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潮神態很輕松，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當著裘夜霜的面換衣服有什么不妥。

而且邊脫褲子邊打聽人家的妹妹，也是匪夷所思。

裘夜霜勃然變色，但是很快忍住了沒有爆發。

她看出來宋潮并非真的粗俗輕薄，而是開啟了新一輪找茬。

宋潮當然不愿意推進合作，因為研究的對象就是他，誰都不愿意被這么利用。

何況研究一旦完成，合作就會結束，那么他的價值也就沒了。

所以對宋潮而言，必須得盡量拖時間，合作既然開始了，那么未來工作的重點就是破壞合作。

第一步也是最容易的一步，當然是得罪負責人。

裘夜霜讀取過宋潮的記憶，但收獲有限。

宋潮的人生記憶太復雜了，層層疊疊是普通人的百十倍，裘夜霜只能了解最表面的內容。

這就像是讀一部瀚如煙海的百科全書，僅僅記住目錄就很吃力。

浮在宋潮記憶最表層的無疑是武松與司令官的人生，這兩人對他的影響也最大。

這幾天裘夜霜查詢了大量武松和司令官的資料，嘗試著分析了解他的性格特點、行為模式，還真有不少收獲。

所以宋潮一開始挑釁，她就看出了端倪。

目前對宋潮影響最深的無疑還是武松，他的自我認知更多是武松，還沒有足夠時間轉移為司令官，所以找茬方式基本仍繼承自武松，尤其是面對女性時。

別看武松為人光明磊落，實際上也是個調戲婦女的慣犯。

當年在十字坡孫二娘的店里，武松看出這是家殺人越貨賣人肉包子的黑店，為了激對方動手，他選擇了調戲孫二娘，風言風語說了一大堆下流話，居然逗得孫二娘想殺了他。

連孫二娘的豆腐都吃，這口味不能說不重。

后來快活林醉打蔣門神，武松也是從調戲人家小妾入手，又弄得小妾想叫人殺了他。

一而再地使用同一個招數，只能說明他好這口。

所以宋潮今天剛準備故技重施，就被裘夜霜一眼看穿了。

她轉身走到辦公桌前，操作桌上的通訊法寶，安排回家的飛梭靠港。

宋潮見裘夜霜沒回應，特地又問了一遍：“你妹今晚在不在？大家以后都是自己人了，要多親近。”

裘夜霜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不過聲音很平和：“應該會在，其實夜雪對您也很好奇，武松再世魂穿司令官，聽起來就夠狗血，所以她特地趕回去吃晚飯，想近距離看看您?！?

突然她提高了音量：“既然您也是她的粉絲，晚飯時我安排你們坐在一起，自己人就多親近吧?！?

宋潮正在套衣服，動作明顯滯了一下。

他沒料到裘夜霜居然不上當，反而順勢將了他一軍。

雖然在調查過程中，安全部和法務部都結合裘夜霜的記憶讀取報告提到過武松，可宋潮并不愿意以武松轉世自居。

他穿越經歷豐富，五年來雖然融合了武松的自我，也的確一度自認是武松，但總有鳩占鵲巢的感覺。

另外真的讓他和裘夜雪應酬也有點難度，雖然他人生經驗豐富，可最近當了五年和尚，又深受老直男、老光棍、老處男武松的影響，有點忘了怎么和女人正經打交道。

最讓宋潮泄氣的還是老招數不管用了，居然被輕松識破，看來以后想得罪裘夜霜，得想出更狠更隱蔽的辦法才行。

他不禁悻悻道：“你說話的語氣怎么那么像王婆?！?

裘夜霜臉色頓時很難看：“你……”

云芒學派的制服很好看，現代風學院向，材質厚實挺括，款式雖然帶有靈修元素，卻沒有飄逸復古修真風那套，避免了不倫不類。

宋潮很適合穿制服，司令官當久了穿起云芒制服也別有一番英氣。

他并不在乎裘夜霜面色不豫，笑著換了話題：“你們不會為我搞了一個歡迎晚宴吧，雖然法務部為我脫罪了，可大家都心知肚明怎么回事，最好別搞花架子假門假事。”

他又開始玩不識抬舉那套了。

這時飛梭已經入港，裘夜霜上下打量了一眼穿戴整齊的宋潮，率先出門：“只是普通晚餐，數人參加而已?！?

在飛梯里宋潮又說：“我這幾年習慣了冷清的寺院生活，不太喜歡應酬，希望等會不用說太多的廢話。”

裘夜霜目視前方冷冷道：“我覺得您很健談，看不出不喜歡應酬?！?

“我是為了迎合你，假裝很健談?！?

“哦？”

“真的。”

懸浮在樓頂的黑色飛梭已經感應啟動，梭身上有個金色帝國標。

當自動駕駛的飛梭在茫茫暮色中騰空而起時，宋潮靠在艙內環形沙發上嘆了口氣：“你這是公器私用，使用帝國的飛梭回家吃飯違反規定吧？”

裘夜霜已經摸清他的路數，面不改色道：“的確違反規定，可我不在乎?！?

宋潮又嘆了口氣：“不在乎是不對的，這就是帝國腐朽的一面，不斗爭不行啊。”

飛梭下是一望無際的原始針葉林，一片白色建筑群鑲嵌其中，紅色的太陽在大地盡頭噴薄著余暉，顯得特別巨大。

當飛梭升上幾千米高空時，遠遠能看到一片鐵灰色的湖泊，宋潮看清形狀后下意識道：“貝加爾湖?！?

裘夜霜瞟了他一眼：“您真是活地圖，不會曾經想襲擊這里的研究中心吧？”

她還真沒猜錯，宋潮的確幾次計劃襲擊西伯利亞地區的研究機構，不過一直沒有機會實施。

他笑了笑道：“我是堅定的發展主義者，不會故意襲擊和平科研機構。”

裘夜霜看了他一眼：“謝謝您的不殺之恩?！?

西伯利亞地區遠離人類聚居區，這里有好幾個靈修相關的研究機構，進行有一定危險性的靈修武器以及輔助類法寶產品的開發測試工作。

現在看來帝國太空部也在這試驗打造大型傳送陣列，開發探索最先進的太空運送技術。

但也正因為有這么多重要機構在此，周邊的保衛工作相當嚴密，宋潮沒敢貿然出手。

這不是個短途旅行，云芒學派總部在四千公里外的嘉禾市，得飛一個多小時。

飛梭很快升到七八千米高空的平流層，如同一支黑色的利箭，悄然無息向西南方向高速滑行，時速達到三千公里。

宋潮一直與裘夜霜對面而坐，反正還有時間，正好問幾個問題。

除了姐姐宋漫，宋潮還很關心兩個人的下落，一個是他的衛隊長萬霄，另一個人是秦長平。

萬霄那天服從命令開了槍，將宋潮打倒后應該自殺了，不知后事如何。

而秦長平和宋漫、宋潮一樣，是抵抗組織的五個重要領導人之一，就因為關鍵時刻他的叛變，導致抵抗軍艦隊全軍覆沒。

宋潮的熱血從未冷卻，他不可能放過秦長平，不殺他不足以為那么多含恨而死的戰友報仇。

裘夜霜見宋潮打聽這兩人，很認真地看著他道：“您別忘了，安全部和法務部都已經證明您不是宋潮司令官，再公然關心這些不合適吧？”

宋潮根本不在乎這種提醒：“應該說我不僅僅是司令官，因為司令官只是我人生的一部分，這兩人對我很重要，當然要問清下落?！?

裘夜霜：“無可奉告?！?

宋潮斜眼看著裘夜霜：“這兩人的下落應該不是機密，你這態度可不像是想與我合作?！?

裘夜霜皺眉瞇起眼睛看著他：“我們是合作研究認知神經，不是合作研究如何為已經滅亡的抵抗組織招魂！”

宋潮明白找裘夜霜打聽這些不合適，畢竟她是這個項目帝國方面的代言人。

而且他這么做也違反承諾，仍在關心司令官的事，身份認同大有問題。

然而宋潮多少有些故意，既然碰了釘子干脆借梯上樓，他一擺手：“我對你很失望，你不是我的朋友，從這一刻起，未經我的允許別和我說話！”

這個態度很囂張，裘夜霜頓時火了：“你別忘了，這是在我的飛梭上，不是在你的旗艦上，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宋潮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不理她。

“你是不是以為開弓沒有回頭箭，算準了我不敢終止合作？”

宋潮仍然閉著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