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偶遇
- 梅凌寒傳奇
- 不正經的河豚
- 3761字
- 2023-06-14 01:28:02
天公不作美,竟是下起了雨。
狂風卷,雨不大,勢卻急。馬背上那個黃色的身影此刻早已被雨淋濕了身子。
梅凌寒沒有刻意催動內力去抵御這四周的春寒,細雨灑在那清秀的臉龐,仿佛是在告誡他需時時刻刻保持萬分的清醒。
噠……噠……噠……噠,馬兒似是漫不經心的在雨中緩步游蕩,馬背上的青年耷拉著腦袋,似乎無限愁傷。
風兒似乎也憐憫著這看似落魄的青年,漸漸止住了那狂吼的姿態。
感受到這雨勢的變化,梅凌寒忽然抬起了頭。只見他雙目微閉,那眼皮上的細細血管微微顫抖,任憑那雨水輕輕撫摸自己俊秀的臉龐。
北地鮮有如江南細雨一般的綿柔,乖巧的馬兒也在此刻止住了前行的步伐。
細雨微風拂面,馬背上的青年忽然眉頭緊鎖,胸腔處似乎被什么東西堵塞,頃刻間便讓他覺得呼吸難受。額頭汗水沁出,瞬間便與那雨水混在一起。只見梅凌寒低下頭,左手按住胸口,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傳來,看那青筋暴露的模樣,似乎正忍受著極大的痛楚。
“喝!”
一聲爆喝,梅凌寒雙拳緊握,全身真氣快速流轉,那周身的濕漉眨眼間便已消散。
雨不近身,風不留跡。隨著那一聲大喝,梅凌寒胸腔中那堵塞之物竟不自已地吐了出來。
定睛看去,那爛泥之上,赫然是一口濃痰裹著殷紅的鮮血。馬背上的梅凌寒此刻才覺得略微輕松一些,大口喘著粗氣,還隱隱能聽到那胸腔之中傳來的絲絲雜音。
或許是發力過于猛烈,那濃痰吐出之時,仿佛一柄小刃,竟將咽喉處割傷,梅凌寒只覺口中一陣咸腥之味,嘴角處竟流出了一絲鮮血。
望著那在雨水沖刷下已與爛泥混為一體的濃痰,只覺久違的暢舒。回望這七年來,為何自己總是好那杯中瑤漿,起初也不過是為了壓制那胸中痛楚而已。
微微運轉真氣,此時刻才是真正的通體順達之境。陳年舊事,恍如昨日,便如那口血痰,整整背負了七年之久。若非昨日之事,怕是也不會引發這體內舊疾,也正因為那昨日之失,徹底治愈了他這七年之傷。
不遠處的天空忽然黑云壓境,狂風隨即又至,路邊敗草勁吹。遠遠望去,這好似混沌初分的天地之間,一人一馬,蕭索孤寂,如那天地間的蜉蝣,如那滄海中的一粟,似乎頃刻間便要如塵埃一般湮滅。
可那馬上的黃衣青年,此刻面對著比自己強大不知多少的天地萬物法則,心中卻生出那與天地爭雄的斗志。
“與天斗的地方,便是他要去的地方。”腦海之中忽然響起來了當年鄭豐離開華山之時秦朗對他的評價,此刻的梅凌寒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馬兒似乎也感受到了此刻那背上所負之人心境的變化,那四蹄兒撒歡似的往前奔去。泥濘飛濺八方,便是梅凌寒身上的衣服也未能幸免。
“你這畜生倒是也略通人性。”梅凌寒笑罵一句,勒緊了韁繩,雙腿一夾,飛馳而去。
漸至那護城河吊橋之時,云雨散去,柔和的陽光露出,這才發現,此刻也不過才是清晨。
剛進了城門,那馬兒忽然四蹄亂踏,也不知是興奮還是狂躁,顛得馬背上的梅凌寒著實難受。
梅凌寒心念一動,微微一笑。
“你既通我之心,我又豈能不會你意。”隨即便從馬背上跳下。落地之時,那馬兒又瞬復乖巧模樣。
梅凌寒輕撫了一下馬背,馬兒似乎真的理解了他的心意,徑直朝前緩緩走去。馬兒走得不徐不疾,三步一回頭,竟也似對他流露出不舍之情。待到那蹄聲漸漸遠去,馬兒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清晨淡淡霧氣之中。
“你亦有思家之情,你亦有歸家之途,而我空有思念之情,卻不知何處為家。”看著馬兒消失的方向,梅凌寒心中不免又是一陣唏噓。
便在此刻,那腹中忽然傳出“咕咕”之聲,興許一晝夜未曾飽食一頓,又興許是那腹中酒蟲又被勾起了饞癮,此刻他只想找個地方靜靜地喝酒。
“真是頭疼,即便是酒肆,也沒有這么早開門做生意的吧。”梅凌寒心中這么想著,腳步卻已經朝著一處地方走去。
走了沒多久,在一座三層高樓前停住了腳步。門楣上金字招牌刻著“如意軒”三個大字,門匾四周則是雕刻著五彩的花卉,興許是時間久了,顏色已不是起初一般的鮮艷。大門兩邊則是掛著兩盞“梔子燈”,看著這早已熄滅的兩盞燈,梅凌寒臉色微紅,露出尷尬一笑。
“那時候調侃你這種地方有美酒,美食,沒曾想今日卻要到這里討幾杯酒喝喝了。”想到已許久未見的美人兒,梅凌寒心中又起了一陣相思無奈。
這種地方更是不可能這么早開門迎客,只見梅凌寒輕輕一躍,便來到了二層露臺。這露臺到處充斥著廉價胭脂水粉的俗香之氣,想來這如意軒內的姑娘便時常站在此處向著過往的男人拋送秋波。
片刻功夫過后,在這如意軒一樓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個略顯狼狽的青年早已在那獨自喝起了酒。已是清晨,屋外陽光逐漸鋪滿了街道,而這屋內,被那霓虹紗帳遮得嚴嚴實實,只覺一陣昏暗,便是此刻來個人,頃刻間也難以發現梅凌寒的身影。
約莫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外面已是一陣熙熙攘攘,喧鬧不息的光景,而這如意軒內寧靜依舊,便是連那角落里喝酒的聲音都難以聽到。
就在此時,那三樓留宿的地兒,一扇房門忽然打開。一個大漢光著膀子,提著鞋子便朝樓下走去。那身后房間內卻傳來一女人略帶怨氣又仿佛戲謔的聲音。
“吃干抹凈就走人,提起褲子就忘記昨兒自己那猴急的樣子了。你慢點啊,老娘又不會真吃了你。”隨后便又傳出一陣“咯咯咯”的輕笑。
那大漢走得甚是焦急,似乎真的是有什么急事一般。只見他用另一只手提著褲腰繩,腰間掛的布袋不知里面裝了什么,時不時發出“叮當”脆響,下了樓梯便直望后院奔去。這如意軒后院是一條小河,沿著河邊有一條林蔭小道,便是平時熱鬧時候也沒幾個人會去。
過慣刀口舔血生活的江湖之人,又是血氣方剛的男人,偶爾流連這煙花之所,那也是人之常情。縱然他是江湖上早已成名之人,也不免落入俗套之中。那人匆忙之間自然是沒有發現昏暗角落里有個黃色的身影,而梅凌寒卻是早已將他認出,正是那鯨湖幫的韓不平。
“江海湖泊之上的人處處留情,倒也并非虛傳。”梅凌寒微微一笑,并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喝完杯中最后一滴酒,梅凌寒將酒杯輕輕放下,隨手丟下幾塊碎銀,起身準備離開。可就在此時,他忽然眉頭一緊,似是想到了什么,轉身卻是朝著三樓走去,走進了剛剛韓不平離開的房間。
房間內凌亂不堪,充斥著一股嗆人的煙草氣息。一個妝容略花的女人此時正盤坐在床上。女人身上只穿了一件粉色的肚兜,一條繡花薄被蓋住了大腿,卻是露出了交疊在一起的雪白小腿。
這女人看面容早已過了花信之年,對于這里的人,梅凌寒始終有一種復雜的情感。形形色色的風塵中人,她們有的是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而大多數人卻都是被這世上種種苦難所逼的無奈。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一瞬間,梅凌寒想到了死去的阿姐,心中更是一陣酸楚。
女人此時放下剛剛在嘴邊輕咬過的一枚銀元寶,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自己這屋子里竟來了一位容顏絕世的美男子。
這女人不愧是風月場所的老手,眼神里一絲驚詫一閃而過,隨即便露出一臉淫邪的笑容。她心里把梅凌寒當做是別的姑娘屋里的客人,興許是聽到剛剛自己屋里的動靜,循著聲音到這里來找刺激的。
女人此時已經走下了床,光著腳來到梅凌寒身邊。只見她將身子緊貼著梅凌寒,緩緩將那肚兜吊帶放下,雙臂緊抱胸前,那胸前風景欲隱欲現。
食色性也,無論男女,皆是如此。更何況她此刻本身就是意猶未盡,加之眼前這男子容顏著實誘人,便是讓她倒貼,她心里也是愿意的。
女人一臉享受的神情,肆無忌憚地聞著眼前這男子身上誘人的陽剛氣息,隨即她扭動起腰肢,像條水蛇一般,恨不得將這美男子纏住立馬共赴云雨。
縱然梅凌寒向來對這些風塵女子都懷有一種同情與憐憫,可看到眼前女人如此浪蕩,心中不免也生出一陣厭惡之感。
看著依舊搔首弄姿的女人,梅凌寒臉色一沉,眼神凌厲,透露出一股肅殺之色。
看到梅凌寒臉色突變,女人立刻停止了一切動作。此時她方才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與她之前遇到的那些人絕非一路之人。陌生之人忽然闖進房間那本該有的驚詫與害怕,也在此刻爬上了她那張歷經風霜的臉上。
“公子是要問剛剛出去的那個人嗎?”
此時那女人已經穿戴整齊,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而梅凌寒此刻正坐在靠窗的一張椅子上。
“他身上那個布袋確實是片刻不曾離身。便是,便是……”說到此處,那女人忽然變得吞吞吐吐,似她這般的蕩婦,此時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羞怯之色。
梅凌寒也沒追問,他自然知道女人那未曾說出的話是什么。看來那布袋之中的東西對韓不平而言的確很重要,便是行那男女之事時也一定要帶在身上,若是離身片刻,恐怕都是提心吊膽的。
看著女人那驚慌失措的模樣,梅凌寒搖了搖頭,丟下一錠銀子便離開了。
少頃,那女人回過神來。她破天荒的沒有第一時間把銀子收好,而是趕緊把門關上。真是生怕又有什么奇怪的人會突然進來,心里頭則想好了最近幾日還是少出門為妙,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出了如意軒后院,梅凌寒沿著那林蔭小道一路轉到正街,此時天已大亮,他腳下未曾停歇,徑直望城南方向去了。
來到城南一座破敗的土地廟前,梅凌寒止住了腳步。看著眼前這副光景,他自懷里掏出了一件東西,眉頭微微一凝,思索了片刻,便走進了土地廟內。
大概半刻鐘后,梅凌寒離開了土地廟。又過了半刻鐘,這土地廟里走出來一個小乞丐,年紀約莫在十四五歲左右。原來這土地廟本就是一個乞丐窩,那小乞丐離了這乞丐窩,腳不停歇地望城北去了。
時間尚早,加之一夜未眠,梅凌寒便打算先回客棧稍微休息一下。正走著,前面路口處忽然傳來一陣哄笑之聲,竟是這河間府當地一群錦衣華服的公子哥將一個人圍堵在路上。
梅凌寒微微抬眼,此時也看清了那被圍堵之人,不禁啞然一笑。今天不知是怎的了,青樓偶遇韓不平已是非常巧合之事了,誰曾想到,這清晨大街上,竟又偶遇一相識之人。