來歇腳，問：“你們是來看懸棺的？”
“什么‘玄關’？”
大爺朝上面指了指，“換骨崖，上面三只懸棺，現在一個都看不到了。你們來遲了。”
小虎覺得這里頭有故事，趕緊使了眼色給鸚鵡，鸚鵡立刻拿出老把戲：遞煙，套近乎。
大爺擺擺手，根本不抽他們的香煙，自己慢條斯理地掏出了土煙斗，點燃，一股濃郁的煙草味飄來，嗆得小虎咳了幾下；他恨不得大爺趕緊說，可人家眉心皺成樹根似得，慢吞吞地從頭道起，“我們祖祖輩輩是熬硝人，對這兒的洞穴都熟得很。”
這并不新鮮，洞穴內由于獨特的沉積作用盛產硝土，硝土是提取硝酸鹽的重要來源，用于制作黑火藥，復合化肥。土法熬硝這一古老產業是在20世紀70年代才逐漸絕跡的，此前，生產鞭炮，火藥，化肥，都離不開洞穴里的硝土原材料。在洞穴里，普遍可以見到圓形的硝坑遺址，直徑從一兩米到十多米不等。不可思議的是，即使是用現代的專業探洞裝備——例如靜力繩，膨脹螺絲，不銹鋼掛片，上升器，下降器——都很不容易才能進入的洞穴，古人卻早已在里面建立了龐大的熬硝工廠。他們是用什么方法攀爬的？一個硝坑就是三百擔土，過濾了硝水大概五百擔，那么重的貨，那么多生產生活物資，是如何在那么陡峭的巖壁上運送的？
“大爺，您是怎么下來的？”鸚鵡問。
“有路啊。”大爺這么一說，真讓人泄氣。又有路，還費勁吊什么繩子，傻子似得——雖然根本看不見密林中哪兒來“路”的痕跡。老大爺這把歲數了，爬上爬下輕車熟路，所謂“高手在民間啊”，倆人有點兒沮喪，撿起石子兒在地上扔。
“大爺，您說的懸棺怎么回事兒啊？”
大爺跟導游似得，介紹起換骨崖——也就是對面那座壯觀的崖壁——上面那狹長的洞，自古洞外掛著三只懸棺，狀如獨木舟，刻有獸首，是何人何年葬于壁上，不得而知了。熬硝人把懸棺的主人視做自己的祖先，十分敬重，認為他們之所以能至常人所不能至，攀常人所不能攀，正是由于祖先“星宿降世，生不落地，死不入土”。每到中元節，春節，硝工都要祭拜換骨崖三祖神，保佑出入平安，洞硝多產。
到了七十年代，古法熬硝漸漸失傳，一是洞內硝土容易挖的地方都已經挖盡，二是洋硝早已工業化生產，對土法熬硝純粹是降維打擊。這批熬硝人丟了飯碗，心生怨氣，打起了懸棺的注意，說里面是寶貝，值大錢。
老一輩當然對這種舉動大加阻撓，但沒攔得住。年輕氣盛的硝工大張旗鼓地用溜索，繩降等方式，將三只懸棺拆解，取走，打開一看，除了朽木，空空如也。三日后，暴雨連降七天七夜，山洪和塌方，毀了好幾家人田宅；這樣的巧合還不算，最詭異的是，那幾個“搞事情”的硝工，受不了村民責難，躲進了一個蝙蝠洞，本來想避避風頭，結果一半的人死在了里面，血紅的暗河從山另外一邊的洞口涌出，連帶他們的衣服，鞋子。逃出來的人咳嗽，咯血，發高燒，陸陸續續也死了……
大爺的鄉土口音太重，小虎連蒙帶猜，聽得一愣一愣的；鸚鵡拍了拍他肩膀，說：“別怕！那幫人在洞里多半是接觸了蝙蝠糞，感染了組織胞漿菌病，死于肺部感染；什么血紅的暗河，就是山洪漲水嘛，把尸體從其他洞口沖了出來。”
小虎對鸚鵡的“潑冷水”并不領情；洞穴里總是傳聞各種各樣的靈異故事，他最好這口了，正想繼續問下去，卻聽到手機大作，在寂靜的林間顯得很突兀。小虎受不了那聲音一直響，只好打開40公升的大包，一層層往底下掏，哎……手機在防水盒子里，壓在最底下了，好難找。
鸚鵡撂下一句，“你就在這兒哈！我跟大爺去上面看一眼。”說完便和朝峭壁那邊去了。
等小虎好不容易摸出手機，來電已經斷了。整整五個，全是阿成的。
阿成是他們探洞隊的老隊員了，醫學影像學博士，放射科醫生，絕活兒是憑衛星地圖識別和發現天坑地縫，十拿九穩；這大概跟放射科一天到晚讀片子的本事有關。他性格仔細，戴眼鏡，一看就是腦門上寫著“理科學霸”那種直男，平時話很少，只有說起探洞的事兒才會滔滔不絕。
小虎一撥回去，阿成就立馬接了起來，“在哪兒呢！？干嘛不接電話?”他的聲音急急慌慌的。
“在跟鸚鵡探洞呢，什么事兒？”
“那他人呢？”
“剛走，去看一個洞了。”
電話那頭，阿成長吁一口氣，說：“跟你說個事兒啊，一好消息，跟一壞消息，你要有心理準備啊。”
“什么啊！你別嚇我……”
如果你是小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